第63章 生死之交

春天過去了，迎來了西地最溫暖的夏天，短暫的三個月是這個地方一年中最美的季節，李義帶著穎穎和孩子來到南門鄉的山莊里休閑，在花團錦簇的大自然中感受消夏風光。

與君共剪西窗燭，又話往昔邂逅時。現世安穩，穎穎和李義才有閒情逸緻留在山莊共度安閑時光，夏夜清涼，軒窗下，兩人秉燭夜談，將曾經錯過的郎情妾意全部補回來。

亨羊宰牛且為樂，人生得意須盡歡。在綠樹成蔭、繁花似錦的山澗里，青稞酒就著牛羊肉，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天高雲闊，山高水長，美景配美食，美人抒濃情，日子如此美好，今朝明朝，隻影為你。

平靜安穩的日子中，穎穎有時會不自覺想起父老鄉親，她低眉沉思的愁容讓李義心疼，他最懂她的心思，他也在找機會為她的鄉親盡綿薄之力。

……

端午節前，李義帶著厚禮去拜訪張憲大人，來到西寧衛，張憲大人剛剛收到朝廷的八百里急書，中原洛陽被賊寇侵佔，讓張大人急速帶兵剿匪。

張憲大人為了這次出征正在排兵布陣，西寧衛的士兵數量有限，而此去洛陽，實在需要強大的軍隊，現有的軍馬顯然不足，面對士兵匱乏的困境，他正絞盡腦汁想對策，此時李義剛好來拜訪，他突然就想到可以借李土司家幾萬的家兵，於是張大人向李義提出了借兵的想法，讓張大人沒有想到的是李義毫不猶豫就答應了，並且他自己還主動請纓，說要親自帶兵援助張憲大人。

張憲大人沒有想到李義竟然會如此義不容辭，他對李義的膽識刮目相看，其實他不知道的是，李義想通過這次行動邀點功求點賞，為穎穎的父老鄉親求來一點恩賜。

李義回到家，他告訴穎穎自己要隨張大人帶兵去洛陽剿匪，穎穎大吃一驚，此去洛陽，路途遙遠，形勢險峻，上戰場更是九死一生，她不明所以，對李義說：「援助張大人，完全可以讓楊總兵帶兵去，沒有必要讓你親自應戰。」

李義堅定地回答：「只有我親臨現場，才能有機會和張大人成為至交，也能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到時候提要求會更加底氣足。」

穎穎一聽，心裡感觸傷懷，她明白李義親力親為的原因，為了她的願望，他不惜自己的生命安全，親臨戰場殺敵，僅僅為了立功邀賞，而這個賞也是為了穎穎營救父老鄉親的願望，她感動落淚，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這份感激之情。

是夜，想到明日李義就要離開，穎穎的心裡難過糾結，兩個人才安定下來沒多久，馬上又要離別，她不想讓李義獨自冒險，然後對他說：「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洛陽，今生今世我們生死相依，任何時候都不分離。」

李義一聽，堅定地制止：「此去洛陽，危險重重，況且有你在身邊，我會分心來照顧你，沒有你，我才會全力以赴應對敵人，也會有更多精力來照顧好自己。」

「可是……」穎穎還想說，但被李義打斷：「不要可是了，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穎穎勉強的笑笑，她心裡感念李義的這份無私情懷，更是不舍他的離開，但李義已經堅定決心，穎穎只能順從，命運給了她太多的坎坷，也賦予了她艱巨使命，這時候她深深感覺到自己也是三生有幸，被李義眷愛，沒有他，她都不知道如何完成這份使命。

穎穎感激涕零，對李義更是難捨難離，她報答他的只有自己忠貞不渝的愛。夜靜得安穩，彎月如眉，穎穎主動送去自己溫暖的熱吻，用全力以赴的溫柔去迎接李義，而李義很快迷醉在美人的石榴紅裙下……

夜未央，府邸里安靜寧謐，兩個情深意濃的愛人在即將離別的夜晚，用溫情表達對彼此的戀戀不捨。

天色微瀾，李義整裝待發，穎穎心裡百感交集，上次離別的場景歷歷在目，今天又要上陣殺敵，自從她的到來，讓李義也跟著多了幾重責任，在家國情懷，在故土鄉親面前，穎穎只能舍小家，但他對李義很是愧疚，李義沒有這個責任和義務為流民周旋，因為愛她，他才會愛屋及烏，才會義不容辭幫助她。離別在即，她答應他，在他不在的時間裡，全力以赴管理好府邸的一切，讓他在戰場上沒有後顧之憂。李義當然相信穎穎的能力，這段時間他看到了穎穎的過人之處，在她漫不經心的隻言片語下，輕而易舉就讓李兵和自己化干戈為玉帛，讓兩兄弟之間恢復了以前的兄友弟恭的關係，有她在土司府坐鎮，一切都可以放心。

穎穎送李義一直到大道上，李義的眼睛深邃明亮，含情脈脈，在道口兩人執手相看淚眼，此去路途遙遙，穎穎的心裡苦楚難受，縱有千言萬語，卻無語凝噎，李義看在眼裡，疼在心裡，他千囑咐，萬叮嚀，看穎穎淚眼婆娑，他義正言辭向穎穎保證，自己一定會平安歸來，穎穎欣慰地勉強笑笑，飽滿的淚珠滑落，她故作堅強，含淚道別。

……

洛陽川內盜賊生，徵兵滿身血衣沉。只有到了戰場，才會明白「將軍白髮征夫淚」的悲壯，才能體會「猶是春閨夢裡人」的無奈。

俯瞰洛陽川，茫茫走胡兵。煙塵滿天，刀光劍影，李義與張憲大人在洛陽廝殺盜賊的過程中，生死兩相依，患難見真情，在血流成河的沙場上成了生死之交。因為盜賊奸詐狡猾，在洛陽城猖獗殺戮，當地百姓生靈塗炭，為了迷惑敵人，兩人商量在夜晚進軍時給大量的山羊角上掛上燈籠，以此來誤導敵人，敵人在城牆上看到一排排影影綽綽的燈火，以為浩浩蕩蕩的燈籠是前來攻打的軍隊，被對方龐大的陣容嚇壞，心虛膽顫，提前讓盜寇失了底氣，再加上老百姓的裡應外合，兩人一鼓作氣，經歷幾場與敵人之間的生死博弈后，最終將洛陽的盜賊全部剿滅，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

收復失地，還百姓安定的家園，此戰為張憲大人帶來了顯赫軍工，皇帝知道後龍顏大悅。

張憲大人在給朝廷的奏章中特意提出了李義參戰而立下的功勞，在這次戰役中，張憲因為戰功赫赫，朝廷下令他進朝接受封官加爵，而李義也被提任為西寧衛指揮使。

李義和張憲兩人在生死之間，漸漸成了無話不談的至交，有時候夜深人靜后，李義會刻意提起從南京流放而來的流民的生活，張憲大人心裡對流民的態度也慢慢改變，最後他被李義說服，他最終決定，在自己離任之前，給流民自由，讓他們在這片土地上安靜自在生活。

李義沒有想到，自己這次來洛陽，雖然有很多次的危險，自己也是經歷了九死一生，但令他沒有想到的，最後苦盡甘來，他不僅說服了張大人，還立功進爵，他很是激動，自己被任命為指揮使，就可以有權力特別關注這群流民，那麼流民們今後有他照應著，更加可以安心生活了，如此好的結局讓他始料未及。

朝廷的詔書還沒有下來，但口諭已經傳到了洛陽。張憲在離任之前，先去西寧衛釋放了流民，四年的開荒闢地，祁連山下已經開墾了足夠流民耕田種植的土地，流民在自己開墾的荒地上可以播種作物，一家家的親人終於團圓，他們將江南地區源源不斷的文化進行傳遞繁衍，從此開啟了平常人的平凡生活。

穎穎每天站在觀望台，眺望遠處，等著李義凱旋歸來。時光流逝，歲月悠悠，只有經歷過朝思暮想的人才會明白時間一點點移動的痕迹，隨著時光流失的點滴痕迹，每一點上感受烈火焚燒般的思念和焦灼，穎穎對這種感覺深有感觸，思念李義、向上蒼祈禱是她每天生活的日常，

夏天已去，一場秋雨一場寒，西地已經迎來了清冷的秋季，而在遠方戰場上的徵人們也無時無刻不再思念著家鄉的至親，那一場戰爭持續了幾個月之久。

家書抵萬金，捷報傳來時穎穎正好在觀望台眺望，聽到李義將要凱旋歸來的消息，她站在天宇之下的身體因為激動而顫抖，扶著欄杆的雙手掌心裡的汗水沁濕滑膩，她不相信地再次確認李義打了勝仗的消息，在下人反覆的彙報中她終於確定了李義真的要回來了，她喜極而泣。

李義回來還要十幾天，但穎穎已經開始做各方面的準備，她要以最好的狀態迎接他。穎穎永遠猜不到的是，李義不僅帶著打了勝仗的消息，還帶著流民已經被赦免、在祁連山下安排妥當的好消息。

行道遲遲，大道邊的胡楊林一片金黃，李義快到了的消息已經傳到了穎穎耳里，她盛裝等候，穿著花袖衫，帶著簪花帽，猶如一朵祥雲站在胡楊林邊等待，遠處漫天的黃沙瀰漫，鐵蹄震耳欲聾，浩蕩的軍伍揚起一路沙塵，飛沙卷著厚土，天空飛著信鴿，林邊站著夢中人，這一刻，一切如此美好！

李義看到遠處的穎穎，快馬加鞭，馳騁而來，他不顧周圍一眾下人，一下子抱起穎穎飛旋，一片片胡楊葉隨著他倆的旋轉，紛紛飛落，像美麗的蝴蝶戀著鮮艷的花朵盤旋。李義靠近穎穎耳朵，輕聲說道：「你的父老鄉親已經被張憲大人秘密赦免，他們都全家團圓，安排在祁連山下安靜生活了。」

穎穎驚得口瞪目呆，一時間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驚喜和感動，只是久久憋著一口氣，嘴唇顫抖，最後她終於深深咽了一口氣，緊緊攫住李義的脖子說：「謝謝你，我替我的鄉親謝謝你。」

李義笑得眉飛色舞，驕傲的神態伴著爽朗的笑聲，穿透胡楊林。胡楊樹發出簌簌的落葉聲，西地即將迎來寒冷的冬天，但現在穎穎不怕了，再寒冷的冬天，只要一家人團團圓圓，任何的困苦都不算什麼。

但願歲月永遠安好，世間再無紛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