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撕破臉皮
其實沈馥根本沒想著來送宋衿,只是她悠悠轉醒,免不了要問問書房的事兒,得知沈鬱也在書房,她其實是有些擔心沈鬱不要臉皮對宋衿做些什麼,不過……
沈馥視線落在吃虧的周芸身上,忍不住勾起唇角,低頭將笑容掩蓋在陰影里,心中暗自想到:「看起來沈鬱怕是吃不了兜著走。」
沈琛聽見沈馥提及他那個位高權重的大舅子,又聽沈馥說到交流感情的事兒,這才臉色好轉不少,他又看了看哭泣的周芸跟滿臉難堪的沈鬱,想到今天的難堪都是這兩母女給他的,不由得冷哼,連帶著看沈馥都順眼不少。
「還是你乖巧懂事,這樣吧,你去替為父送送九皇子殿下跟燭照。」
沈鬱聽見沈琛誇獎沈馥,猛然抬頭想要說些什麼,嘴唇微動,即將出口的話卻在沈琛冷厲的目光里停住,頹廢的垂頭跪坐在地,聽著宋衿跟藺赦的腳步遠去。
「發生什麼事?居然會出現那種情況。」
沈馥一路把他們兩個送到沈府門口,確定說話不會再被府中眼線傳給沈琛,這才低聲詢問書房事情經過,待到宋衿一五一十將來龍去脈說清后,惹得沈馥一陣錯愕,她嘴唇微張。顯得頗為吃驚,好半天才出聲。
「……燭照哥哥,這事兒的確是我爹做的不好,你回去以後也莫要告訴舅母,免得她為我操心。」
沈馥眉頭微皺,心裡的確看不上沈琛這種行為,卻還是開口提醒宋衿回家以後莫要鬧大此事,宋衿聞言不由得皺眉,頗為反對。
「這事並非小事,他們都騎到你頭上,你為何還要隱忍?」
宋衿並不擔心沈馥有什麼想把自己推給沈鬱的想法,他跟沈馥之間並沒有這麼多庸俗的兒女私情,只覺沈馥給沈琛他們太過欺負,有些容忍不得,宋衿的心思輪轉,目光落在藺赦身上下意識攥緊拳頭。
更何況,連個宴會,這沈家都不給藏珠好好參加。
「舅母身子不好,動不得怒,你要是跟她說了這事兒,難道要舅母氣暈過去嗎?」
沈馥輕咳幾聲,用帕子擦了擦唇角,不緊不慢向宋衿解釋,只是宋衿仍是怒意難消,雖然顧及自己母親,心裡卻有別處主意。
「我曉得,你還未痊癒,莫要站在風口。」
宋衿又殷切叮囑沈馥幾句,才轉身離開,沈馥立在門口看著他們走遠,臉色漸冷,寒聲對軟玉說道:「走,咱們去書房,見見這幾個我生病都不讓我好過的人。」
軟玉本想勸著沈馥好好修養身體,卻在看見沈馥冷厲臉色時驟然收聲,攏袖跟在沈馥身後,沈馥看著沈琛書房方向,滿臉沉怒。
「郁姐兒也不是故意的,當年我看見您的時候不也是這麼情難自禁嗎?以後我再好好教訓,再說了。她也是為沈家好,萬一藏珠失寵,她嫁過去也能萬無一失不是嗎?」
書房裡頭,周芸已經收拾清楚,細白臉上鮮紅掌摑痕迹頗為顯眼,她小意溫柔哄著沈琛,沈琛給她溫聲細語這麼一說,再加上平日里兩母女溫順做派,沈琛的怒氣早就飛到九霄雲外,門外聽著周芸言辭的沈馥冷笑道:「母親可真敢說,如今展貝都惹燭照哥哥不快,還惦記著嫁過去?」
周芸被沈馥這麼一噎,臉上笑容微微僵硬,委委屈屈鑽進沈琛背後看著沈馥,明明也是半老徐娘,偏偏沈琛還吃她這一套,眼睛一瞪,看著沈馥。
「說什麼呢。這不是為了幫襯你嗎?不許這麼說話,傷了你娘親跟妹妹的心。」
他不提娘親兩字還好,一提起來,沈馥氣的雙頰緋紅,眼中含怒,冷哼道:「藏珠娘親,是當年宋家明珠,不是揚州瘦馬!」
「你住口!」
沈馥這麼一說,周芸跟沈琛兩個人臉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周芸,她就算已經成為沈家的女主人,也改不了她出身揚州瘦馬的事實,尤其沈馥還是原配的孩子,這麼一說,就格外令她感到羞辱。
「有什麼不能說的,爹有本事讓展貝在我病重時同燭照哥哥相親,如何沒本事承接女兒的怒火?父親可別忘了,我也是宋家的外甥女,我娘,是宋家明珠!」
沈馥這會兒怒氣十足,艷美臉上滿是因怒火而起的薄紅,雙眼明亮,竟讓沈琛無端想起當年宋明珠氣惱模樣,不由得心頭一顫,周芸更是慫的不行,她當年可沒少在宋明珠手上吃虧,做低伏小,如今看見沈馥這副模樣,不由自主往沈琛背後又躲了躲,才怯生生開口:「我這也是為沈家,為大姑娘你好,這不是想著讓展貝嫁過去,你也多一個幫襯嗎?」
沈琛聞言,好像找到撐得住腰的言辭證據一樣,輕咳幾聲,理直氣壯看著沈馥,話語出口徑直把沈馥氣笑:「你母親說的沒錯,你是沈家的女兒,當然也要為沈家著想,怎麼,你就這麼善妒,連你妹妹都容不下?」
「我可沒有一個瘦馬所出的妹妹,父親要是不怕舅舅舅母從此跟沈家撕破臉皮,就大著膽子把展貝送過去吧,大可以試試舅舅到底有多疼愛我娘。」
沈馥冷笑,她這會兒環佩未戴,散發披衣,偏生拿出上輩子統御後宮的氣勢來,震懾沈琛周芸,沈鬱更是雙腿一軟,吃不消沈馥這般姿態,此刻沈馥人若明珠,立於光中,不由得讓三人自慚形穢,過了許久,沈琛才算服軟鬆口,卻仍舊想給沈馥扣鍋。
「那你也不能這樣折辱你母親,不管怎麼說,她也如今沈家的主人,你是個小輩,怎麼可以這麼說話?」
周芸見沈琛仍舊護著她,不由得感動到眼淚汪汪,兩個人倒是好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樣,沈馥氣的說不出話,徑直上前,啪啪兩個耳光就抽在周芸臉上,留下清晰指痕,揚長而去,偏偏沈琛還無可奈何。
「我就算打她又如何?我朝有律令,非良家子為續弦,見原配子女,猶見主家!」
聲震大廳。
「姑娘,您何必跟那起子人生氣,您看,這又病倒了吧?」
藏珠院里,沈馥本就沒有好透,偏偏還被沈琛等人氣的咳嗽,一回院子里就頭疼的倒在床上,哎呦哎喲的由著軟玉給她按摩,軟玉心疼,自然免不了念叨,沈馥擺擺手,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他們今天做的那麼過分,雖說我也的確不打算與燭照哥哥做夫妻,可哪裡輪得著他們把沈鬱嫁進宋家?」
「什麼??」
軟玉不聽猶可,一聽就變了臉色,手下給沈馥按摩太陽穴的動作也不由自主停下,一臉震驚的看著沈馥,要知道,她姑娘跟宋家那可不是一般的親近啊,宋家夫人回回過來,都把姑娘看的跟眼珠子一樣重。
「燭照哥哥跟我不合適,我只將他看作哥哥,僅此而已。」
沈馥倒是神色如常,褪靴脫襪自個兒鑽進被褥裡頭,平靜的看著軟玉,她早就想清楚了,這輩子就算沒人打擾,她也不願意嫁進宋家,她是註定要跟沈琛對上的,沒必要讓宋家繼續為她付出。
「姑娘,那您要怎麼跟宋夫人說?她可是最心疼您了。」
軟玉看沈馥下定決心的樣子,也不好多勸,她可太清楚了,自己姑娘看著柔柔弱弱,要是下定決心做什麼事,那可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只是這麼一來,那位表少爺免不了要傷心了,她可是看的清楚呢,那位看自己姑娘的眼睛里都是情意。
想到這裡,軟玉不由得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沈馥正要開口安慰她,誰知道沈馥還沒動嘴呢,就有丫頭風風火火的衝進來,沈馥一看,危險的眯了眯眼睛。
「姑娘,你怎麼可以不嫁給表少爺呢?他那麼喜歡你,咱們也都惦記著跟您一起進宋家當配房,照顧您呢。」
來的人叫紅蕊,沈馥記得,是周芸特地打發給她的丫鬟,這丫鬟生的長臉細眼,腰身如柳,渾身風塵狐媚味,打扮的也極鮮亮,桃紅窄褃襖,一條白綾裙子,合歡髻,還簪著一朵含露月季,比軟玉這個大丫鬟還打扮的惹眼,眉梢眼角裡頭滿是傲氣,都快拿鼻孔看人了,分明是周芸降伏不住,丟來給她找麻煩的!
「哦?我倒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的婚事,輪到你來多嘴置喙?」
沈馥縱在病中,眼風一掃也有足夠威嚴,紅蕊一聽,登時臉色慌張,她倒是忘了,自己如今伺候的這位可是個刺頭,這紅蕊也知應變,嗓音柔柔,向沈馥屈膝一禮,低眉順眼的倒有誠意極了。
「奴婢這也是為您著想,正院那位鬧心的很,哪裡比得上宋家快活自在,宋夫人多疼您,咱們這些下人都是看在眼裡的,軟玉姐姐方才不也一樣嗎?」
沈馥聞言不由低笑,饒有興趣的看著屈膝行禮的紅蕊,眼裡卻滿是森冷意味,手指摩挲著錦繡緞面,嗓音輕柔。
「你倒是忠心耿耿了?倒也是伶牙俐齒心思剔透的妙人,可惜……放肆!」
紅蕊聽沈馥前半段話自以為沈馥好騙,在誇獎她,得意的眉目帶喜,正要起身繼續哄騙沈馥時卻被沈馥呵斥,嚇得她一個不穩,摔倒在地,抬眼才看見沈馥滿眼冷意,瑟縮著跪在一邊。
「你好大膽,軟玉是什麼身份,你是什麼身份?膽子肥了敢拿自己跟軟玉比?主子的事兒是你能管的嗎,正院把你派過來,是要你好好做事幹活,怎麼,看我病了,也敢惦記高枝?你可知正院那位方才做了什麼?
」沈馥語氣冷冷,話語有如刮骨刀一般在紅蕊身上刮過,嚇得她瑟瑟發抖如同篩糠,好半晌才澀聲回話,汗水已經打濕鬢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