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赤子

金印山位於金印村南側，丘陵起伏連綿高低有致，整座山在縹緲的雲煙里若隱若現。山上靈草密集，走獸飛禽數不勝數，所謂傍山水吃山水，良好的地理條件讓村裡面好多壯年男子上山尋覓草藥獵殺走獸，但也有些凶獸傷人的事故總在發生。

方呈跟在孫策身後，左顧右盼望著身邊這座自然寶庫，眼睛裡面充滿了新穎。

少年因為年齡太小，除了前年下葬爹娘的時候來過金印山一次，平日里戴嬸明言不準方呈靠近金印山。其實方呈他自己也不敢，記得有次，自己送完魚回家，在路上看見村裡人抬著一位壯年，壯年痛得低吼，腿上血流不止。方呈當時還以為是哪家人修補屋檐時，不慎踩空摔傷導致。

最後一問才知道，那壯年上山狩獵時被凶獸惡狼咬傷，還好當時身旁有人，撿了半條命回來。

少年看著周邊已經沒有了陽光照射，漸漸變得墨綠的叢林，有些害怕，「孫大哥，咱們這是要去哪？」

「別廢話，跟緊，走丟就沒命了。」孫策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噢噢…」少年小跑上前，寸步不離。

走到一片小樹林盡頭，孫策扒開灌木叢，前方露出陣陣光縷。

方呈定睛望去，前方是一片大小約莫三畝的遼闊盆地，盆地里許多飛鳥落在地上，尋找著藏在地下的走蟲。

「到了。」孫策踏進盆地，驚走數只飛鳥。

方呈跟著孫策走到一處地勢較高的山坡上，孫策縱身一跳，身形漂浮向前，落在一顆約莫兩米高的巨大岩石上。

轉過身，孫策看著底下的方呈，說道：「來，打碎它。」

說罷，男子指了指腳下的岩石。

「啥？？」少年一愣，這有點超出他的知識盲區。

「打碎這個石頭，趕緊的！」孫策重複了一遍。

方呈看見孫策有些不耐煩，悻悻走了上前。

長呼口氣，少年一拳砸向巨大岩石。

「哎呦哎呦疼死我了，孫大哥你又誆我！」

少年疼得直甩手。

孫策看到方呈這種表現，單手捂額，生無可戀。

這小子咋是個憨憨？

男子跳下岩石，對著正在甩手的方呈小腦袋就是一拳。

少年兩面受痛，又是甩手又是捂頭。

孫策看著方呈，恨鐵不成鋼道：「你是仙師啊我的乖乖，你拿肉身去砸石頭，能砸開個鎚子！你要使用你氣府內修為包裹住你的手，然後再去砸這塊石頭。」

「看好了！」

說罷，孫策身上真氣顯現，宛若赤焰，包裹住全身。

男子抬拳，擊向岩石。

鑿擊之聲響徹整座盆地，孫策落拳的位置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裂紋。

下一秒，裂紋瞬間布滿巨石，整塊岩石被裂紋分割成無數塊碎石，向四周散落。

孫策收回手，神氣道：「懂了沒。」

「差不多…應該似乎懂了。」少年看傻了眼。

孫策抬掌一吸，碎石堆中一顆差不多方呈高度的石頭飛了過來，立在了少年面前。

「來，試試。」孫策靠在石頭上看著方呈說道。

方呈站定，閉上眼，開始運作氣府。

氣府內，散落在四周的金色粉末逐一亮出微弱白光，漸漸浮起，飄向氣府上空，變成了一條星河。

睜開眼，方呈發現皮膚上開始冒出陣陣白光，包裹住了全身。

方呈沉下心神，盯著面前與自己一般高的碎石，單手握拳，砸了上去。

「砰」的一聲微弱脆響，岩石上出現了約莫三寸長的裂紋。

少年看著那條細小裂紋，一臉激動，自己成功了！

「嗯，還行」孫策低頭看了看碎石情況。

「哈哈！」方呈高興的叉起了腰。

「什麼時候把這塊石頭一拳打碎，什麼時候教你仙法。」

孫策走到旁邊草地上，躺了下來。

「快點的啊，別當誤我中午回去給你嫂子做飯。」說完，躺在草地上孫策悠閑的閉上了雙眼。

方呈這下可犯了愁，自己剛才可是卯足了勁，才打出這麼一點裂紋。這要是一拳擊碎，這得多大的力氣啊。

「要多試著和氣府做溝通…」草地上傳來慵懶的聲音。

方呈沉住氣，開始感應氣府。

每感應一次氣府，方呈就向面前的石頭砸出一拳。

山坡上，傳來陣陣方呈擊打石頭的脆響。

還有孫策的呼嚕聲。

——

蘇睿覺得今天自己很不走運。

早上出門時，蘇老爺一把抓住蘇睿，給了兩巴掌。

昨天蘇睿出去玩耍時用石頭砸死幾隻雞，那家養雞的婦人回到家裡一看自己全家唯一的生計沒了，跑到衙門裡尋死覓活，非要弔死在衙門外，最後蘇老爺好說歹說，還給了二兩銀子才把這事給平息了下來。

「不就幾隻雞，犯得著這樣打我嘛」蘇睿走在街上，伸手摸了摸臉頰，有些吃痛。

沒走一會兒，蘇睿碰見了背著竹筐送魚的方呈。

「喲呵，天道好輪迴啊，看誰饒過誰！」蘇睿說罷，擺開八字，走上前去。

「小兔崽子，我說我今天咋這麼倒霉，原來是你這個死災星！」蘇睿站在方呈面前，擋住去路。

「…」方呈站定，神情木訥。

「說話啊！找揍是不是！？？」

「嗯…」

「今天遇見我，算你倒霉！」

「嗯…」

「天天送魚送魚，看我掀了你這竹筐！」

蘇睿被方呈的語氣激了上頭，伸手一把抓向方呈背後的竹筐。

還沒等蘇睿摸到竹筐，方呈一把抓住了蘇睿的手，借力往後一拉，蘇睿一頭摔倒了地上。

「你找死！！」蘇睿爬起身，雙手作拳朝方呈揮去。

方呈身形一側，避開拳頭。一腳遞出，踹到了蘇睿屁股上。

蘇睿順力飛了出去，疼的起不了身。

「方呈！你竟然敢打我，你給我等著！！我非找人弄死你不可！」蘇睿躺在地上，嘴裡還不忘對著方呈放狠話。

方呈面無表情，背著竹筐從蘇睿身邊走了過去。

蘇睿艱難的站起身，看著自己身上灰濛濛一片，一臉苦憐。

「我今天招誰惹誰了我！」

——

金印山裡。

方呈的拳頭經過長時間的敲擊，雙手已經破皮，冒出陣陣血流。

隨著方呈每次感應氣府，氣府內的星河變得越來越亮。

方呈滿臉堅毅，看向石頭，再次遞出一拳。

氣府內，星河光芒閃耀，照亮著整個氣府。

「砰」一聲巨響，石頭碎裂，向四周散落。

方呈低頭看向滿是傷痕的雙手。

方呈明白，自己能成為仙師，已經是孫大哥和孫嫂對自己天大的恩情。

比自己優秀的人太多了。

他不想被人嫌棄臭，不想被人罵一輩子是送魚的，他有夢想。

方呈握緊了雙手。

只要生命還存在，只要時間還有意義，他就不會罷休！

「可以嘛，有決心是好事」不知道何時醒來的孫策，站到方呈身邊。

方呈難得聽到孫策誇獎，摸了摸頭。

「方呈，還記得我之前說我有一個條件嘛」孫策看向山坡下的景色說道。

「不是不能告訴任何人嘛？」方呈想了起來。

「那是要你向我保密，不算的。」孫策沒由一笑。

轉頭看向方呈，孫策正色道：「方呈，我的條件，你聽好了。」

「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間萬物皆是化相，心不動，萬物皆不動，心不變，萬物皆不變。方呈，我要求你，永遠不要忘記你的赤子之心！」

方呈看著孫策，面改沉重，雙手抱拳。

「方呈記下了！」

孫策點了點頭，看了看天色，已近正午。

「走了回去了。」

孫策抓住方呈，身影一閃，消失在山坡上。

轉眼，方呈和孫策出現在方呈家中，院子里還站著另外一個方呈。

「這也是仙法？」方呈感到有些神奇，扭頭向孫策問道。

「不，這是修為。」孫策嘿嘿一笑，看向另外一個方呈。

「假方呈」變成一縷青煙，消失殆盡。

「我回去做飯了，不然你嫂子又要說我了」說罷，孫策走向牆角，兩腳一跳，翻了過去。

「是快啊！」牆那邊傳來孫策的笑聲。

方呈一臉尷尬，走進屋內。

坐到床邊，找出一些藥膏，簡單用水清洗了手上的創口，貼了上去。

方呈扭頭看了眼壁虎，好傢夥，還窩在木方櫃檯上一動不動。

「誒」方呈仔細瞅了瞅壁虎。

壁虎頭上兩側鼓鼓，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方呈也沒有細想，換了身清爽衣裳，去往戴嬸家。

走進戴嬸家，老遠就聞到了一股香味。

方呈練功了練一早上，是真的餓了。

飯桌上，方呈和戴嬸扒拉著飯菜。

「你手上怎麼回事？受傷了？」戴嬸看到方呈手上貼著藥膏，關心道。

「戴嬸你說這啊，早上出村不小心摔了一跤，磨破了點皮，沒啥大事。」方呈邊吃邊說道。

「你啊，也沒啥人和你搶，你急什麼」

「這做人啊，切記勿急勿躁，方能成大器」戴嬸開始教導方呈。

「戴嬸，您都說了八百遍了…」方呈有些抱怨。

「我就是說八千遍，你也得聽，知道不？」

「對了，方呈，明天你就到幼年了，我給孫策兩口子說了，明天讓孫策帶著你上山去祭奠你爹娘。」戴嬸說起正事。

「啊，好…」方呈有些沉默。

「唉，吃飯吃飯，先不想這些。」戴嬸給方呈多夾了幾筷子菜。

飯後，方呈回到家中，躺在床上。

方呈想起昨天做的夢。

自己被人追殺到一座宏偉宮殿，滿身創傷，卧在殿前，對面四五個黑衣人手持長劍，看著自己。

站在最前方的一人抬手出劍，刺向方呈胸口處。

只見天空兩道紅光掠過，落在方呈面前，擋住了刺向方呈的劍意。

方呈抬眼望著兩人背影。

男著一襲白衣，青秀林立。

女著雍貴華服，奼紫嫣紅。

背對方呈著的男子怒目圓睜，單手遙指在面前，滿殿震動。

「匹夫雜修，敢傷我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