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冷水澡

走到學校門口那個站台時，吳疆放慢了腳步，想到那天回家時在站台等周冀，便想著明天下午還是早一點來站台，一定要碰上周冀假裝偶遇。

到了學校門衛，倆人被攔住了。董肖聲音很大：「幹嘛？我們是學生。」還拿出了學生證。

門衛看了學生證，還是不放心：「今天不是還放假的嗎？」

董肖聲音更大了：「明天一早學校有事，難道半夜過來？」

吳疆一看董肖的陣勢是要吵架，心想這董肖身上還有痞氣呢，趕緊也拿出了學生證：「明天學校真有事的，我們也不想今天就過來。」

門衛這才放行，不過還叮囑了一句：「今天宿舍電源都關的，不要用蠟燭。」

吳疆說了聲：「謝謝，」倆人就往宿舍區走去。

到了宿舍樓下，吳疆抬頭看了看三樓，走廊里有路燈的光，能看清大致輪廓。於是跟著董肖往三樓宿舍走。樓梯口也是路燈反射過來的光，很微弱，吳疆有點害怕，緊緊地跟著董肖往上走。

到了宿舍走廊，路過衛生間，董肖突然閃了進去，這個舉動讓吳疆大嚇一跳，本能地一把抓住董肖：「你幹嘛？」

董肖回頭，因為靠的近，應該看得出吳疆驚嚇的表情，有點不解：「撒尿啊。」

吳疆一看黑乎乎的走廊，趕緊跟了進去，董肖大笑：「真要驗明正身啊？」

吳疆不好意思說自己怕，倒是理直氣壯地回了句：「我也急。」

倆人各自回宿舍後到衛生間洗漱，董肖開始嘀咕：「靠，沒電，也沒熱水。」

似突發奇想，大聲問吳疆：「要不要衝個冷水澡？這樣，這個16歲的生日可就永生難忘了。」

吳疆害怕獨處，心想能和董肖在一起多消磨一會也是好的，於是立馬答應：「好啊。」

董肖說：「那你等我，我去拿點洗漱品。」

吳疆趕緊說：「將就點吧，簡單沖一下就好了。」

開學以來，倆人不在一個宿舍，所以從來沒在洗澡時遇到過，現在就兩個人在衛生間，估計都有點不好意思，突然就都不說話了。

好在衛生間里很暗，基本是看不清人影的，所以倆人相當於不用坦誠相見。吳疆不敢離董肖太遠，所以選了和董肖隔了一個位置的淋浴間。

倆人很快各自脫了衣服，隨著一聲水響，聽到了董肖的一聲慘叫：「靠，冷死了。」

緊接著一句：「你快別洗了，太冷了。」

吳疆已經打開龍頭，也是一聲大喊：「哇，爽死了。」這個季節，又是深夜，沖冷水澡真的很冷，吳疆只是故意這麼一說。

也許是為了讓各自分心，感覺不會那麼冷，所以倆人都在想著話題。嘩嘩的水聲中，突然聽到董肖喊：「萬壽，我的肥皂掉了，幫我撿一下吧。」

吳疆心想，這傢伙看來平時課外書讀的不少，城府這麼深。於是大聲回答：「不用撿了，我這有，你過來用我的。」

董肖那邊水聲突然停了：「凍死我了。」這傢伙居然洗好了。吳疆也趕緊關水，擦乾身子穿衣服，深怕比董肖慢了，他會先回宿舍。

一會董肖也穿好了，吳疆在心裡盤算著，得叫董肖吃蛋糕，這樣可以一起多呆一會。走過304時便說：「你馬上來吃蛋糕。」

董肖沒回頭，哈哈大笑：「好有面子，我還想不請自來的。」

吳疆不知道董肖什麼時候過來，便在走廊站著。沒想到董肖馬上就出來了，一看吳疆還在走廊，笑著說：「這麼有誠意啊，還等我。」

進了宿舍，董肖問吳疆有沒蠟燭，吳疆說沒有。董肖便開始嘀咕：「什麼破學校，居然沒電。要不蛋糕明天吃吧，可以做早飯。」

吳疆也不好說什麼，只擔心董肖要回自己宿舍，便說：「也好，那你，那你坐一會再，再回去吧。」也許是因為想到一會自己要一個人在宿舍，吳疆說話都磕巴了。

董肖也發覺了：「你是不是冷啊？」

吳疆說：「沒有。」

聽得出董肖的口氣滿是關心：「還說沒呢，說話都磕巴了，你趕緊坐被窩去。」

吳疆聽不出董肖話里是否有回宿舍的意思，只好問了：「那你呢？這麼早回宿舍？」

董肖湊近一點，黑暗裡看不清董肖的表情：「是不是捨不得我回去？」

吳疆有點無奈：「那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沒想董肖突然向吳疆的床位走去，還爬到了上鋪吳疆的床上：「趕我走啊，我偏不。今晚我要和萬壽兄弟徹夜談心。」

這話正合心意，吳疆大喜，也很麻溜地爬到了上鋪。

董肖打開被子：「你那小身板，趕緊披著吧。」

吳疆問：「你呢？」

黑暗中聽到董肖拍了下胸口：「咱這鐵板身軀，沒事。」正說著，突然一個噴嚏。

吳疆笑了：「鐵板的身軀豆腐渣。」

董肖有點不好意思：「也給我披著吧。」於是兩人一起披著被子，背靠牆坐著。

瞬間倆人都沉默了，氣氛有點尷尬。

還是董肖先開口：「兩個16歲男子漢的談心活動開始，倒計時。」並一本正經地報著數：「5，4，3，2，1......」

吳疆倒是反應很快：「那就開始吧，談談人生，談談理想？」

董肖接上一句：「也可以回憶一下我們過去的幸福童年，更可以憧憬一下我們未來的美好愛情。」

在黑暗中，氣氛多少有點尷尬。倆人倒少了剛才的嬉笑，所謂聊天也有點格式化了。比如，倆人的第一個話題是老家是哪裡的。

吳疆來自江宜市最西北的水鄉小鎮荷塘，董肖來自江宜市最西南的山區小鎮蜀山。董肖一聽就笑了：「難怪長的這麼水靈。」

吳疆立即予以反駁：「好歹不比來自荒山野嶺的差，剛才某個山村莽夫可是差點和門衛大爺擼袖子。」

董肖解釋：「不是喝酒了嗎？再說了，我總不能讓某人流落街頭。」沒等吳疆說話，又貼著吳疆耳朵說：「說說你的羅曼史？」

感情這方面吳疆是空白的，便說：「都像你這麼早熟啊？你先說。」

董肖的語氣有點緩慢，似乎在思考：「初三上學期結束前，班裡有個女生給我寫信，居然班裡的女生都知道了，說我和她談戀愛。這女生吧，你要說長的漂亮么也就算了，關鍵還不漂亮，靠，就一個字，騷。」

說到這裡董肖倒好像有點不好意思：「哈哈，不好意思，這不是粗話吧？」

嘴上這麼說，卻沒停下：「後來我爸媽居然也知道了，以為我真的談戀愛。回家時我媽問我，你是不是不要考重點中學了，還談戀愛了？我一聽很生氣，怎麼我媽都知道了？便大聲對我媽說，誰和那個騷貨談戀愛了？沒想我爸也在家，直接從房間衝出來，對著我一個巴掌掄過來，我也沒想到躲一下，把我眼鏡打碎了，眉毛也裂開了。」

說著董肖又把臉湊了過來：「你看，現在還有一點點疤痕呢。」

不過馬上意識到吳疆是看不見的，便又不好意思了：「哈哈，說氣憤了，忘了沒燈。第二天，我貼著創口貼去學校，到了教室，第一件事，就是把她寫給我的信，貼到黑板上去了，還貼的很高，一般人夠不著。」

吳疆冒出一句：「你夠狠的。」

董肖笑了：「是太生氣了。不過我看到那個女生也來看貼的什麼，一看她嚇的半死，我也覺得有點於心不忍，馬上就撕下來了。這事不知怎麼還讓老師知道了，把我叫去一頓批評，我自然不服，和老師爭辯，那你是不是要叫我回信給她，然後和她甜蜜地談戀愛？為這事，我都沒評上三好學生。」

說到這裡，董肖還是有點憤憤不平：「女人真是禍水，我可是想著在學生時代，每年都要被評為三好學生的。還有，幸虧我爸那一掌沒把我毀容，要不然，我這，我這臉就要毀在這女人手裡了。」

估計董肖是想找一個合適的詞誇誇自己的長相的，吳疆趕緊插了一句：「要不然，這花容月貌就毀了。」

不等董肖說什麼，就緊接著問：「然後呢？」

董肖說：「還然後呢，然後，就沒女同學來找我了，然後，我就專心讀書，然後，我就考上了江宜一中。」

吳疆補上一句：「然後，遇上了心儀的女生，和她比翼雙飛，舉案齊眉，然後。」

說到這裡，吳疆突然問董肖：「然後呢，你是說早生貴子好呢，還是雙雙金榜題名好？」

董肖沒有回答吳疆的問話，倒是反問：「你為什麼要說然後呢，你不是喜歡說後來嗎？」

邊說邊輕聲唱了一句：「後來，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然後立馬打住，問吳疆：「後來怎麼樣了？」

吳疆想到放假時，自己精心策劃巧遇，如果不是董肖來了，也許還真能有後來呢，便說：「後來，就沒有後來了。」

董肖一聽吳疆的口氣似乎有點惋惜，覺得不解：「這歌也唱了，放假也送了，怎麼了？」

其實董肖也不確定吳疆和周冀是什麼情況，現在提到這個話題，乾脆就挑明了問了。董肖的想法是，如果吳疆和周冀兩人真的有意思，自己就完全不對周冀抱任何念頭了。

吳疆沒想隱瞞董肖，實話實說：「這歌，是你撮合唱的，去車站，也正好是遇到，你不是也遇到了嗎？你，還幫人拎包了。」

吳疆的情緒突然有點低落，連著打了兩個哈欠，氣氛又變得有點尷尬了。董肖一看這話題不能繼續下去，就說：「你那小身板，不經折騰，早點睡吧？」

吳疆一聽早點睡，以為董肖要走，便急了：「你要回宿舍啦？」

董肖直接躺下了：「這床多舒服，又溫暖，我幹嘛還要去睡冷被窩。」說著拉了一下吳疆：「睡吧。」

倒是吳疆尷尬了：「你也睡這兒？」

董肖一副不在乎的口氣：「靠，你別說你沒和男生睡過。」

吳疆有點心慌：「當然沒有。」

董肖大笑：「哇，初夜，我好幸福。」

用手摸索了一下說：「只有一個枕頭，今晚后，咱哥倆就是同床共枕過了。」

說著將吳疆拉著躺下了：「今天喝了酒，我不知道會不會打呼，你不要半夜把我踢下床。」

倆人平躺著睡下，因為都只是脫了夾克就睡下了，估計都很難受，一時半會也很難入睡。但倆人不再說話，估計各懷心事，宿捨出奇的安靜。

一會董肖朝吳疆這邊側過了身子，輕輕地問吳疆：「你睡著了嗎？」

吳疆的臉上感覺到了董肖呼出的暖氣，強忍著沒有回答董肖。沒一會董肖就響起了輕輕的鼾聲。吳疆轉過身，背對著董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