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婦人難免婦人心

一個人類小女孩在十萬大山深處喝著鹿奶？他揉了揉眼睛，確信自己沒有眼花。慢慢的他的心提了起來，他開始擔心萬一這頭鹿看到自己之後受個什麼刺激，一發瘋，把小女孩給踩一下啥的，那麼小的孩子，被踩一下可不得了。

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不敢亂動，獃獃的站在原地，沒敢做任何動作。連眨眼睛，連呼吸也是儘可能的輕些，再輕些。

終於，小女孩不再吮吸，她搖搖晃晃的直起身，慢慢的走到向水池旁。他的心再一次的提了起來，他擔心她一個站不穩就要掉進水池裡去，雖然他不知道水池有多深，可他就是擔心。

他看著小女孩一寸一寸的靠近水池，然後撲通一下坐在水池邊。他的心也跟個撲通跳了一下，然後才慢慢緩和下自己的心跳，還好還好，沒有掉進去，只是坐在那了。

坐在那裡的小女孩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處境有何不妥，只是兩隻小腳丫子在水中不停的晃蕩，烏黑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他又提心弔膽的看著，這期間他心裡一直有一個聲音對自己說，帶走她，一定要帶走她。

一個禮拜之後，男人終於從大山裡出來了，出來山之後的男人和進山之前的模樣了有很大的變化，變得滄桑了很多。依舊不變的是那雙堅毅的眼睛，他的眼睛里，依舊有光。

男人大步走著，一隻手懷抱著一個小女孩，另一隻手，另一隻手不知道藏在哪了，只剩下一隻袖子無風自動，顯得有些凄涼。

後來男人回到家中，告訴妻子以後這個孩子就住在自己家了。

妻子本想說幾句埋汰的話，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和這個男人相處也不短了。她知道男人是認真的，從他看自己的眼神中就可以知道。既然他都把孩子領回家了，那就養著吧，還能再扔了不成，反正自己也快要生孩子了，一隻羊是放兩隻羊也是放，多一個就多一個吧，還能給孩子做個伴。

只是本來就不富裕的家裡突然一下子添了兩張嘴，他肩上的擔子就更重了。

她有些心疼的看向男人，這才發現他的另一隻手不知為什麼總是不拿出來，她扯了扯男人的袖子，可是除了空蕩蕩的袖管再無任何東西。

她瞬間淚奔，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他再沒本事，再窮，那也是自己的男人啊，也是自己肚中寶寶的爸爸啊，怎麼會，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男人似乎對自己失去一直手臂沒半點後悔，只是看到妻子的哭泣他還是沒忍住安慰道：「一條胳膊而已，沒了就沒了，只要腿還在，就能繼續進山。要是遇上那好東西，我就是用嘴都能把它含回來。」

妻子被他的話弄得哭笑不得，可心中的悲傷還是沒有減少半分。

男人繼續說道：「對了，你看，我帶了好東西回來，是一株上好的青蓮，改天我就把它買了，未來幾年就都不用操心了。」

之後果然如男人說的，那青蓮買了個好價錢，他們一家好幾年都沒有再為吃穿發愁。

「爹爹，爹爹，你回來了」

突然的叫喊聲將男人從回憶中一下子來了回來，男人轉過頭看著喊他的兩個孩子，咧開嘴嘿嘿一笑。也許，只有在孩子面前他才不會吝嗇他的笑。

他快步走到兩個孩子跟前，蹲了下去，然後用手揉了揉兩個小孩的頭。

穿一身洗的快褪色的紅衣，扎著兩馬尾的的小姑娘只是笑著，任由男人揉著頭。而輪到另一個穿灰衣服的小男孩的時候，男孩不滿的將男人的手扒拉了下來，還嘟囔道：「爹爹，你別摸我的頭了，再摸會長不高的」

男人訕訕的笑道：「小寶兒不用怕，你一定會長高的」

「真的嗎？可是我聽說村裡的小東說被別人摸了頭會長不高的呀。」

「可爹爹不是別人，所以不用怕，你一定會長高的，長得和爹爹一樣高」

小男孩想了想，然後搖頭道：「不，我要長得比爹爹還高才行」

男人笑了笑，又不自覺的將手放到男孩頭上，道：「好好好，比我還要高」

男孩雖然還是有些覺得不妥，卻沒有再將男人的手吧啦下來。

男人轉頭看向小女孩，道：「元子，一會去廚房幫你娘做飯，今天晚上咱們好好吃一頓」

「嗯，好嘞」

女孩笑盈盈的點頭答道。然後蹦跳著走到婦人身邊，道：「阿娘，爹爹說一會讓我幫你做飯」

婦人看著男子，男子微微點了點頭，婦人也就會意了。他應該是想讓元子在家裡吃頓好的再走。好吧，反正也好久沒吃頓好的了，吃就吃吧，要是，唉，不說了。

「嗯，走吧」

說完之後就先離去，女孩跟在她阿娘身後走著，絲毫沒有覺得不妥，也絲毫沒有意識到明天的這個時候，她就不屬於這裡了。

男人看著離去的二人，心中默默的嘆息了一聲。唉，孩他娘，該放下的就放下吧。我知道你還在因為我那條胳膊的事心懷芥蒂，可當年要不是因為元子，我們也不會那麼容易熬過來呀。

男子沒有說什麼，因為他知道妻子的所做的一切都有隻有一個理由，就是她對這個家在乎，對自己和兒子的在乎。而這種在乎，很難讓男人對她說她錯了。或者，錯的是這個時代吧。

「爹爹，你在想什麼吶」

男孩突然問男人。

「哦，我在想怎能讓寶兒長得比我還高了」

男孩高興的說：「真的嗎？想到了嗎？」

男人一本正經回答道：「嗯，想到了。那就是好好吃飯」

男孩聽到之後有些失望，

「什麼嘛，我本就有好好吃飯啊」

男人似乎看穿了小男孩的心思，笑道：「哈哈哈，那你以為是什麼，走了，去吃飯了」

邊說還邊又揉的更猛了些。

可憐的小男孩一個勁狂翻白眼，卻沒有任何改變。

吃過晚飯之後，天已經完全黑了。吃飽喝足的小男孩因為無事可做就早早睡去了，只剩下夫妻二人和小女孩。

男人看了眼小女孩，沒有說話，因為他發現自己根本開不了那個口，當初是他將元子帶進這個家的，現在又要她離開，他做不到。

妻子看到丈夫那個樣子也就明白這個惡人還得她來當，畢竟那件事情雖然過了十幾年了，但她還是和小女孩有一種說不出的隔閡。雖然她並沒有刻意去針對，可是有些不經意間的小舉動早就暴露了自己真實的想法，她對她的愛，遠遠沒有對丈夫和兒子那麼熾烈。

她開口了。

「元子，你想不想吃糕點啊」

小女孩有些狐疑的看著自己的阿娘，糕點，這可是在逢年過節的時候才能吃到的東西，自己怎麼會不愛吃吶。可是家裡的情況她也知道，於是她說道：「阿娘，我不愛吃的」

婦人似乎對女孩的回答有些錯愕，不應該啊，以前家裡買回糕點的時候，她總是喜歡先去聞一聞糕點，然後對著自己的那塊看了又看，最後才是小心翼翼一小口一小口的品嘗，分明是喜歡的不得了的樣子嘛，可現在說不喜歡，難道是？

想到這裡，女子心裡莫名的一軟，這小丫頭還挺顧家的啊。

不過她慢慢的又讓自己硬心腸起來，她得為自己的兒子和這個家考慮。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元子，你聽娘說，如果有一個地方可以讓你天天吃糕點，而且不用花錢你想不想去啊」

小女孩明顯心動了，可她知道這樣的好事根本輪不到她身上，於是她還是堅持道：「阿娘，我真的不愛吃糕點」

婦人似乎急了，要這樣下去這事就沒法談了，於是她直接道：「元子，你不用解釋了，我知道你喜歡吃糕點的。我幫你找了一家糕點店，你可以去給人家幫忙，然後就可以吃上糕點了」

女孩聽的有些莫名，然後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眼淚嘩的一下就流出來，她哽咽的道：「阿娘這是不要元子了嗎？元子以後一定不吃糕點了，元子以後一定少吃飯多幹活，阿娘千萬不要不要元子啊」

看著聲淚俱下的小女孩，男人忍不住就要站起身阻止妻子，可是妻子狠狠地盯著男人，那樣子就好像有她沒我，有我沒她那般決絕。

男人只好作罷，悻悻然的又坐在凳子上。

婦人依舊沒有罷休，道：「元子，阿娘不是不要你，阿娘只是給你找了個只要好好工作就可以讓你上吃糕點還會給你錢的地方。而且你又不是不可以回來，不忙的時候就可以回來看看，這裡永遠都是你的家，你什麼時候回來阿娘都歡迎你。」

小女孩沒有因為這些話平靜下來，她只是一直哭著說自己以後不再吃糕點了，她只是哭著說阿娘不要不要她。

「這件事就這麼定了，明天就走，晚上我會把東西給你收拾好」

婦人終於還是下了決心，然後她就起身去收拾女孩以後要用的東西。

男人靜靜的走到小女孩身邊，女孩緊緊的抱住男人，哀求著，嗚咽著。

男人不敢低頭看女孩哭泣的樣子，只是怔怔的看著空蕩蕩牆壁，只是不住地用僅存的一隻手摸著女孩的頭。

「乖元子，不哭，不哭」

嗚咽聲慢慢的低了下來，然後徹底停住。

取而代之的是陣陣均勻的呼吸聲，和隔一上一會兒就會發出的夢囈。

「不要不要元子，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