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花姨
最終靈台里的兩個人停下來，呼呼喘著粗氣。
陶雲堇：「不行了不行了，我又餓又渴，打不動了。」
她看一眼地上剩下的蛇肉，嘆一口氣：「我知道你現在很餓，我也是。可是我真的沒辦法生吃。要不這樣，你看能不能把這條蛇弄回家燒了吃？」
盧奕看看四周：「我迷路了。」
陶雲堇：「……」
阿奕：「我掉下山崖昏迷過去，醒來就在這個陌生的地方。這中間似乎走了一段路，所以現在迷路了。」
他指指樹上的豹崽：「那個你吃不吃？」
陶雲堇驚恐地搖頭。
阿奕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嘟囔道：「不管怎麼說先抓了。等下找東西生火。」
他爬上樹把豹崽捉了下來。
豹崽乖巧地任由他抓在手裡，而且覺得這個男子的手掌雖然寬大粗糙，動作卻異常輕柔體貼，甚至還聽見他輕輕說了一句：「小喵喵你好可愛啊！」
盧奕剛落地，忽然後勃頸一涼，寒毛倒豎起來，有殺氣！
他迅速背靠樹榦，把匕首握在手裡。
對面的樹叢悄無聲息地分作二半，一雙黃色的眼瞳從樹影暗處亮起，一個龐大的身軀從中走出。
從正面看，一頭幾乎與盧奕同等高度的花豹。
陶雲堇頭皮發麻，《動物世界》里的豹子可沒有這麼大！這裡的生物透著邪門！
那花豹一身橘黃毛皮油光發亮，上面布滿黑色斑點，左眼下四顆水滴狀斑紋猶如淚珠掛在臉頰。
她走起路來無聲無息，亮黃色眼瞳直盯著盧奕和他手中的豹崽。
盧奕趕緊放下豹崽，那小崽子歡快地跑到母親身邊，從她胸前走過，頭頸後背摩擦她的下巴，一條細長的小尾巴捲起，從母親臉頰上擦過。
花豹無視兒子的親昵，眼瞳一直盯著盧奕不放，身體逐漸伏低，肩部高聳。從喉嚨里發出一種開水沸騰的聲音。
就算是從沒見過大型猛獸的陶雲堇，也覺察出危險來臨，那喉嚨里的聲音是一種生氣的警告。
怎麼辦，上樹？不行，豹崽會爬樹，花豹自然也會。
盧奕畢竟比她更熟悉森林，轉身就往一側跑。他的速度很快，快到陶雲堇無法想象。
身後的花豹更快，那可是以速度見長的猛獸！
就在快要被追上的剎那，撲通！盧奕縱身跳進水裡，手腳並用，快遞朝對岸劃去。
陶雲堇驚呼：「你找死啊！水裡有鱷魚！」
花豹在岸邊停住腳步，靜靜地望著水中的盧奕。
盧奕回頭望見花豹，稍微鬆口氣，隨即發現不遠處水面浮現出一段「枯木」。
他嚇一大跳，拿出最快的速度朝岸邊划，終於在枯木靠近之前爬上了岸。
嘩啦！「枯木」從水中爬出，咧著滿是尖牙的大嘴朝他走來。
盧奕飛速後退，思忖著該轉身快跑還是上樹。
這時，對岸傳來一種奇異的動靜。
那是一種冰塊之間摩擦的尖銳響聲。
此時雖是二月，但森林裡的氣候一向溫暖濕潤，從不見哪條江河冰凍，哪兒來的冰塊？
鱷魚都為之感到驚奇，扭頭去看，隨即見到驚人的一幕。
那花豹伸出前爪，踏上江面。
江水卻沒有向四周分開，而是在腳爪落下之前，迅速凍結成冰，承接住腳爪。因為冰凍的速度太快而發出「噶擦噶擦」的聲音，聽來令人牙根發酸。
在盧奕和鱷魚愣神的那一會兒，花豹已經走過半段江面，在她身後，江水又漸漸解封，化成塊塊碎冰，隨波逐流。
在她身前不遠處，原本還有一段「枯木」，見情形不妙正要逃離，可是速度不夠快，竟被冰封在江水中。
陶雲堇張口結舌：「邪門！太他*媽邪門了！這到底是什麼邪術？」
阿奕對她的沒見識很是嫌棄：「是法術。我們碰到妖了。」
陶雲堇眨巴眨巴眼睛：「妖？妖怪？孫悟空三打白骨精那種？」
阿奕也眨巴眼睛：「什麼精？獸族、羽族、甲族、鱗族、龍族，這五大族類還有其他小族都可以成妖，白骨不能。」
陶雲堇兩股戰戰：「那不趕快逃？」
阿奕嘆口氣：「逃不掉的。妖都兇殘，正面對著她，她會一口咬斷脖子，痛快利索。要是後背對著她，先咬腿和身體再咬頭，會很痛苦。」
陶雲堇倒吸一口涼氣，內心哀鳴：「我這是要死幾次啊？而且一次比一次慘！」
說話的功夫，花豹已經走過江面來到岸上。
鱷魚倒退著爬開去，悄悄溜進水裡，游到被冰封的同伴身邊。
那段「枯木」還被碎冰塊凍住，一動也不能動。
鱷魚一邊瞧著岸上花豹的動靜，見她沒有注意這邊，一邊伸嘴咬住冰塊掰開，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花豹微微側頭，眼角餘光瞟了他一眼。
鱷魚嚇得立馬停住嘴巴，變成枯木漂浮在水面，待花豹扭過頭去，才又開始輕輕咬冰塊，好不容易將同伴解救出來，趕緊沉到水底順江而下。
盧奕僵立在花豹面前，這頭龐然大物的鼻尖正對著自己腦門，呼出的氣息噴在臉上，吹得頭髮往後飄飛。
盧奕牙關緊咬，握住匕首的手掌青筋畢現。
陶雲堇努力頂開牙關，擠出一個諂媚的笑容。「那個，神仙娘娘，我沒有惡意，我剛剛從蟒蛇口中救了您的兒子，不信你可以問他。」
花豹眼瞳中射出攝人光芒。喉嚨里發出低沉但明顯是雌性的聲音。「救他？」
陶雲堇點頭好像小雞啄米：「可不是！我雖然肚子餓，但是蟒蛇夠我吃了，沒必要惹怒娘娘您。況且我也有私心，您法力高強，救了您兒子說不定可以得您庇護，不讓我在森林裡有危險。」
花豹靜靜看著對面的人不語，眼神里閃著猶疑不定的光。
陶雲堇還要再說，阿奕忽然搶過控制權道：「不是這樣的。我其實剛才是想要吃掉豹崽。我肚子很餓，蟒蛇不夠吃。」
陶雲堇驚叫：「你瘋了！」
盧奕不理，徑自說道：「干爺爺說過，不能騙人。」
陶雲堇快要哭了：「你才是我大爺！」
花豹眼中射出怒火，喉嚨發出咆哮，吐出的怒氣將盧奕的頭髮吹得亂飛：「你不但想吃我兒子，還敢騙我！很好！」
陶雲堇已經哭暈在靈台。「我怎麼遇上這麼個沙雕！」
這時，江對岸忽然傳來一聲奶聲奶氣的呼叫：「媽媽！」
正欲爆發的花豹好像一團火掉進水裡，刷一下扭頭，眼神變得無比溫柔。
她看見豹崽正在對岸伸爪試探江水，有些不敢往前。
花豹拋下盧奕來到岸邊，對著豹崽輕聲鼓勵：「寶寶試試看！很簡單的呦不要怕！媽媽教過你的。」
豹崽二條前腿探進水裡，解凍后的江水比平時稍微涼一些。
他慢慢將前胸、下頜沉進水裡，努力昂頭露出嘴巴。
花豹緊張地望著對岸，此時江水中的鱷魚早已遠遠逃離，只剩下豹崽小小的頭顱浮在水面。
豹崽奮力划動四肢，用狗刨式泳姿朝對岸慢騰騰挪動，頭顱在水中浮浮沉沉，好在沒有沉下去。
終於上了岸，豹崽累得不能動彈，癱倒在花豹面前。
「寶寶真棒啊！終於學會游泳了呢！」花豹伸出舌頭將豹崽渾身舔了個遍。
豹崽懶洋洋地躺著，任由花豹親昵，撒嬌道：「那個人不要吃他嘛！」
花豹一愣，扭頭看盧奕。
岸邊空空如也。
盧奕早已不知去向。
豹崽驚訝萬分，隨即小嘴一撇，差點哭出來：「寶寶一個人好孤單，寶寶想要有人陪我玩。」
花豹用臉頰摩擦他的小臉：「哦——寶寶不哭不哭——會找回來的。找回來叫他陪你玩。」
盧奕在森林中以最快的速度一口氣跑了二十多分鐘，直跑得心臟快要炸裂，扶住樹榦不停喘粗氣。
忽聽頭頂傳來一聲：「跑夠了？」
抬頭一看，花豹慵懶地伏在一棵樹杈上，低頭舔自己的前爪。
盧奕乾笑。「那個，神仙娘娘，我真的不是故意騙你，求你放過我吧！」
花豹眯縫起眼睛，把下巴擱在前爪上打盹。
盧奕眼珠子四下亂轉，打量周圍地形。
花豹好像猜到他在想什麼，低聲道：「呆著別動。」
盧奕想剛才跑那麼久都沒能逃脫，再逃也是沒用，只好按捺下來。
過了一陣子，豹崽哼哧哼哧跑來，見到盧奕，不高興道：「累死寶寶了！你逃什麼？媽媽答應過不吃你的啦！不許再逃了聽見沒啊？」
盧奕感激地看著豹崽，用力點點頭。
花豹站起，拉長身子像貓一樣伸個懶腰，一邊下樹一邊道：「你們在這兒等著。」
說罷朝來時的方向跑去，一眨眼就沒了影子，幾個呼吸之間又回來，嘴裡叼著一頭死去的貘。
盧奕「哇歐」一聲，贊道：「神仙娘娘好快！不光跑步快，打獵也很快。」
「剛才只是跑個來回而已，這貘是早先抓到的，正是那時候走開，寶寶才會被蛇偷襲。那條該死的花斑蛇！」花豹一邊說一邊放下貘。
豹崽呲溜一下子拱到貘的肚皮下張口咬住，小頭顱猛力一甩，結果貘皮太厚沒能撕開，反而一個沒站穩撲倒在貘身上。
花豹笑著看他笨拙的樣子，沒有上前幫忙。
豹崽嘗試了幾次，終於撕開肚皮與後腿連接處皮薄的地方，吧唧吧唧大吃起來，肚裡墊進一些肉之後，才放慢速度，開始挑肥揀瘦。
隨後叼起一塊肝臟，送到盧奕腳下，頗為大方道：「吃吧！」
盧奕看看血淋淋的肝臟，胃裡一陣抽動，沉默不語。
豹崽蹲坐在他面前，滿含期望地看著他：「吃呀！」
盧奕額頭流下一滴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