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嫌隙
阿信問道:「什麼事?」
守衛道:「剛才有一個孩童送來這封信,說務必要王爺親啟。」
阿通道:「行了,交給我吧。」
阿信接過信一看,什麼字都沒有,不禁疑惑,寫信連名字都不寫,他又摸了摸信里的東西,鼓鼓的,他又在陽光下照了照,像是一根……不對,像一支女人用的髮釵,他想了想轉身便回了書房。
高煦聽到開門的聲音,似有不悅道:「你怎麼又進來了?」
阿信輕聲道:「公子,有人送來一封信,說務必讓你您親啟。」說完他將那封信放在了高煦的面前。
高煦看了一眼,拿起來便拆開了,阿信一看果然是髮釵,把髮釵裝進信里,又不寫署名,定是哪家小姐愛慕公子又不好意思表明自己的身份,想到這,阿信忍不住笑了出來。
高煦睨了阿信一眼,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將那支髮釵扔到了一邊繼續做事。
阿信識趣的又退了出去。
第二天,他奉了太后的旨意入了宮去壽康宮敘話,剛踏進宮門,卻碰到了高騫。
高騫淡淡道:「五弟今日怎麼也進宮了?」
高煦不屑道:「只許三哥進宮,本王就不能進嗎?」
高騫笑了笑道:「本王只不過隨意問了句,五弟何須歪曲本王的意思呢?」
高煦心中冷笑一聲,沒回應他。
高騫見他沉默,便又繼續說道:「五弟這般語氣,本王知道你是為了瀾心的事,本王又何嘗不是為她擔心?」
高煦冷笑一聲,「如果你真的擔心她就不要在這裡幸災樂禍,還是祈禱心兒平安回來。」
高騫一聽,臉色有些難看,無言以對。
高煦目光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冷哼一聲便從他身邊走了。
來到壽康宮,高煦就見太后正蹲在院子里的花園中也不知道在那幹什麼,走近一看原來是將盆里的杜鵑移植到花園裡,此刻正在給杜鵑花填土。
高煦在旁邊看了很久,才緩緩開口道:「太后真是好興緻啊。」
這時,高煦的聲音從太後身旁傳來,太后側首一看,是高煦,眉目微皺道:「你這孩子,怎麼走路沒聲音,嚇了哀家一跳。」
高煦含笑道:「兒臣看您興緻高的很不忍打攪你。」
「整日憋在這壽康宮,在不找點事做,恐怕人就痴獃了。」說著太后便要起來,高煦急忙將太后扶了起來。
「哎……人老了,不中用了,蹲一會便覺得腰酸背痛。」
高煦將太后扶到了殿內的榻上,「依兒臣看,倒是無關年齡,您是太后,哪干過這種粗活,所以偶爾幹起來才會覺得腰酸背痛。」
太后輕嘆一聲:「你說的也有道理,哀家的確很久都沒有做過這種粗活了。」
這時,太後身邊的宮女端來了兩杯熱茶,一杯給了高煦,另一杯放在了太后的旁邊。
另一名宮女端來了一盆清水,準備為太后凈手。
太后看了眼高煦,問了句:「哀家已經有一個月都不見你的人影,你最近到底在忙什麼?」
高煦飲了口茶,淡淡道:「沒什麼,都是在忙一些公事。」
太后微微一笑,卻不這麼認為,「可哀家看你的臉色有些不太好,是不是休息不好?」
高煦一楞道:「有嗎?兒臣怎麼不覺得。」
「有些事情強求是強求不來的,所謂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這些道理怕不用哀家說,你也明白吧?」說完看了他一眼。
高煦如此聰明,當然聽得懂太后再說什麼,他淡淡一笑道:「兒臣明白。」
靜默片刻。
這時,太后擦了擦手,似乎覺得有些口渴,便喝了一口茶水,又緩緩道:「知道這世上最神聖的東西是什麼嗎?」說完太后看了一眼高煦,見他愣了愣,便說道:「是時間,時間不會因為失去某個人就會停止,相反它會沖淡一切,一切的悲傷或是快樂,它是世上最公平的東西,同時也是一副珍貴的良藥。」
高煦沉默,像在沉思。
太后語重心長道:「你是哀家的兒子,雖然哀家並不是你的親生母親,但是你也是哀家看著長大的,哀家並不希望看著你心裡就這樣頹廢下去。」
這時,高煦起了身,向太后深鞠一躬道:「太后的話,兒臣記住了。」
回到了王府,高煦來到書房,將剩下的摺子全都審閱完了,到了用晚膳的時候,他伸了一個懶腰,將摺子整理了出來,卻看見了他扔在一旁的髮釵,高煦好奇的拿起那支髮釵靠在椅子上,仔細的端詳著,這支髮釵看上去極為普通,也就幾文錢的東西,即便是哪個名門閨秀傾慕於自己也斷不可能送這種貨色來,普通百姓就更不可能知道他的身份了,又怎麼會送來這種東西?想到這不由的心生疑慮。
高煦看了半天,於是將髮釵輕輕一折,那支髮釵便斷了,裡面藏著一卷白色東西,高煦一驚,不禁坐直了身子,果然內有乾坤,他抽出裡面的東西,原來是張字條。
他拆開一看,上面是幾行小字,他訝然,他認得這手字,「黑面神,等我辦完手上的事定會回來找你,千萬不要聲張,等我回來。」看完后他又驚又喜,原來心兒沒死,她還活著。
他又看了眼紙條,心兒到底出了什麼事呢?怎麼到現在才通知他?而且又以這樣的方式來通知他?難道真的有人害他?想到這他立馬將字條銷毀了。
東陵皇宮內。
沈瀾心和踏雪正躲在百花園的一個拐角處。
踏雪時不時向外探頭,這時,她見郭政從不遠處走了過來。
踏雪急忙道,「公主,人來了。」
沈瀾心整了整理身上的衣服,拿著手中的盒子佯裝從拐角走了出來,故意和郭政撞個滿懷,手中的盒子一下子就摔了出去,裡面的冰絲錦絲帕掉了出來,赫然露出八個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郭政一瞧,這副錦帕和當年她送給他的一模一樣,只是這條錦帕上卻多了八個字。
踏雪一把扶住沈瀾心,沈瀾心便裝出一副被撞的昏了頭的樣子道:「哎呦,這是誰啊?怎麼不看路?」
郭政回過神,見對方是沈瀾心,便急忙彎腰道歉,「對不起公主。」
沈瀾心被踏雪扶正了身子,說道:「原來是貴妃娘娘身邊的郭公公。」說完又看向地上的錦帕,「哎呀,父皇的錦帕怎麼掉出來了,這要弄髒了可怎麼好?」
郭政一聽這條帕子是皇上的,便急忙上前撿了起來,細看之下沒錯,是出自她之手,郭政將錦帕重新放在盒子里交給了沈瀾心。
沈瀾心不動聲色的看著郭政,見他臉色難看的很。
郭政面無表情道:「既然是皇上的東西,公主可千萬要保護好。」
沈瀾心笑了笑道:「公公說的是,這條錦帕可是父皇的心愛之物,若是弄壞了,父皇可就真的要怪罪我了。」
郭政一聽,臉上閃過一絲瞬間而逝的嫉妒。「奴才斗膽一問,既然是皇上心愛之物,怎麼會在公主這裡?」
沈瀾心淡淡道:「前幾日父皇和母後過來看我,母后見我的腿傷燒的嚴重,所以便傷心落淚,父皇就隨手從懷裡掏出這條帕子給母后拭淚所用,臨走前卻將它忘在我那裡,我想既是隨身揣著,這上面又綉了這麼一行字,想來一定是父皇的心愛之物了。」
踏雪這個時候恰如其分道:「奴婢瞧著這帕子一定是皇後娘娘送給皇上的,皇後娘娘可真是貼心。」
沈瀾心的臉上難掩喜色,笑道:「是啊,母后真是很愛父皇,不然也不能綉出這八個字來,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看只有這八個字才能彰顯出母后對父皇的愛了。」
「好了,踏雪,我們快走吧,趕緊給父皇送回去。」說完沈瀾心和踏雪便從郭政的身邊走過了。
郭政站在原地,愣了很久,良久才離開。
他心不在焉的來到棲芳宮,齊貴妃正在庭院里賞花,郭政見四下無人便順手拈了一朵小紅花戴在她的鬢角上。
輕聲說道:「還是你最美,這些花都比不上你。」
齊貴妃看了他一眼,莞爾一笑,便進了寢殿。
郭政會意的跟了進去,隨手關上房門,一把從後面摟住了齊貴妃,將他的頭靠在她的肩上,呢喃道:「柔兒,跟我走好不好?我們離開皇宮,去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去過神仙眷侶的日子,怎麼樣?」
齊貴妃原本含笑的臉上瞬間變得暗沉起來,回過頭,皺著眉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她的話讓郭政潛在心裡的怒火一下子就燃了起來,「不是時候,不是時候,到底什麼時候才是時候?」
齊貴妃見他橫眉怒目的樣子便破開他的手,嗔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這麼簡單,可以說走就走。」
他突然死死的握住齊貴妃的雙肩,眼神充滿嘲諷,「你不想跟我走是不是捨不得這裡,捨不得皇上?」
齊貴妃有些惱怒,嗔道:「你在說什麼?」
郭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說什麼你清楚的很,我在你身邊這麼多年,我為了什麼!我還不是為了你,而你卻又怎麼對我的?」
這些話他憋了很多年,實在是不吐不快。
齊貴妃一想起這麼多年也著實委屈了他,言語不禁和緩了幾分,「我知道這麼多年我對不起你,讓你扮作太監守在我的身邊。」
郭政雙眸含著熱情,「柔兒,我為了你,什麼都不在乎。」說到這裡郭政不由的想起蔣垣的一句話,他的目光又突然暗淡下來,便試探道:「柔兒,當初你與我在一起是否是貪圖一時的新鮮?」
齊貴妃一聽,臉色一變,「你為什麼會這麼問?」
他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她:「你只要告訴我是或不是。」
齊貴妃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將身子轉了過去,「沒有的事。」
郭政又轉到她的面前,重新握著她的雙肩,聲音隱隱帶喜,「既然不是,那你就跟我走,我們出宮過著平平淡淡的日子。」
「你冷靜點,如果我跟你走了,第一個要殺你的必定是暉兒,我知道暉兒他一直都不喜歡你,所以,若不是我,你早就死在那些人的暗劍之下了。」
思及此,他不由的捏緊了她的肩膀,咬牙道:「既然你知道他想要殺我,那你為什麼不和他透露我的身份?」事到如今,那個男人霸佔了他的女人和兒子,也時候該還回來了。」
齊貴妃的一把推開了她,「你瘋了嗎?你難道要暉兒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其實只是個戲子嗎?」
戲子?她的語氣多麼的嘲諷,敢情她一直知道越王一直想要殺自己,卻不敢跟越王透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就是因為怕他知道自己有個戲子的父親,反過來卻不斷地傷害他一個人,她在保護所有的人,除了他。
郭政突然覺得眼前一片黑,身子不由的晃了晃,他冷笑一聲道:「如果越王真的要殺我,你也不必在阻止,整日看著你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我也是生不如死。」
他的話讓齊貴妃心裡不由的酸澀,想要試圖安慰:「你別這樣?」
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上前一步,牽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緩緩說道:「你真的感覺不到,我是真的很愛你嗎,就算我求你?我已經等了二十年了,我實在等不下去了。」
齊貴妃心中一驚,緩緩的閉上雙眼,語氣十分冰冷道:「郭生,你別逼我。」
郭生?她很久都沒有叫過他這個名字了,他鬆開了她的手,看著她,心中冷笑,他覺得自己真是可悲又可笑,自己的女人成了別人的妃子,自己的兒子反過來還要殺自己,這二十年的時間也不短了,他為了她做了那麼多的事,能做的不能做的他都為他做了,到頭來卻為他人做嫁衣,究竟這麼多年他到底在堅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