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九 狩界，我回來了 （3）
黑暗天空如同鏡子般破裂，從縫隙中迸射出明亮的日光，映射著星空的碎片十分規律地插在四周，再次粉碎，將一黑一紅的兩隻鳥包圍其中。
「我就說，對霖辰誰都忍不住，之前那次也不能怪我。」
「師父你紫炁放得太過了。」
「哪有，是你月孛起早了。」
「還有你在紫炁里摻了下流的草藥，我又不是聞不出。」
「你想再來點嗎?」
「你還要臉嗎?」霜辰收攏翅膀，穩穩落地。
「主要還是小霖辰可愛。」崟尚淵意味深長地向霜辰背上的霖辰投去眼神。
霖辰猛然抬起頭，滿臉困惑，「是叫，我嗎？」
「我都開始受不了他了。」霜辰朝背上斜了眼，抖肩示意他下來。
「要過去看看嗎?」崟尚淵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那場面幼龍不宜吧？」霜辰伸出爪子，把四腳朝天的霖辰翻了過來。
「還是去看看吧，萬一他們積欲太深了怎麼辦？」師父說著，邁開腳步。
黑色的罩子在陽光下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裡面似乎在進行著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崟尚淵抬起爪子，按在漆黑的結界上，「我就開個洞咯。」
霜辰立馬湊上來，擠著他的頭，「給我讓個位置。」
就連霖辰也不明不白地跟了過來。
黑色的屏障開始透明起來。
「有了有了！」
「喂，你們組團偷窺不好吧?」從峽谷上方傳來低沉的吼叫。白虎和鹿從懸崖上方筆直跳了下，落地格外輕盈。
沒有龍回頭理會。
「看什麼呢，這麼入神?」嵐九慢悠悠地走過去，首先看到便是被擠在最外面的霖辰兩頰的紅潤，也來了興緻。
「小九?」白蕃遠遠地望著嵐九加入到他們的行列，糊裡糊塗地跳上前。眼前的一幕果然沒讓他失望。
「沒想到長老竟然好這口……」嵐九說。
「就連小絮也……」白蕃補充道。
「可為什麼對象是我……」霖辰抱怨著。
「不是你還能是誰?」霜辰反問。
「要再來點刺激的嗎?」崟尚淵意猶未盡地張開了嘴。
五隻獸圍在結界前，絲毫不在乎峽谷里的燥熱。
太陽不知不覺間偏向了西邊。
「算了，他們倆看著總歸有些彆扭，到家有的是時間。」霜辰轉過身，大氣地甩了甩尾巴。
「說得好聽，霖辰可是跟著你誒?」崟尚淵推了推一旁入神的嵐九，「你不說些什麼嗎？」
「啊?噢。我有小蕃在。」嵐九回過頭，拍了拍白蕃的角，「沒想到南絮竟然也喜歡可愛的小獸，有他的把柄了，嘿嘿嘿……」他此時臉上的笑容顯得陰沉邪惡。
白蕃繼續一本正緊地看著結界內。
「就剩我沒人要嗎……」崟尚淵自言自語著，神情委屈。
「喂，你回不回我家了?」霜辰遠遠地喊著，「他有好幾年沒見你了。」
希望的火花在心頭綻放。崟尚淵喜出望外，瀟洒地轉過身，「結界抵禦不了外部攻擊，他倆就交給你們了。」
「哦，好。」
原地，只剩下嵐九和白蕃津津有味地享受著。
「爸……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看我們啊……」
「你抱夠了沒有，該輪到我了。」
「嗚......」
「我也好想抱……」
遠離了身後的熱鬧，霜辰載著霖辰緩慢飛行著，崟尚淵不緊不慢地跟在一旁。
「霜辰，他們為什麼要抓我們啊？」霖辰小心翼翼地抱住他的脖子，這個位置安全又舒服。
「我們從狩界跑出去，現在又回來，已經是很大的罪了。」霜辰同樣細心地扇動翅膀，盡量擋開風。
「還不是因為你。」崟尚淵抱怨地斜了霖辰一眼。
霖辰無辜地嗚了出聲。
霜辰咳嗽幾下，引起他的注意。
「還不是因為你傻，所以他們要來抓你去讀書。」崟尚淵不經大腦，隨隨便便造了一個借口，不過用來糊弄霖辰也足夠了。
聖羽峰離禺谷不遠，他們現在正處於星龍原邊境。狗狗小說www.gougouxs.com
要了解一個新地方，最好的方法莫過於在上空鳥瞰。更何況是乘著一條龍。
放眼望去，狩界的植被和人界沒什麼差別，但地面上跑動的動物卻是迥然不同。那些在古書中描繪的生物，這裡應有盡有。霖辰也依稀能辨認出幾隻奇形怪狀的生物，但更多的還是陌生。鹿，羊，馬之類熟悉的動物還是存在的，樣子雖然沒變，但體型大小完全不符合常理。
繼保護區后，這是霖辰見過最廣闊的野外，也是最自然，最親切的。雪山，大草原，河流，這都只是在夢境中幻想過的事物。夢裡，同樣是鳥瞰，唯一的區別，就是看清了身下寬大的鱗翼。
下方是一望無際的草原，聖羽峰的輪廓就在遠處若隱若現。
「要到家了，興奮嗎？」
霖辰趴在霜辰扇動的兩翼之間，感受著空中吹來的冷風，「嗯。」
地上蜿蜒著一條河流，那是聖羽峰上常年堆積的雪融化后流淌下來形成的。這條河滋潤著這片平原的生機。
隨著距離的縮短，從山峰上吹來的空氣愈加寒冷。
霜辰和崟尚淵開始降落。
草地在眼前逐漸清晰，清晰得能看見一株野花在風中搖曳的軌跡。周邊延伸出的山脈下有一個漆黑的洞穴。
好久沒回來了。
霜辰踩實地面，等霖辰從背上爬下后，迫不及待地踏了進去。
腳步聲在洞中迴響，洞壁似乎有一股神氣的魔力，將滴水聲及風鳴與之揉和，撮出一段清脆的樂譜。
「爸爸?」霜辰沖洞穴深處吼著，傳來的只是回聲。小時候他和霖辰經常這樣做，聽著彼此的吼聲夾雜在一起，別有樂趣。
「會不會出去了?」崟尚淵走上前。
「冬柒摯！」霜辰繼續喊著，有些不難煩了。
回聲在洞內更響亮了。
「你小子膽夠肥的啊！」背後的聲音低沉中帶著一絲憤怒，但卻有隱藏的情緒想要爆發出來。
霜辰猛然回過頭。站在洞囗的，是一隻比自己高大的藍龍，深藍的鱗片幽逐似海，眼中的高傲似乎被看不見的淚點給遮住了。
光線落在他碩大的身形上，黯淡卻分外明亮。
「爸爸……」周圍的一切似乎都已褪色，霜辰沒有任何顧慮地擁了上去。原本想成熟一些，看來還是控制不住。他的力道差點把冬柒摯撞翻在地。兩龍交纏在一起好久，崟尚淵在一旁用爪子抹著若有若無的眼淚。
「你是瘋了還是什麼，會和崟尚淵這瘋子跑到人界？還一跑就是這麼多年?」冬柒摯摸著霜辰的頭，粗獷卻又溫柔，彷彿要將分別這幾年醞釀的情感全發泄出來。嘴上罵著，疼愛卻從面龐毫不遮掩地流露出來。
這一幕清清楚楚地被目睹在澄澈又弱小的眸中。
「當著兒子的面罵我，冬柒摯，我們的交情呢？」崟尚淵插嘴道。
冬柒摯不理會他，繼續看著霜辰，「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我……」霜辰一時說不出話來，盯著冬柒摯脖子上的鱗片倒映的岩石。
父親還是一如既往地嚴厲，還有慈祥。
冬柒摯低下頭，二話不說吻在霜辰的嘴上。這也許是此刻最適合表達強烈情感的方式。
洞口有徐徐的清風吹進來。
「爸爸，其實……」霜辰推開他，望了望身後。
「現在什麼都別說，我們去外面好好走走。」
「爸爸，那個……」
「快點走了。」冬柒摯有些急躁。
霜辰停住了腳步，「你是故意的嗎！」他打下冬柒摯的爪子，盯著他深沉卻飄忽的眼睛，「從一開始你就對霖辰視而不見，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冬柒摯沒有逃避他的目光，沉默著。
「你有考慮過霖辰的感受嗎！」憤怒的聲音爆發出來，彌久不散。
繞過霜辰展開的翅膀，捲曲在地上的白龍面無表情。遇上眼睛的那一刻，再堅硬的心也會被融化。冬柒摯自己清楚，做了多少愧對霖辰的事，就連一個就別重逢的擁抱，也不能給予他。
沒有任何的激動，反而有些許害怕。霖辰獃滯地望著兩龍，腹下的地面傳來冰涼。
冬柒摯猶豫著抬起爪子，走上前，繃緊身體每一個關節，不做多餘的動作。
霖辰艱難地仰起頭，注視著陌生的臉，渴望已久的面容。
他，是我爸爸嗎?
對面前這隻碩大的藍龍，霖辰根本沒有任何記憶。父親的味道，他已經好久沒感受過了，或者說在記憶中，完全沒擁有過，甚至是一個簡簡單單的牽手。父愛如山，對於霖辰來說確實是高不可攀。就連生活上的寄託，也不復存在。
一直騙自己，說著不要緊，一切都沒關係。那天目睹養父養母離去的悲傷，不還埋在心底，從來都沒減弱嗎?如同嚴冬的飛雪，揮之不去，愈積愈深……
雪……
這裡有似曾相識的回憶。兩隻小龍依偎在父親的懷裡，就連雪花也是溫暖的。那隻新生的白龍，是自己嗎?
「爸，爸……」霖辰不知道自己在膽怯什麼，想去親近，卻覺得面前這隻藍龍高大得無法觸及。
他在冬柒摯心中最疼愛的霖辰。
藍龍俯下身，輕輕貼在白色的嘴上。十九年的時間，冬柒摯一手把兩隻小龍撫養大。相比霜辰，霖辰十分乖巧，就連停在鼻尖的蝴蝶都不忍心扇走。他的善良，更需要一位父親的呵護。那雙至始至終都在乞求的眼睛，讓龍心痛不已。
可是……
縱然有萬般留戀，冬柒摯抬起了頭，「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