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章 一夢五十年 2

如果什麼都沒有變化，她會在分娩室呆一個小時左右。五十年前，她天真的認為進了分娩室孩子就自己出來了，後來才知道那個時候是多麼的懵懂無知。

五十年，什麼都在進步。後世各種各樣的孕期知識普及，各種渠道的灌輸學習，生孩子也不再是談之色變的事情了。可是五十年前的自己，是那麼的天真或者根本就是無知。進了分娩室換了一張奇怪的產床，還要繼續承受痛苦和恐懼。

分娩室也和她記憶中的一樣，只是比病房空曠了很多。一溜有四張產床，隔著一張產床的產婦當年柳紅並沒有交集。現在柳紅不這麼想了，她轉過頭問道。

「哎，睡著了嗎，說說話唄，一個人躺在這裡怪害怕的。」

「嗯呢，哪裡能睡得著啊，剛才就想和你說說話，看你滿肚子都是心事的樣子。也就不知道怎麼說了。」

「心事到沒有，肚子里不知兒子或者女兒倒是有一個。你的肚子不疼嗎，怎麼沒聽見你叫喚呀？」嗯，當年柳紅也是這麼問的。

「叫喚有用嗎，叫喚也不能減輕痛楚。我在外面的時候聽見別人叫就跟聽殺豬一樣，所以也就不想自己也叫喚了。忍著吧。想想自己就要快做母親了，痛就痛吧，媽生我們的時候還沒有現在的條件好呢，不是也熬過來了。」

「哈哈哈，你說的話跟我媽說的一樣誒。不過哪裡有你說的那麼恐怖，還殺豬呢。」柳紅笑了，隔著一張產床的人也笑了。

「哎，我就玉霞，你叫什麼名兒，以後我們也算患難姐妹，認識一下吧。」

玉霞。柳紅終於想起來了，她當時就說過姓玉，過了五十年身邊多了很多人，這個姓氏再也沒有遇見過。

「玉霞，我叫柳紅。你姓玉？還是只是名字。」柳紅本來不想問的，可是嘴不由心的還是說了和當年一樣的話。

「我就是姓玉，這個姓氏很少見到吧。」

「是第一次聽說，你是做什麼工作的啊？」

「中學老師，教音樂舞蹈的。你呢？」

「幼兒園的老師，算是同行吧。。」

接下來她和玉霞說了很多話，伴隨著疼痛也伴隨著彼此的失落。因為玉霞的男人也沒有來，她的丈夫也沒有來。直到玉霞大叫著：「我好像是尿尿了。」

護士和大夫都趕過來了，柳紅也害怕恐慌的馬上就要生了，也是先尿尿了。很無知是不是，後來才知道那是羊水破了，是生孩子都必須經歷的過程。

後半夜，柳紅生下來自己的女兒，玉霞先她一會兒生下了兒子。一切都和五十年前重合了。等到她們先後都被推回病房，柳紅也徹底的回歸了原身，她是千真萬確的重生了。

柳媽還絮絮叨叨的罵著，燕子也乖巧的哄勸著，柳紅很累真的是睡著了。

早晨，柳紅的爸爸和大哥都過來了，看了她一眼就要都去上班。柳媽請了一天的假，沒辦法啊婆家那邊還沒有人過來，醫院這裡也離不開人。

「妹，哥昨晚跑了三趟你家都沒回來人，程青準是有什麼事情，他本就是個場麵人兒，說不準去幫哪個同學朋友張羅事兒了。」臨上班時，柳紅的大哥說到。

「哥，妹知道他，不會和他吵架的。」柳紅嘴裡說著和當年一樣的話，心裡可在謀算著怎麼吵，和諧的吵。不影響感情的吵。

「丫頭，爸上班就在通勤車站堵他，保證叫他立刻就過來。」

「爸，這個不急，媽在這兒呢，您直接上班吧，去通勤車站還得要繞路走，你可是工段長遲到了可不好。」

「好，就聽丫頭的。到了廠子我在通知他請假過來，他有三天假呢。」

「廢物，樹葉子掉下來都怕砸腦袋，要是我就在通勤車站堵他，先扇他兩個大嘴巴。媳婦住院生孩子，不說天天陪床，也得要每天露個面看看吧。」

「媽，我這是因為家裡沒人，才走後門提前預產期好幾天就住進了醫院，大姑姐每天都跑醫院送飯，他來了也沒什麼事兒，您就別說那麼多了。」柳紅不自覺的替程青說話。

「你這個大傻丫頭。我都被你們爺們給氣死了。你大姑姐不是一會兒就來送飯嗎，我這就回家懶得看見老程家的人。」柳媽走了燕子也跟著回去了，柳爸和大哥哥也被柳紅催促著上班了。

柳紅有點餓了，也只好忍著。大姑姐下了夜班回家怎麼也要睡一覺，一般都是快到中午的時候才能過來，上夜班之前的時候再來一趟。說起來也是夠辛苦的，一來一回騎自行車也得要半個小時。

她躺在床上閉著眼睛想著這個白天是沒有人過來的，接下來該是葉剛來了。那個在青年點就和自己親如兄弟的人。

「柳紅，就知道你一準是一個人，餓了吧，給你做月子飯也來不及了，正好醫院裡有早餐，就給你買了一飯盒粥，還有小鹹菜。」想到誰誰就來了。

「葉剛，你這是準備餵豬呢，感情我是飯桶似的，怎麼買了這麼一大盒子。還就這一點小鹹菜條，就算是種地的間距也太大了點。」她一如以往的和他開著玩笑。

「你傻不傻，還把自己比成豬。我問賣飯的啦，人家說都不允許坐月子的時候吃鹹淡兒。就這幾條鹹菜還是我求著人家給的呢，趕快趁熱喝點。」

「哎，你怎麼知道我昨晚生孩子的？」

「我爸聽柳叔說的，我聽我爸說的。正好我也是下夜班就直接過來了。」葉剛順溜的說到。其實柳紅知道他是串班來的，他那天是白班。柳紅還知道程青白天是不會來的，他覺得請了假再借個自行車騎回來差不多就半天了，只有三天假就太虧了。

這些在當年柳紅都是不知道的，有了五十年的記憶，她才洞悉了這一切。現在想想，那個時候柳紅就是她媽說的那種大傻丫頭，腦袋裡缺根玄的女人。現在這根玄補上了，從後世那邊回來的。

「等一會，你就回去睡覺吧，中午的時候，我的大姑姐就能來送飯了。程青說不準也能請假回來。」

「好的，等你吃飽了我就回去，你哪天出院，我叫我媽去看你。」

哪天出院，柳紅陷入了沉思。記得當年她第二天就回家了，雖然醫院建議她再住幾天，還有哺乳期的一些訓練和知識要普及給每個孕婦。可是婆婆和大姑姐都說，是順產也沒有什麼不好的，乾脆就回家吧。還能有人抽空在身邊照顧著。她傻乎乎的也就答應了，又犯了一回賢惠的病，還真是傻的冒泡。

「哪天，我也是說不準，聽大夫的吧。也別叫葉大娘跑來了，上班也是怪忙的。」

「誰不忙啊，生孩子的是你，我媽已經問了好幾次了。這些事兒你就別管啦，好好的坐月子，千萬別落下什麼病根。」

「切，就像是你什麼都懂似的。」柳紅笑道。

「我在不懂也沒有你那麼弱智。」葉剛也笑著說到。

「你還不如直接說我傻呢。不就是結婚的時候你拿了七個花生叫我猜個謎我沒答上來嗎，還記著，小氣鬼。」柳紅說的還和當年一樣。

「嗯？你是這麼理解的，那就理解萬歲吧。」葉剛幾分失落的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