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所謂愛情,若不是不堪一擊,又為何念念不忘
()估計是因為我是個傷員的緣故,若芯對我出奇的好,我也就能賴就賴,在醫院多住了幾日,生意上的事情暫且放到了一邊,我甚至忘了手機被人搶去,我不聯繫別人的話,所有的人都聯繫不到我,也包括我的父母。www.NIUBB.NET
在我父母的心中,我從來就不是一個做事沒有交代的人,雖然沒有晨昏定省,但最起碼在他們想找我的時候總能第一時間找到我。從來沒有像這樣,三四天都沒有消息,一下子就急壞了他們兩個老人。
電話幾經周轉打到了若芯的手機上,她沒有隱瞞,也許是覺得不應該隱瞞,就結結巴巴地實話實說了,這無疑是在我們家扔下了重磅炸彈,不是我父母大驚小怪,而是我身上擔負的責任實在太多,如果我真出點什麼事,不止是洛氏的高層會震蕩不安,我父母第一個就受不了,這也是我一開始就沒打算讓我父母知道的原因之一。
我爸媽還有洛氏的幾個經理在當天下午就趕到了這個鎮上,小鎮上也是從來沒有過的熱鬧,清一色的名車,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哪個領導下鄉視察來了,我爸媽從來就不是做事高調誇張的人,那天卻也是調了一輛房車過來,準備接我回去,可怕的是,隨行的還有醫生護士。
我頭疼,不是因為受傷,而是因為這樣的場面會加大我和若芯之間的距離,她雖知我的身份,也和我一起生活過,只是我和我父母做事做人一向都很簡單隨和,她也就漸漸忘了我身後有如此顯赫的背景,我父母這樣一鬧,說好聽點是為了我的健康考慮,說難聽點,就是要給若芯一個下馬威。
若芯雖然糊塗,但也能看出來我父母的意思,我們這幾日建立起來的親近又蕩然無存,我支開爸媽求她跟我一起回去,她既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而是想了很長時間才抬起清亮的眼睛,說:「浩宇,我也弄不清楚,你出事的那天,我很害怕,害怕再也見不到你,也後悔的要死,後悔對你太凶,從來沒有顧忌過你的感受,也想過,如果你好好的,我也不再去胡思亂想什麼,就這樣跟你平平安安地走下去,要對你好,比以往都好……可是現在……我分不清自己的情感,你為我做了這麼多事,又為我受傷,我很感激,可是感激不是愛……我想你不會需要感激的……」
我聽不下去,頭疼欲裂,上車的時候是被護士扶上去的,我很煩,想甩開她們自己上車,卻最終使不上一點力氣,我真的病了,很嚴重的病,搶東西的人打的一棍子沒有能讓我昏迷不醒,若芯卻給了我致命的一擊,我很沒出息,寧願那一棍讓我昏迷不醒,是不是那樣就能得到若芯的心?
臨走的時候,我從車窗里看到若芯在對我揮手告別,臉上掛著輕盈盈地笑,沒有傷感,沒有悲戚,她真是個內心強悍的女人,我服了她,同時想到放棄。
回家后我堅決不肯在爸媽家裡住,我已經心煩意亂,不想再聽到爸媽的嘮叨和對若芯的詆毀,他們總覺得我這次的出事都是因為若芯的緣故,我解釋過,是我賴著若芯不放的,可是他們不信。
我回了自己家,家裡還保持著我和若芯結婚時候的樣子,也不是刻意要如此,我只是懶,習慣了這樣的擺設和布置,習慣了不開燈就能找到沙發躺下,習慣了一抬頭就能看到牆上婚紗照里若芯神采飛揚的笑臉。
我第一次見她,就是被她這樣的笑臉所迷惑,那時候的若芯正值無憂無慮的年紀,上揚的唇角里有說不出的明媚與熱烈,而如今,她雖然也笑,但笑容隨時牽扯著我某一部分的神經,令我心頭不時泛出星星點點的疼來。
幾乎睡了一天,醒來的時候已是下午,陽光已褪去它的熾熱,餘下一部分羞羞怯怯的餘暉,在房間里四處遊盪。
我睡得腰酸背疼,決定下找點東西喝,倒了一杯酒後,看到角落裡被閑置已久的鋼琴,就隨意打開了,用手指撥過琴弦,鋼琴華麗的音符從我指下流淌而過。
小時候,我愛動,脾氣又容易急躁,媽媽就找了一個鋼琴老師教我學鋼琴,一方面磨磨我的性子,另一方面,也可以陶冶情操。後來,我有了什麼想不開的事情,就會坐下來撫一把,希望能從音樂里得到寧靜和升華。
工作后就很少彈琴了,一是因為工作忙沒有時間,二是自從學會了抽煙喝酒之後,我更願意在心煩的時候點上一支煙或是喝上一點酒,在尼古丁和酒精的麻醉下會比音樂更容易讓人平靜。
因此鋼琴在我幾乎成了擺設,聽過我彈鋼琴的除了我的父母,只有若芯,我彈琴給她聽,只因為她說想忘記煩惱,我又不能教她抽煙喝酒,就賣弄了一把,也就在那天晚上,我在她眼裡看到了沉醉。
只此一回,以後再也沒有撫過,我不知道是我懶得哄她,還是她根本就不需要哄。她有很強的自愈能力,就像邵磊說的,我們兩個都知道她像是一棵野草,不管經歷了怎樣的磨難,傷痛會很快過去,她終能鬱鬱蔥蔥,生命不息,折騰不止。
我坐下,琴鍵掠起發黃的記憶,一曲畢,很突兀地聽到有人喝彩,好在我心臟好,轉過身去,在細若沙礫的光線中看到一人,猛一看還以為是若芯,毛茸茸飛揚的頭髮,眉眼裡笑意闌珊,不過細一分辨,就知道自己認錯了人。
若芯現在很瘦,瘦得一把就能抱起來,而眼前這個女孩珠圓玉潤,最多像幾年前的若芯。
她大方過來給我打招呼,說:「你好,我叫何悠,別人都叫我悠悠,從現在起我是你的特護,負責你的飲食起居和一切日常生活。」
於此同時,我家裡的電話響起,我媽問我:「浩宇,我給你請的特護你還滿意……」
我瘋掉,同時極端地佩服我媽,不知道她從哪裡找來這麼一個若芯的翻版來。
我雖對她沒有任何的好感,可是無奈的是,她成了除若芯之外第二個聽我彈鋼琴的女人。
她話很多,我不理她,她也總能找到話題來,這一點也像從前的若芯,口無遮攔,死纏爛打。
「你的鋼琴彈得真好,是從小就學嗎?」
「你和你太太什麼時候離婚的?洛阿姨說你很愛你的太太,你們為什麼會離婚呢?
諸如此類的問題,讓我的頭一個比兩個大,我迫不得已推她出去,強行把她關在門外,可是遺憾的是,當我終於以為自己可以清凈下來的時候,鑰匙響動,她自己開門進來了。
「你別想趕我出去,我收了洛阿姨的錢,就一定會盡職盡責地把你照顧好,直到你康復為止。」她一點也不怯場,也沒有絲毫的懼怕。
我終於明白,我媽出賣我出賣的夠徹底!
她不走我走,難道活人還會被尿憋死,可是她跟著我,寸步不離,理由是:「這是洛阿姨的意思,我是二十四小時的陪護,你去哪我就跟到哪。」
我問她:「我睡覺上廁所呢,你也陪著?」
她沒有絲毫的靦腆,嘿嘿一笑說:「我會等在外面。」
我無語,只好上關了門睡覺。
晚上還是被她不厭其煩地叫醒,吃了點東西打了一針后,我繼續睡覺,其實睡覺前想給若芯打電話來的,拿起手機翻來覆去了一會,不知道說什麼合適,後來就拿著手機睡著了,也不知道那個悠悠給我打的什麼葯。
早上醒來的時候,想起這麼多天沒有去上班,公司肯定有很一大堆的事情等著我去處理,就打起精神起床洗漱,下了都忘了我家裡還有一個特護了,望著桌子上冒著熱氣的早餐,幾疑是若芯回來了,在晨曦中養著明媚的笑臉對我說:「浩宇,吃了早飯再去上班。」
若芯一直是個勤快的人,家裡的事不管是柴米油鹽還是洗衣打掃從來就不讓我插手,我喜歡乾淨,只要有若芯在,家裡從來就是一塵不染,這一點很有我媽的風範。她有時候也埋怨我不肯幫忙,我說如果不想做就找個鐘點工好了,又沒有人一定要你做。她就說我懶人總有懶的理由。
埋怨過後,還是會把家打理的乾乾淨淨,我的衣服襯衫燙好整整齊齊地掛在衣櫃里,我隨時打開都能找到合適的搭配。這應該也是我忘不了她的一個原因之一,沒有她在,總覺得缺了點什麼,再怎麼奢華的布置,都填補不了我內心的空白。
「洛先生,你在想什麼?」那個叫悠悠的女子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笑容甜美,很有規矩:「吃早飯了,涼了就不好吃了。」
我恍然從夢中醒來,在餐廳坐下,與其說為了吃早飯而吃,不如說是為了緬懷一個人,雖然她並沒有百年,可是比百年了更讓我心神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