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我撿到了邵磊
()邵磊還是離開了,而且一走就是一年。
那時候我和姐姐的生活基本上已經穩定了下來,只是她從來沒有向我提起過邵磊,每當我問起,她就會撇開話題。反而是那個中年男子,我在家裡遇到過幾次,戴著一副金絲邊的眼鏡,看起來很和氣的樣子。
也許是年齡上的差距,我對他印象不是很深,有時候遇上了他也只是對我點頭微笑,然後就匆匆地離開了。姐姐也沒有做過特別介紹,只說是普通朋友,但是我曾不止一次地從陽台上看到姐姐坐他的車回來,兩個人貌似很親密。
我有心從洛浩宇那兒打探消息,無奈他那段時間也並不怎麼待見我,更不會來找我,有時候在姐姐那兒碰到他,他也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偶爾想起他那晚灼人的眼神,我會以為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我還沒有學會記仇,有一次碰到他來學校找我姐姐,我就早早地溜出來在他經過的路邊等他。看到我,他仍舊是一副不冷不熱的面孔,腳步都不停地和我打招呼:「這麼巧?」
我跟在他身後,巴結著說:「我特意在這等你呢。」
「有事?」他問我,語氣像老闆對待一個下屬,居高臨下的。
「沒有,」我鍥而不捨,他是除了我姐姐以外唯一和邵磊走得最近的人,我有私心,邵磊如果回來的話,第一個聯繫的人應該會是他,為了不失去他這條線索,我的笑容比校園裡那棵正在盛開的櫻花都要燦爛:「就是想問問你,我得罪你了嗎,為什麼最近都不理我。」
他「哦」了一聲,停下來看我,我忙說:「我就是一個嘴壞心眼好的好孩子,如果做錯了什麼事,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我。」
嘴壞心眼好的話是我胡謅的,我是個沒譜的孩子倒是真的,姐姐一直這麼說我,我也就是充分發揮自己優良的特性,洛浩宇似是很吃我這一套,再開口的時候,語氣就溫和了許多。
這以後的日子裡,他路過自己母校的時候,會在和我姐姐敘過舊后,順道來看我,當然每次他來,我都會像過節一樣,呼朋喚友地找他蹭飯買單,他也來者不拒,很有范兒。
席間,我依然會叫他「大叔」,他就一本正經地喊我「乖侄女」,不明白的人都被我們唬得一愣一愣,以為他真的是我們家親戚。
我開始從洛浩宇那裡旁敲側擊過邵磊的消息,洛浩宇偶爾會說兩句,說邵磊去了深圳,等我再追問別的,他就不肯回答了,反而氣定神閑地問我:「是不是特別想知道?去問你姐姐呀,邵磊在哪兒,她比我清楚。」
不過洛浩宇也不是什麼時候都那麼可惡,我那個時候找了份兼職賣保險,在保險公司聽完培訓課程之後,出來后第一件事就去找洛浩宇,主要的原因是因為他是我認識的朋友中最有錢的一個,這是人脈,培訓老師在課堂上講過的,我很會利用我的人脈,這是洛浩宇在事後誇獎我的。
他很耐心地聽完我的介紹后,就從我的手裡買了一份,後來又陸陸續續地介紹他的朋友,下屬也給我買,讓我很有成就感。
為了答謝他的幫助,我特地在領了人生的第一份工資之後送了一份小禮物給他,是一個精緻的沙漏。他收到以後更是特意抽出來時間帶我去商場,一定要我選一件東西做為回贈。
我拒絕了他,我送禮物的本意就是為了謝謝他,他再回贈給我,這樣送來送去會沒玩沒了的。我嬉皮笑臉地說:「不如這樣,就當你欠我一個人情,等回頭我有需要的時候你再還給我好了。」
他慷慨應允,那時候我還沒有開始和邵磊交往,洛浩宇對我的態度還不算很惡劣,幾乎上是能幫到忙他都會答應,所以欠人情之說也不過是我的託詞而已,從沒想過有一天能夠用上。
只是他一直保存著那個沙漏,放在他辦公桌的明顯位置,有次我在他辦公室看到過,他說,沙漏可以讓他平心靜氣下來想清楚一些事情。至於他要想清楚什麼事情,他沒有說過,我也沒問。
後來的後來聽一首歌這樣唱:時光是琥珀淚一滴滴被反鎖,情書再不朽也磨成沙漏,青春的上游,白雲飛走蒼狗與海鷗,閃過的念頭,潺潺的溜走……你寫給我我的第一首歌,你和我十指緊扣默寫前奏,可是那然後呢,還好我有,我這一首情歌,輕輕的輕輕哼著哭著笑著,我的天長地久……
我不知道洛浩宇的第一首情歌是唱給誰聽的,我的天長地久卻從一開始就是為邵磊而譜寫的。
邵磊回到這座城市的時候,是病著的,有些落魄,他可能沒想著去找我,只是在自己母校的旁邊轉一轉,緬懷一下過去;或者他原是想去找我姐姐的,臨到了地方,卻又退卻了……總之,不管什麼理由,他回來后第一個見到的人是我。
我在學校的門口「撿」到了他,我之所以要用撿字,是因為他的落魄,他的胃病,他的潦倒都使他看上去像是被我撿回來的一樣。
我去了邵磊的臨時居所,居然是我和姐姐以前租住的那個小院,門前有一顆歪脖子的樹,聽房東說那是一棵梨樹,春天的時候會開繁密的花,卻不結果,抑或是結的果實很少,在它還是青澀的時候就被附近的小孩子偷摘去了。
隨後的日子裡,我經常會到那個小院里去,陪他去看病,為他整理打掃房間,像個賢惠的小妻子一樣買來蔬菜和食物,按照從網上查來的食療方法幫助他調理身體。
很多的時候,我都是在院子里的水龍頭下洗洗刷刷,一回頭就能看見邵磊從房間的窗子里投射出來的目光,我會報之燦爛一笑,他卻略略有些抑鬱,在迎上我目光的那一刻硬生生地把臉轉向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