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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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郎一看簾后沒有反應,難道小姨被氣暈了嗎?忙湊到帘子前一看,粉面含春杏眼含羞,玉郎狐疑著又回頭看了看萬年,小姨又不是養在深閨的女子,好歹也是見過些世面的,就裴延暉這副尊容,都能讓她看直了眼,這眼光真不是一般的差。

回頭給金枝使了個眼色,示意她纏住裴延暉,掀簾進了裡屋剛要說話,三春低低說了聲別吵,玉郎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外面和裴延暉一起來的那個男子筆頭飽蘸墨汁,正執袖揮腕,玉郎這才明白小姨搞錯了人,那個男子倒是不錯,可惜他不是裴延暉。

那頭金枝親手為萬年磨好墨,萬年盛情難卻寫了三個字,臨落款時忙看著延暉無言央求,延暉一笑在落款處寫下辛萬年書,萬年的則寫了裴延暉書。

玉郎忙出去請二人稍等,捧了兩幅字進來,三春一看那字,真是人如其人清俊挺拔,再一看落款就愣了神,玉郎指了指另一幅,她看到裴延暉三字臉色驟變,看向門外那個朝金枝訕笑的男子,雙手緊緊掐著掌心,恨不能出去甩手給他幾個耳光,憑什麼,他憑什麼叫裴延暉,就他那急色相,真是丟盡了讀書人的臉。

玉郎看小姨面色若六月里暴風雨前的天空,烏雲密布滿是陰霾,讓那兩人先走,簾后突然傳出清脆的話音:「等等,這位辛萬年公子的字功力深厚雋永大方,我選中了,就請他選了中意的東西再走。」

萬年一愣,就自己那破字,竟然被選中了,那延暉的?延暉初始也是一驚,看著萬年怔忪的神色,想起來剛剛二人互換了名字,笑著走到那方紫硯前面一指:「就要他了。」

玉郎驚問道:「公子要不要看看別的,端硯也有,隨便你選一個。」

延暉搖搖頭:「就他了,這個不在貴賤,而在眼緣。」

三春看著他的話心裡翻江倒海,他的聲音清冽溫潤,若夏日裡的涼風,最主要是他說的話直說到三春心坎里,他要是裴延暉該有多好。玉郎命夥計包好那方紫硯遞到延暉手裡,延暉看了他一眼,玉郎只覺他眼光里藏著刀鋒一般,笑著剛想說在下得罪過公子嗎?延暉已先開了口:「這店鋪可是公子家的嗎?」

延暉的言下之意,你既然和陶府三小姐打得火熱,若店鋪是你家的,這紫硯寧可不要,玉郎搖搖頭:「店鋪不是我家的,我只是前來幫忙而已。」

金枝在一旁喝著茶笑道:「跟你家的有什麼區別?你是陶員外的外孫,聽說陶員外只有三個女兒......」

玉郎斜了金枝一眼:「我的家事不是你能說的。」

金枝就住了口,辛萬年看著金枝吃癟的模樣,扯扯延暉衣袖:「走。」

延暉在金枝和玉郎一來一往兩句話中,就聽出了端倪,心裡雀躍著,原來眼前這少年郎是她的外甥,倒是誤會她了,可是誰又能想到她的外甥看上去比她還大些,又長得一表人才,跟她站在一處怎麼看都像是一對璧人,延暉心花怒放,想著那動人的容顏,沖玉郎展顏一笑:「敢問公子高姓大名?」

玉郎笑笑:「不敢,姓胡名玉郎。」

延暉拱拱拳:「玉郎,學堂里還有些事,先告辭了,改日再見。」

玉郎敷衍他幾句,只覺這個辛萬年脾氣古怪,剛剛還對他橫眉冷對的,好象有幾世深仇,怎麼轉眼就笑成了一朵花?還親昵得叫他玉郎,三春在簾后看著他明朗的笑容,一顆心早沉入萬丈深淵,絕望得快要窒息,怎麼辦?就眼睜睜看著他走了?就認命嫁給那個矮墩墩的色鬼裴延暉?

玉郎看向金枝,冷冷問了句:「怎麼才來?」

昨夜玉郎擔心小姨今日又是白忙一場,就囑咐金枝早些過來幫忙認人,誰知她姍姍來遲,眼看午時才來,金枝嬌笑道:「奴家知道要見玉郎,就精心裝扮了一番,是遲了些,不也沒誤事嗎?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不是正好碰上這裴延暉了嗎?」

玉郎擺擺手:「回去回去。」

金枝扭著身子:「這眼看午時了,該用午飯了。」

玉郎知道小姨心情不好,低低說道:「今日有要事在身,慢走不送。」

金枝偏不走:「這滿縣府誰不知道,胡家二公子是有名的閑人,能有什麼要事?怎麼?新鮮勁兒過了就搪塞奴家?這簾后的人是誰呀?惹得你這麼緊張。」

玉郎眉毛一豎就有些怒:「早就說過,休要說我的家事,與你無關。」

金枝站起身:「好好好,這大白日和夜裡就是兩副光景,這會兒倒一本正經的,別忘了你在我枕畔說過的話。那個裴延暉是你什麼人?如此三番五次的為他耗時費力,就那樣一個人,真是不值。」

玉郎掏出兩個銀錠子:「勞動金枝姑娘了,回頭定去香玉賠罪。」

金枝接過銀子轉身剛要走,帘子后衝出一個人來,風一般刮過她身旁往外跑去,玉郎忙追了出去,金枝慢條斯理扶著門往外看,就見一個姑娘追上剛剛出了店鋪的兩位公子,激動得說著什麼,金枝一撇嘴,早猜到這位就是玉郎總掛在嘴上的小姨陶三春,看來是送了人家硯台又後悔了,想要回來,不就是一方硯嗎?聽玉郎話里的意思,不值什麼錢,真是越富越摳越摳越有,也罷,那位秀才倒是個斯文人,比身旁那個裴延暉強多了,實在不行,自己就替他買下送給他,不就是幾兩銀子嗎?

玉郎追上去聽到小姨的話就愣在街頭,三春衝到辛萬年跟前說道:「我就是陶三春,我不能嫁給你,要退親花二姐又死活不應,我給你銀子,你要多少給多少,我們......我們不合適。」

辛萬年從來是見著漂亮姑娘就緊張,眼前這位又是出其的潑辣大膽,結結巴巴指著身旁的延暉:「我不是......是他......他才是......」

延暉看著三春漲紅的面龐,搶在萬年前頭問了句:「能問問三春小姐何故退親嗎?」

三春聽見他發問,腦子裡嗡得一聲,只喊丟死人了,尤其是在他面前,可是丟人事小,自己的終身事大,咬牙說道:「我不喜那些富貴紈絝遊手好閒,本來想嫁個有志向有才學的夫婿,哪怕跟著他受窮也行,可是他......這個裴延暉,竟然去青狎妓,剛剛見著金枝又一副垂涎之相,寫的字比我這個女子都不如,真不知他是如何考中秀才的,看來我是受了騙了。」

萬年聽得臉一紅,擺手說道:「陶小姐誤會了,我是沒什麼學識,又喜愛漂亮姑娘,我也不知怎麼中的秀才,稀里糊塗就中了,不過我並不是壞人,陶小姐別失望,我不是......」

三春說道:「你休要替自己辯解,我去裴家莊地頭遠遠看過你們家,既然那麼窮困,娘親又病著,你怎麼還穿得如此光鮮?這衣裳一看就是新做的,全家人吃苦受窮供養你,你倒好,還敢穿新衣裳,還是綢子的,你......太不像話了。還是那句話,你要多少銀子?我們退親。」

延暉在一旁聽著,此時方知陶府為何願意與自己結親,也猜到那張拜帖是何緣故,又疑惑陶家這鋪子折價就是她為了見見自己,她竟然敢追出來當街說什麼退親,心裡冷笑幾聲,開口剛要說話,看三春急得額頭上都是汗珠,鼻尖上也是細汗,話說得又急又快,嘴唇卻有些顫,手也發著抖,心下不忍,本來想說退親就退親,銀子一兩不要,卻脫口說了句:「你別急,有話慢慢說。」

又看看呆愣的玉郎:「還不把看熱鬧的幾個人都打發走。」

玉郎方醒過神,去轟金枝帶著小丫鬟走,金枝遠遠聽到三春說退親,方明白玉郎為何對這裴延暉如此上心,倒對三春的勇氣生出幾分敬佩,那裴延暉怎麼看都配不上她,轉了身笑對玉郎說道:「這就走,你放心,今日的事斷不會說出去。」

萬年瞅著三春咄咄逼人的眼神,慌亂中一跺腳,指著延暉大聲說道:「我不是裴延暉,他才是,我叫辛萬年,辛萬年。去香玉的不是他,是我,是我辛萬年。」

說著遠遠避了開去,延暉這小子竟然訂親了,而且是個美貌的富家小姐,怎麼就從未聽他說過?唉,千不該萬不該貪戀美色,冒用延暉名字壞了他的親事,對了,香玉那個姑娘叫做什麼來著?好像是鳳仙,過幾日回趟家,把那夜的銀子給鳳仙送去,賭債嫖債都是欠不得的。

萬年一聲喊驚醒三春,三春局促看著眼前的人,揪緊了衣襟不敢說話,這下不只丟人,只怕連親事也丟了,早知道是他,自己說什麼也不會跑出來,這下他該輕視自己了?

延暉瞧著她低垂著頭,一瞬間又變成了溫順的小羔羊,嬌羞的模樣惹人心動,可誰知道她何時又會發作小姐脾氣,自問是吃不消的,淡淡說道:「本就門不當戶不對,在下一兩銀子也不要,三春小姐請放心回去,閨閣女子在街道上同男子說話,怕是會惹人笑柄。」

他的聲音低低的淡淡的,三春聽來卻如五雷轟頂,腦子裡一陣眩暈,就覺天空中的日頭炙烤著,強自掙扎著說道:「我不怕在別人那兒落下笑柄,只要你不笑話我就行。」

延暉看著她倔強得咬著唇,雙眸中如兩簇火苗一般,一直探進他的心頭,到了嘴邊的話就是一滯,不忍心說出來,三春雙眸中湧出淚花:「我就知道,就知道你輕視我。」

延暉剛想說沒有,三春身子一斜,朝地上倒去,延暉手伸出去又縮了回來,眼看三春昏倒在地,才蹲下身扶起她,玉郎在一旁看得真切,過來瞪了延暉一眼,搶過去抱著三春回了鋪子里。牛bb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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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婦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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