輾轉
延暉就站在街角看著,半天不見有人進出鋪子,難道不用請郎中嗎?或者她是羞不可抑裝的?萬一不是呢?這會兒醒了沒有?大日頭下曬了半晌,再加上又羞又急,會不會急出病來?有些後悔剛剛沒有扶住她,害她摔倒了地上。
萬年過來捅捅他:「既是惦記就進去看看,大不了把你趕出來,又不會要你的命。」
延暉手在袖子下捏緊了又鬆開,淡淡說道:「回去,耽誤了半天功夫,今夜晚睡會兒補上。」
延暉每日早早完成訓導交待的功課,自己額外另有安排,不完是不睡覺的,只有那次從河邊回來睡得早了些,這兩日也都晚睡早起補上了,萬年撇撇嘴:「真是的,那一夜就是因為這陶三......」
延暉有些著惱:「你閉嘴。」
萬年瞅著他笑笑:「急了?心裡坦蕩急什麼?你抹不開,要不我幫著看看去。」
延暉頭也不回進了縣學大門,用過午飯在書桌前坐著,眼前的書讀著讀著就停了,忘了讀到那兒,只能再從頭來,一個下午過去,開頭那段倒是滾瓜爛熟,後面的愣是一個字沒記住,長長嘆一口氣看向萬年,萬年正在紙上專註得畫小人兒,延暉趁他不注意,站起身一溜煙出了屋門。
到了鋪子里,裡面已換了人,一個掌柜和一個夥計,夥計熱情迎上來,延暉眼睛瞟著一根毛筆,吶吶了一會兒才問道:「玉郎......玉郎可還在裡屋嗎?」
夥計笑道:「胡公子啊,剛剛和三小姐回府去了。」
延暉吁一口氣,看來她沒事,拱拱手走了,夜裡在燈下坐著,萬年看他發獃,湊過來說道:「喜歡就是喜歡,怎麼還不肯承認呢?下午溜出去做什麼去了?不就是膽子大些性子野些嗎?哪個姑娘家不想看看未來夫婿何等樣人,卻沒幾個敢行動的,陶三小姐敢來,又想出法子要見你,我倒覺得勇氣可嘉。」
延暉有些煩躁,萬年偏不放過他:「再說了,以她的家境,能不看銀子只看人,這樣好的姑娘,長得又俊俏,上哪兒找去?」
延暉有些氣:「你喜歡你要好了。」
萬年站起身:「好,這就回去託人提親,到時候別跟我搶啊。」
延暉笑了笑,愣怔著想著萬年的話,倒也有理,自己不是還早起坐船去偷看她嗎?看來她的心思也是一樣,只是她一個女子竟這樣大膽,想著三春那倔強野性的模樣,覺得很有趣,有些象囡囡發脾氣時的樣子,聽說剛過十五,是不是年紀小,家裡又驕縱,許是過幾年大些就好了,若是過了門,自己再教著她溫良賢惠......
一回頭萬年真的收拾了包袱出了門,延暉拔腳追上,一把扯住他腰帶:「你敢,敢回去就把你腰帶扯下來,讓你掉了褲子當街出醜。」
萬年只好回頭跟了回去,夜裡睡得正香,被延暉晃醒,打個哈欠迷迷糊糊問了聲幹嘛,延暉兇巴巴瞅著他:「你真的喜愛她,真的想上門提親去?」
萬年縮了縮脖子:「我哪敢呀?不過你要是退親我就試試。」
延暉咬了咬牙,上床后本就輾轉難眠,好不容易睡著又夢見萬年成親了,鬧洞房時一掀蓋頭,新娘子竟是三春,他氣不打一處來,明明跟我訂了親,怎麼嫁了萬年了,失魂落魄得想,都怪自己猶豫不決,她有什麼不好,不過就是性子強悍了些,她都不嫌棄自己一貧如洗,自己怎麼還挑三揀四,痛悔著醒過來就揪住了萬年......
他放開萬年:「我不會退親的,除非她退。」
萬年被子蒙上頭:「想明白就好,睡睡。「
剛入睡又被推醒,延暉瞅著他:」她不會怨我白日沒有扶她,害她摔倒在地,一惱之下就退親?「
萬年被擾了清夢,不耐煩道:」我那知道呀,你問問她去,肯定住在胡家呢。」
一句話說完,萬年又進入了夢鄉,延暉可就睡不著了,頭枕著雙手,一會兒想早起就去胡家,就說找玉郎,讓他傳個話不就行了,一會兒又想,這怎麼行,再毀了她的名聲......
早起昏沉沉起來,萬年拿了一張字條進來,上面寫著「無顏以對」,底下畫著一個小人兒,延暉一看就笑,還真有些象她,也不問萬年哪來的,回了一張字條「可以理解」,
過一個時辰,萬年又拿進一張字條「卻是為何」,
延暉回一個「人同此心」,
又拿來一個「吉日良辰」
延暉回一個「身無長物」,
又來一個「夜長夢多」,
回一個「衣錦還鄉」,
又來一個「待君兩年」,
延暉心花怒放,寫了一個「定不負卿」。
一來二去的,玉郎和萬年混熟了,夜裡把臂喝酒去,三春容光煥發跟大春夫婦說了玉郎之事,大春夫婦一聽她來管教玉郎,點頭應了,都說放心。
三春坐在燈下,心裡**辣的,兩年就兩年,兩年後他有了功名再成親,也不會折了大男人的面子,這會兒成親的話,只怕下聘的銀子都沒有,自家拿給他,他定是不願。
延暉坐在院子里的石墩上,天空璀璨的星子真象她晶亮的眼眸,如果這會兒成親,拿不出象樣的聘禮,只怕委屈了她,兩年後一定高中,回來娶她。
一雙小兒女鴻雁傳情拖泥帶水不提,花二姐怕陶三春再生變故,不怕苦不怕累兩頭催促,裴延慶說:「等老娘病好了,要不家裡操持不過來,也得攢點銀子下聘。」
陶員外逗著畫眉鳥捋著鬍鬚笑呵呵說:「過陣子再,不急不急。」
花二姐想給裴家探個底,試著問了句:「那裴家的聘禮......」
陶員外呵呵一笑:「聘禮就照著莊戶人家的規矩來,該有的一樣不能少,別人沒有的也不用多,送嫁呢照著我們陶家的規矩,兩個姐姐有什麼,三春就得有什麼,也是一樣不能少。」
花二姐連聲讚歎陶員外大度,說延暉有福,回家拿了二十兩銀子,到了門口折回去,一咬牙又拿三十兩,她知道這成親花銀子有講究,外人看著差不多,實則吃的穿的用的,如果挑來價錢便宜的,就能省下不少來,她送到裴家給延慶,囑咐好就算照著莊戶人家的規矩,也得樣樣都是好的,不能為了省銀子讓陶府三小姐受委屈。
延慶忙謝過花二姐點頭說是,又安花二姐的心,說借的銀子一定還,花二姐敷衍著笑了笑,我只指著成親后陶府多給些銀子,根本沒指望你們還。
花二姐走後,何氏一看大大的兩個銀錠子就沉了臉,不依道:「當年娶我統共沒花五兩銀子,這個可好,要花五十兩,延暉只知道讀書,沒給家裡賺過一文錢,娶個媳婦也要花這麼多,這債他背嗎?還是我們背?」
延慶由著她絮叨,收起銀子到鄰居家竄門去,何氏收拾著廚房,拍鍋摔碗得泄憤:「就這麼兩下子,說到你弟弟,就一聲不吭躲出去,有本事今夜別回來,指望他能做官嗎?除非你們老裴家墳上冒青煙。」
裴老娘這些日子身子好多了,已能下床走動,哄小虎和囡囡睡了,出來關上房門,聽到廚房裡乒乒啪啪的,就知道兒媳婦又在發脾氣,聽到後面那句話心裡老大不樂意,聲音一沉說到:「淑芬啊,收拾好來我房裡一趟。」
淑芬知道觸了婆母忌諱,她一直寶貝著延暉,認定延暉能做大官,閉了嘴在心裡嘟囔道,就他?書獃子一個,死讀書的人能做得了官嗎?
收拾好廚房卻也沒去婆母屋裡,自顧回屋洗漱,婆母卻不放過她,輕輕敲了敲門,待她應了一聲進來坐下說道:「淑芬啊,暉兒和陶府三小姐結了親,成親多花些銀子也是應該。」
淑芬扭身出去潑水,裴老娘就等著,你總不能不回來?淑芬又去了趟茅廁,回來一看婆母還坐著,氣鼓鼓說道:「一個門裡兩個兒媳婦總該一樣看待,也不能因為我娘家無錢無勢就欺負我,這過得什麼日子,廚房四壁透風,也不肯給添堵牆,都省給延暉了。」
裴老娘擄下手腕上的銅鐲子遞了過去,淑芬從嫁過來就惦記著這銀鐲子,高興的發自肺腑叫了聲娘,裴老娘笑道:「淑芬說哪裡話,哪會兩樣看待,你為裴家添了一兒一女,是裴家的功臣,再說了,陶府三小姐嫁過來,陶家二老能看著女兒受委屈嗎?過些日子說不定就住上青磚瓦房了,暉兒那麼疼小虎和囡囡,娶了三小姐手頭寬裕了,能虧待兩個孩子嗎?」
淑芬想了想,看來以後還得仰仗這位弟媳婦幫襯著,興許就能過上好日子,臉上紅了紅說:「娘,是我糊塗了。」
裴老娘一笑起身走了,這大兒媳刀子嘴豆腐心,愛沾小便宜,偶爾耍耍性子,哄哄也就好了,這二兒媳是富家小姐,不知道性情如何,就怕性子驕縱,定要一過門就立好規矩,免得她仗著娘家勢力在家裡橫行,更不能讓暉兒在她面前矮她三分。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