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訊

喜訊

三春吃了定心丸,回到陶府第二日一早,玉郎被她從被窩裡挖了出來,揉著眼睛看著窗外說:「起得比公雞都早,真是的,之前可沒說過還要練習拳腳。」

三春揪著他說:「做生意自然要常往外跑,身子骨不行,到那兒都鬧水土不服,還有就是萬一碰上歹人,也得會兩下拳腳不是。」

玉郎無言反駁,只好去院子里擺開架勢,拳腳師傅本就嚴厲,三春又在一旁虎視眈眈,玉郎練得分外賣力,累得腰酸背疼腿抽筋,吃過早飯坐在書案前背珠算口訣,背著背著發了幾句牢騷,三春嗤之以鼻,嘲笑他沒有出息,他只得硬著頭皮堅持啊堅持,夜裡躺在床上瞪著屋頂,一十六年來從未這麼累過。

日日如此,過了半個月再忍不住,哭喪著臉去跟外公外婆訴苦,外婆有些心軟,說是讓他回縣府歇幾日再過來,外公一捋鬍子:「這就喊累了?年紀輕輕的,身子骨還不如老夫,這樣好了,玉郎換上布衣,身上不要帶銀子,到城外破廟乞丐堆里呆幾日,看看什麼叫做不容易。」

玉郎嘻嘻笑道:「您老人家說笑的,那不是找罪受嗎?」

身後有一個人說道:「爹爹這個主意甚好。」

玉郎就嚇出一身冷汗,剛剛瞅見小姨在屋裡凝神看一張紙,這才跑過來的,怎麼一會兒功夫就跟了過來,認命得跟在三春身後,心裡嘟囔著,那張紙定是裴延暉寫的,當時用火漆封了,他偷偷看了又給封上的,寫得什麼「定不負卿」,自己再累,不過是忍兩年,這裴延暉要和小姨過一輩子,想想真是令人萬分同情。

三春聽見身後一聲嘆,回頭問玉郎:「嘆什麼氣?打起點精神來。」

玉郎湊過去嬉皮笑臉說:「這回來也半個月了,小姨要不要我去縣學送點什麼,信啊吃的啊用的啊,要不口信也行。」

三春戳戳他腦袋:「想都別想,上次鬧了那麼一出,日後該做什麼做什麼,再不能做越矩之事,要不真該惹他生厭了,上次要不是......要不是我昏倒,他怕是就得跟我說退親。」

玉郎心裡一動,就覺得揪住了小姨一條小辮子,她的小辮子可是難找,萬不能放過她,在她耳邊小聲說道:「小姨裝得可真象啊,要不是在店鋪門口朝我身後偷看那一眼,我也真的信了。」

三春想起延暉的手伸出來又縮回去,心裡就不舒服,算了,後來不是又蹲下身扶了一把嗎?沖玉郎一豎眉:「你敢告訴他?」

玉郎笑道:「我自然是不敢,不過小姨要應我個條件。」

三春杏眼一瞪,玉郎笑著寸步不讓,三春就笑了笑:「玉郎確實有些辛苦,這樣,每十日歇一日。」

玉郎高興得跳起來去夠游廊頂上的繪畫,手指尖剛碰到「歲寒三友」中那跟竹子,三春閑閑說道:「前提是完成我布置的任務,拳腳師傅那兒也一樣。」

玉郎長嘆一聲,從跳著的姿勢直接坐到了地上,三春笑看著玉郎,玉郎噘著嘴不起來,三春坐到木凳上等著,過了會兒玉郎站起身蔫頭耷腦說了聲:「走,小姨要是有意為難,我就不幹了。」

三春站起身笑道:「玉郎信不過小姨嗎?」

玉郎搖搖頭:「以前信,這會兒有了裴延暉,就信不得了,小姨著急和那個裴延暉雙宿雙飛,想儘快把陶家生意都壓給我。」

三春拍拍他肩膀:「放心,兩年呢,我們慢慢來.......」

又覺說漏了嘴,板著臉再不說話,玉郎就在心裡偷笑......

次日一早,三春就把擬好的任務一條一條列了出來給玉郎,說這是頭一個十日要做的,玉郎仔細算了算,若是夜裡晚睡半個時辰,差不多第十日能完,玉郎為了那一日的歇息,卯足了盡頭,學得越來越順手,三春喜在心上,看來總盯著也不行,有張有弛才是道理。

延暉在縣學更加用功,只是閑暇時總盯著手掌心看,萬年初始以為他為了明年中舉,在研究孔明的《人圖手相》,後來又覺得不是,都說男左女右,他怎麼看的總是右手,也沒見他有書,有一次趁他入神,偷偷繞到他身後越過肩膀去,掌心原來攤開了一張小紙,上面畫著一個小人。

萬年端詳好半天,畫中人穿著裙子梳著辮子,該是位女子,只是這女子面目模糊,有些象個小丫頭,實在看不出是誰,又怕延暉發覺跟他急,靜悄悄退了回去,延暉絲毫沒有察覺,依舊笑容可掬看著手掌心。

夜裡入睡前忍不住好奇,低低問延暉:「那張小紙上的人是誰呀?是你老提的侄女兒囡囡嗎?」

延暉自以為隱秘的舉動被他發覺,本有些心虛,聽他說是囡囡,又不由笑了出來:「那分明是個大姑娘,怎麼會是囡囡呢?」

說完又想到那字條還是萬年給帶來的,他既然不知是誰,就是沒偷看過,心中一熱,交萬年這朋友萬分正確,心事說給他也無妨,把那小紙遞過來:「萬年兄仔細看看,可不就是三春嗎?柳眉杏眼的,身段窈窕,還帶了三分倔強......」

萬年點亮油燈,湊在燈下看啊看,怎麼也看不出來延暉說的那些,萬年平日讀書煩了就偷偷畫小人兒,兩年下來讀書進步沒有不說,這畫技練得還是不錯的,男女老幼都畫過,陶三小姐這畫技太拙劣了些,看著延暉陶醉的神情,又不好說什麼,乾笑了兩聲說:「確實是挺象的。」

扭頭只顧和延暉說話,手裡的紙就觸到了燈火,嘩得一下燒起來,兩人齊齊撲過去時,已化成幾片紙灰,萬年就傻了眼,小心翼翼看著延暉急急解釋:「呃......那個......對不住......都......都怪我,這樣好了,我連夜給你畫一張大的,染了顏色到字畫店裱了,掛在你書桌邊上,啊?不行,你怕同窗們笑話,怕挨訓導說?就說是個仙女,保佑明年高中的。」

延暉不發一語,扭了臉躺回床上,被子蒙住了頭,萬年忙扯著他被子說:「要不這樣,明日我去趟陶府,讓陶三小姐再畫一幅。」

延暉不說話,被子底下有些輕微抖動,萬年驚訝道:「啊?哭了,這也太痴情了?不過才見過兩回,你不是喜歡溫柔賢淑的嗎?這陶三小姐可一點兒沾不上邊,再說了,燒了一張小紙就這樣了,若是傷著了陶三小姐,你不得跟我拚命嗎?不過話說回來,那日在街角,怎麼眼睜睜看著人家昏倒在大街上?」

萬年絮絮叨叨,延暉終於忍不住,呵呵笑著掀開被子,萬年這才知道他竟然在笑,長吁一口氣,延暉笑道:「她給了我五張字條,每張都畫了小人,我還有四個呢。嚇唬嚇唬你,誰讓你白日在我身後偷看。」

萬年打他一拳,吹滅油燈睡了,心裡想著畫成那樣也敢畫,還畫了五次,這陶三小姐可真是有膽識,最可笑的是延暉,居然能從畫里看出那麼多名堂。

延暉每隔半月回家探望娘親,眼看娘親身子一次比一次好轉,過了三月已是精神矍鑠,再過半個月回去時,娘親和哥哥笑眯眯看著他說:「成親的日子定了,定的九月初一。」

延暉有些意外,卻不好反駁喜笑顏開的娘親和兄長,延慶跟他說銀子都借好了,他不用操心,他笑道:「借了多少,都是誰家的,都記下來我來還,連本帶利,包括娘親看病的銀子。」

何氏在旁笑道:「延暉成了陶府的女婿,還這些銀子自是不在話下。」

延暉笑笑:「這些靠我自己來還,陶家的嫁妝都是三春的,我不會動用半分,只是要怎麼住才好?」

裴老娘笑笑:「這好辦,小虎和囡囡跟我睡一屋,你的屋子騰出來,過些日子就收拾好,你不用操心。」

延暉笑道:「明日一早我就去縣學,八月十五前跟訓導請假半月,也好幫著哥哥。」

延慶搖頭:「八月三十回來就好,那半月假挪到成親后,總不能成親第二日就走。」

延暉想起三春,就彆扭著問了聲:「那成親后呆幾日合適些?」

裴老娘說:「怎麼也得十天半個月。」

延暉點點頭:「那就請假一月,就這麼定了。我有些困,睡去了,明日一早就走。」

何氏追在身後說:「明日早早給你烙愛吃的玉米餅。」

延暉一愣,最近幾次回來,嫂子對他越來越好,自娘親生病後,早起總是空著肚子就走,到了縣學又過了早飯的時辰,總得忍著飢餓到吃午飯,每次回家來回四十里加上挨餓,不過能見到家人,延暉苦在身上笑在心裡,有一次萬年聽到他肚子里咕咕叫,方知他在家沒早飯吃,就給他留些吃的。

他回頭沖嫂子笑了笑,也想不出她為何如此,這種小事他也不往心裡去,躺在床上想著成親的事,本想等到兩年後,卻轉眼就要娶她進門,心裡說不上什麼感覺,怪怪的,不是很高興也沒有不高興,好象意外更多些,三春該是也得信了,不知道她會怎麼想。

陶員外和夫人從玉郎口中知道女兒對裴延暉甚為滿意,花二姐帶著聘禮上門定日子時,老兩口高興應承了,本想給三春一個驚喜,誰知夜裡一說,三春飯也不吃了,急得只掉眼淚:「怎麼也不事先說一聲?這下可怎麼好?」

陶員外和夫人對視著,不知道這是哪出,不是很滿意嗎?怎麼要成親倒不樂意了,三春也不好說和延暉有了約定,只說:「本來想好好教教玉郎,兩年後裴延暉也有了功名,那是成親不是兩全其美嗎?」

陶夫人斜了老頭子一眼,說也是啊,陶員外笑道:「玉郎好說,你不就是爹爹我教出來的嗎?只要他肯答應操心經營,你就大功告成了,我來慢慢教他就是,至於那孩子有沒有功名,不就是早晚的事嗎?人常說先成家后立業,成親了有人心疼體貼,也能體會人情世故家小拖累,長大成熟了讀書才會更加用功。」

陶夫人點點頭:「這話沒錯,人不成親呢只能是半個人,家裡家外大小事不用操心,鄰里親戚婚喪嫁娶不知會,許多世情沒有經歷,成親后才能真正長大。」

三春無話可說,心裡擔憂延暉不高興,玉郎看看她臉色,在旁說道:「我說實話,小姨和那個裴延暉有了約定,說是兩年後成親。」

陶員外臉色一沉:「這有些過分了,哪裡是女兒家所為,此事就這麼定了。」

由於親事提前,玉郎那十日一次的歇息成了泡影,被三春逼迫得叫苦連天。牛bb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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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婦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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