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第 19 章

()「來之前聖上曾有一道口諭,務必將澤國餘孽除草除根。」李甫章笑道,顯得有些格外興奮。「寧可錯殺,也不可放過。人是定然沒有逃脫的,使君不肯說是誰,本將軍只好連累無辜,將有嫌疑之人一一清理乾淨。」

破軍睜大眼睛瞪著他:「你……」

「陛下要的是完完全全的臣服,不會給澤國任何苟延殘喘日後東山再起的機會。使君不必存著僥倖的心思。」李甫章打斷他,朝門外一擺手,立時血光一閃,一名嬰兒立時被挑在刀尖上。

那孩子只來得及哭了一聲,頓時沒了聲息。卻唬得一旁的婦人哭叫起來。孩子的母親更是狀若瘋狂。

李甫章不耐,朝一旁遞了個眼色。看押人犯的全是他帶出來的親兵,殺人越貨的事也做過不知凡幾,見他神色便知其意,手起刀落,將那婦人的人頭削落下來。喝道:「閉嘴!」

這般血腥場面,頓時有人被嚇得昏厥過去,餘下的雖然驚恐莫名,卻當真不敢在哭喊喧嘩。

破軍又驚又怒,立時掙紮起來,幾乎想要撲到他身上去,卻被青嵐在背上輕輕一壓,立時直不起身來,只嘶聲叫道:「你住手……」他雙目赤紅,已經將下唇咬出血來。

青嵐雖制住破軍,臉上也顯出不豫。沉聲道:「李大人……」

李甫章看來青嵐不過就是燕淄侯身邊一名隨從,此時完全不理會他。只慢慢道:「如你所見,在下不是很有耐心的人,沒有興趣同使君玩那套虛與委蛇的把戲。」

話音方落,門外已經再殺一人。青嵐一指點住睚眥欲裂的破軍,搶先開口:「大人且慢!如此濫殺,實在有失厚道。」

李甫章不以為然,嗤笑道:「你當我只是說著嚇唬人的?若是尋不出敬文帝真正的子嗣,這些人早晚也是要殺。不同之處只在於是不是死在你眼前。既然是兩國交戰,那裡有不死人的道理。當年打豚州西涼之地,殺的人遠勝現在千倍萬倍,如今天下還不是稱讚聖上神武,你能說陛下有失厚道?」

他閑閑道來,只當殺人職砍瓜切菜一般尋常。

青嵐道:「如此也有損我朝聲名。大人還請三思。」

李甫章瞧他一眼:「侯爺已將這事交由我處置。」

青嵐想了一想,向李甫章道:「大人先請住手。」制住破軍穴道,又令人將破軍再綁了一道,匆匆去報與燕淄侯得知。

李甫章不言不語,在一旁冷眼瞧著。

「我可沒有答應住手。」待青嵐一走,他回過頭來瞧著破軍,後者雖被制住穴道,仍舊控制不住的微微顫抖,憤怒而驚懼。「時辰還早,使君可以慢慢考慮考慮。不過除了淑妃娘娘之外的話,我都不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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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沒看到屍首,院中低洼處已經積了薄薄一層血泊,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血腥味。

易縝皺眉,眼中隱隱一層薄怒,尚還沒來得呵斥,李甫章從裡頭迎出來。點頭道:「這人肯招了。」

「招了?」易縝頗為意外,目光閃動,按耐著不曾發作。掃了一眼院中血泊,朝李甫章道:「能認出淑妃的人不止他一個,不必多造殺戳。」暗想皇上怎麼會把這麼會將這麼一個性情暴虐的人派來澤國。

李甫章一臉不以為然,他這人頗有些奇怪之處,對於陞官之類倒沒有太多念想,反而更對搶掠虐殺之事更為獨鍾。此次出自皇上的授意,對易縝的話也不在意,答應了一聲,朝一旁喝道:「都愣著做什麼?去打幾桶水來把地面沖一衝。」

易縝咳了一聲,本想說自己並不是這個意思,一轉念卻問李甫章:「你怎麼讓他招的?」

「這人骨頭雖硬,心腸卻軟。又是個沒怎麼見過用刑的雛兒。我只不過殺幾個人嚇唬嚇唬他,沒等當真把人都殺乾淨了,他就忍不住了。」李甫章笑道,神色暴戾猙獰。「說來也巧,他指認的淑妃正巧被我們捉來,也不知是真是假。」

探子得來的消息,淑妃最後落腳於此,而隨後晉軍將此地牢牢掌控在手中,若非是插翅飛了,人定然藏在其間。護送的那兩人只為掩藏淑妃身份,也並非是頂尖的高手,機緣巧合被李甫章抓來也不足為怪。將可疑之人一併殺了,這雖是個法子,也虧得李甫章這等人想得出並且立即就去做了。

易縝心下暗暗不悅,臉上卻半分不顯露出來。側過臉來問李甫章道:「哦,將軍怎麼嚇唬他的?」

「也不過把人慢慢殺給他看,叫他細細記著,若是他不肯指認淑妃一個人,這許多人就要因他而死。只不過瞧了幾十個,他就耐受不住。」李甫章嘿地笑了一聲,含含混混地道。「如果淑妃當真在裡頭,他這麼做倒是識實務。反正橫豎也是個死,死淑妃一個總好過拉許多人陪葬。」

易縝想了想,破軍並非沒見過死人,死在他手裡的刺客兇徒也並非沒有,這能夠拿來嚇唬人的慢慢殺,其中細節必然並不讓人愉快。李甫章手底的花樣百出,此時不明說,他於是也不願細問,瞧了李甫章一眼:「他如果隨便指一個人說那是淑妃,你當真也就信了。」

「侯爺顧慮得有道理。」李甫章道,絲毫不覺得為難,又搖頭低笑:「他之前胡亂指認,被我一一識破,一併牽連了旁邊幾個不相干的,我看他現在的樣子,這次大約不曾說謊。不過以防萬一,是不是把人都殺了才周全?」

「不必,我已經找到認識淑妃的人。」易縝皺眉。「他指認了誰?」

「一個瘋婦。」李甫章道:「瘋得也不厲害,只是有些痴傻,細皮嫩肉的,模樣倒生得貴氣,瞧著就不像本地人。」

「瘋婦?」易縝一怔,接著不由得笑了一聲。他不再看李甫章,走進正房裡去。

破軍仍被綁在椅上。雖然沒人再強迫他,卻依然是怔怔對著正門的方向。他睜著眼睛,然而又像是什麼都沒有看在眼裡,對於幾人的到來一點反應也沒有。

易縝站在門口,擋住了大半陽光,看了破軍一眼,隨即道:「放開他。」

青嵐一直不聲不響地跟在易縝身邊。聞言抽出刀來,利落的將破軍身上的繩索割去。

他將此事去稟報易縝,一來一回已經近兩個時辰。破軍身上的穴道已經解開,但繩索鬆開,破軍並未掙扎反抗,反而癱軟下來,慢慢將自己蜷成一團。低著頭一言不發。

易縝走近前來,居高臨下的看他。破軍只是發抖,墨黑的發已經散開,半撥下來遮住半邊臉,只露出一個沒了血色白得近乎透明的下巴。乍一看彷彿被逼至絕路又無力反抗的小獸,憤怒痛苦而無奈。

「怎麼現在你就肯屈服了?」易縝就用一隻手捏著下巴,注視著他的眼睛說。

秦疏眼中的神色痛苦而茫然。他自小所受的教育與信仰,便是忠君以誠,待人以信。如今忠義皆不能全。那是背棄信念的絕望和悲切,縱然情非得已,但背棄畢竟就是背棄。雖然不見一滴血,疼痛處遠勝過剝皮剔骨。而且越是想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些什麼,那種非人間的煎熬愈是明顯。

易縝手上稍稍用力,他這才猛然驚醒,輕輕啊了一聲。下頷被人緊緊捏著,卻是連自絕也不能夠。他只能勉強掙扎出聲。含糊地低聲道:「你殺了我。」

「背叛令你這麼痛不欲生?」易縝輕嗤。打量著眼前面若死灰的這個人,感受著手上那種不受控制的顫抖,出乎意外的竟沒有感到多少報復的快慰,細想起來,似乎還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滿足。但究竟不滿足於什麼,他卻說不上來。

秦疏一顫,在他手下掙了掙,沒有多少力氣,未能如願掙開,只能勉強側過目光不去看他。

掙扎間長發滑開,易縝不經意間瞥見他唇角一抹艷紅。怔了怔,也不知從那兒升起的怒氣。這才記起李甫章這個人來,轉頭道:「怎麼回事,我不是吩咐過不要打壞了?」

他口氣惡劣,李甫章聽出其中的不善,躬身道:「侯爺的吩咐小的那敢不從。從頭至尾並沒有動過他。那是他自己咬出來的。」

易縝不甚滿意他這個回答,哼了一聲,一進卻沒有別的話。

他一直捏著破軍下巴不放,這時騰出另一隻手來,用拇指將他唇角鮮血蹭去。

李甫章已經告退下去,剩下一個青嵐站在當場,也只不過提防著破軍突然發難。此外目不斜視,自不會去提醒主子這番舉動有多不合情理。

易縝總算把那張臉擦得乾乾淨淨,這才舒一口氣。

正左右端詳著,猛然想起自己這舉動此時做來,不免透出些別樣的怪異傻氣,不由得勃然變了臉色,看一眼青嵐,見他垂著眼睛並無半分異樣。而破軍在某些方面心思單純,此刻萬念俱灰,情願自己一死了之,要殺要剮都由他去。只是在臉上擦了兩把這種小動作,掙又掙不開,便當他是空氣,更不會想到其它。

易縝暗暗鬆口氣,咳了一聲,終於後知後覺地把捏著他下巴那隻手收回來,悄悄藏到背後。踱了兩步,叉開話題問道:「那麼,留在豐陽的人又是誰?」混然沒發現自己的口氣不自不覺已經放緩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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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代桃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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