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的名字
:「吃飯了!」
剛一放學沈沖扯著嗓子大喊,拉了嚴墨和惠小峰迴了宿舍,沈沖拿了碗用筷子「噹噹當」的敲著碗邊,嚴墨跟在他後邊也「噹噹當」的敲著。
一轉眼來學校快倆月了,沈沖第一次月考考了全班第一,惠小峰第二,嚴墨第五。
沈沖自己都沒想到自己會考的這麼好!
立冬之後,天氣轉涼,沈沖家裡經濟不行,他連一雙鞋都買不起。
母親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來一雙舊舊的軍用鞋,很破很舊,右腳大拇指邊還有個大口子,一副也是上小學穿的舊的。唯一新的是母親用手織的毛衣。
沈沖懂事,從來不說什麼。
母親經常說:「咱人窮志不窮,學習好,比什麼都強。」
:「草!眼瞎了?」
沈衝下樓被一個不知名的人撞了一下,張口就罵了一句。
:「走路長點眼,草!」
嚴墨後邊也跟著罵了一句,撞了沈沖就和撞了他一樣。
:「快點!」
沈沖拉著嚴墨的手跑著。
:「一會人多了,排隊慢死。」
嚴墨也賣力的跑著,惠小峰跟在倆人身後。終於在飯堂人不多的時候早早的吃上了飯。
吃完飯,他們三個人洗了碗,回了宿舍。
:「啊......」
嚴墨學著龍珠上的人人物半蹲著雙手握拳大聲的喊著。
然後頭突然往上一揚。
:「受死吧!」
沈沖也大喊一聲,胸膛一挺。
:「我卡卡羅特,這輩子還沒服過誰!」
然後兩人就模仿者龍珠的戰鬥一拳一腳的打了起來,他們盡全力的打著對方的身體,每次一幻想自己成了超級賽亞人他倆就像打了雞血,不怕疼。
惠小峰看著他倆很無語的搖搖頭。
「兩個白痴!」
沈沖雖然身高不高,但農村的孩子早當家,從小去地里掰玉米,砍桿,幫家人幹活,拉大糞,提水,拉架子車,雖然瘦小,但是痩是瘦,筋骨肉。
沈沖的門牙,之前有些鬆動,後來掉了,現在已經長出來新的牙齒了,不過他整體用新的牙齒嗑瓜子,右邊的大門牙就長得有點點畸形,好在沈沖嘴巴小,櫻桃小口平時說話只要幅度不大根本就露不出大牙。
兩個月的初中生活,讓他漸漸忘記了對石娟娟的思念,畢竟還是個孩子嘛。
兩人瘋玩一會,他們上床睡覺,拖鞋的時候,沈沖會隱藏的很好的盯著別人的鞋子看一眼,心裡其實是非常在意的。
他只有好好學習,用成績堵住別人的嘴巴。
可實際上,貧富之差已經漸漸的在初中的環境中飄蕩,也漸漸的污染了一個純潔的靈魂。
沈沖用腳把自己的破鞋往鋪板底下踢了踢,又上床和嚴墨玩了起來。
惠小峰在看書,他現在挺討厭沈沖的,因為他發現班裡和他一樣窮的學生只有沈沖,但沈沖考試卻得了第一。
其他的舍友也是聊天的聊天,各種活動各種嗨。
晚上十點,熄燈,嚴墨又摟著沈沖睡著了。
夜淡風輕。
清晨,起床鈴響了。
:「草!我起不來了!」
沈沖穿好衣服,看著嚴墨在被窩掙扎。
:「你怎麼了?」沈沖疑惑地問
:「我被被窩封印了!」
嚴墨表情痛苦的說。
:「你不是會變超級賽亞人嗎?」沈沖看著他戲謔的說。:「趕緊變啊!」
:「快穿衣服,不然遲到了!」
惠小峰說話大多時候是冷冰冰的。
:「變身!!!」
嚴墨一腳蹬開被子,這才手腳麻利的穿了衣服。
早上飯堂的飯是稀飯,水煮白菜,沈沖已經吃慣了,覺得很好吃,在家時,母親主張吃的清淡,少鹽少醋,學校的味道很重,沈沖甚至覺得學校的飯比家裡好吃。
到教室早讀了,崔紫藤已經幫沈沖把桌面整理的整整齊齊,沈沖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嗯!今天表現不錯,給你九十九分。」
:「你叫我一聲姐姐,我給你個好東西。」
崔紫藤今天穿了一個淡黃色的棉馬甲,顯得很有活力。
:「姐姐!」
沈沖和嚴墨在一起之後,別的沒學會,就學會了不要臉。
崔紫藤反而有種自己上當了的感覺。
:「給你,快喝,我可是幫你在衣袖裡暖了一早上呢!」
崔紫藤給沈沖手裡放了一包熱酸奶。
沈沖感受著手裡的溫度,突然有些奇怪的感覺,有種被人憐憫的感覺。
他想起那天他給惠小峰蘋果的時候,惠小峰那冷冷的表情「我不需要別人的施捨!」他現在也有這種感覺。
他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破爛不堪又凍腳的軍用鞋。他一時不知該怎麼辦?他想拒絕,不想接受別人的好,因為怕還不起,還有就是,他現在可以自己努力,他的努力不想摻雜任何別人的幫助。
但他也了解崔紫藤對他不是憐憫,他也知道自己的心理越來越在乎某些事了,但是他知道惠小峰那種做法會讓人反感。
因為他知道,自己給惠小峰蘋果是對於同學關係的討好,而惠小峰的做法是讓他很不高興的,如果自己對崔紫藤這樣,那他就變成了自己討厭的那種人。
心理的糾結活動是在一秒不到的時間完成的。
:「你喝吧,你是女孩子,要多喝奶。」
沈沖忍者不高興,但是臉上還是帶著笑,並且自然的釋放出了自己的害羞。
:「你快喝吧,我拿了兩包,咱倆一人一包。」
說著崔紫藤從口袋又拿出一包。
:「那就謝謝啦!」
沈沖沒辦法,恭敬不如從命,酸奶喝在嘴巴里,燙燙的,酸酸的,甜甜的。
:「喝完早讀唱歌給我聽。」
崔紫藤一副得意的樣子沖沈沖笑了一下。
:「遵命!」
沈沖嬉皮笑臉的答。
從惠小峰的例子,他明白,別人的好不能被變相的自卑玷污,該做的是把他人的好,好好的記在心裡,不管什麼時候,都不能忘了,然後,再去報答。
沈沖也確實是這麼做的,所有人的好,他都默默記在心裡。
早讀的時候,沈沖和往常一樣趴在崔紫藤耳邊假裝讀書,其實是在給她唱歌。
班裡人經常開他倆的玩笑,沈沖是無所謂的,因為在他心裡,朋友是不分男女的,崔紫藤才更無所謂,因為在她心裡,除了沈沖,其他都是外人。
沈沖問著崔紫藤身上淡淡的芳香,有時候會有些不好意思。
崔紫藤有時候會趁著沈沖認真讀書的時候看他一會。
「丑帥丑帥的!」
下早讀了,沈沖和崔紫藤聊天,他倆似乎永遠都有說不完的話,崔紫藤給沈沖講她小學的事情,將自己的醜事,沈沖聽了就笑,崔紫藤自己也笑,她是不避諱他的。
:「那你呢?你上小學什麼樣?」
崔紫藤看著沈沖笑著就問。
:「我的小學嗎?」
沈沖腦中閃出一個人來,苦澀感瞬間湧上心頭。
:「我小學的時候,是我們班的音樂老師!」
沈沖牛皮哄哄地說。
兩人聊得正開心,班裡的壞學生代表謝英鵬從沈沖身後把沈沖推了一下,嘴裡大喊。
:「親一個!」
沈沖沒坐住,嘴巴差點就親到崔紫藤臉上了,幸虧他身手好,反應快,及時用胳膊撐在桌邊剎住了車。
崔紫藤也嚇了一跳,反應過來時,又羞又氣。
沈衝心里暗暗有些失望。
:「真可惜,手賤了!」
:「你幹什麼?」
沈沖轉過頭,生氣卻不惱怒的問,他一直信奉有志不在年高,有理不在聲高。
:「我幫幫咱們全班第一找媳婦呀!」
謝英鵬壞笑著沖沈沖說,說完看了看站在他身旁的李大釗,一副得意的樣子。
:「你爸媽沒教你,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嗎?如果我這麼對你,你會怎麼做?」
沈沖不高興的說,一句話把謝英鵬弄得有些呆愣的看著他,不知道謝英鵬是被說的無言以對了,還是真的覺得自己做錯了,還是他無法相信,自己跟面前的人無法對上一個頻道。
但不是所有人都是趙海南,道理不是跟任何人都能講的。
:「窮逼!」
謝英鵬留下兩個字,與一副不屑的眼神,轉身走了。
「哧!」這兩個字如同一把利劍,直直的插入沈沖胸膛,沈沖臉立馬紅了,他緊緊的握住了拳頭,沒說話。
:「學習好有啥用?還不是個窮逼?」謝英鵬拉著李大釗往教室門口邊走邊說。
班裡的同學用各種異樣的眼神盯著沈沖。
那一刻,有一些晶瑩透明的東西,從沈沖眼裡涌了出來,他對自己說「不要,不要,不要出來,回去,回去!」他使勁撲閃著眼睛,淚水被眼皮慢慢鋪開淡了下去。
:「你別理他倆!」
崔紫藤臉還是很紅,輕輕拉了下沈沖的衣袖。
:「剛才,對不起啊!」
沈沖輕輕坐下看著崔紫藤,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我上小學的時候,同學們天天都叫我鎚子疼,班裡的男同學帶了頭之後,好多女生也跟著叫,我覺得在他們眼裡,我是個另類,我都不好意思去上學。」
崔紫藤眼神真摯的看著沈沖。
:「不會吧,你們那些同學可真沒素質。」
沈沖接了一句,他明白崔紫藤是在給他開導。
:「我曾經,很討厭自己的名字,討厭自己的起名的父母。」崔紫藤有些激動。
:「但這是無法改變的,即使我改了名,他們還是會這麼叫我的,這點我知道,所以我永遠都是一個人,我不敢和別人說話,也不喜歡交朋友,我盼望著上了初中換了新的環境,就不會有人這麼叫我了,可沒想到我的名字還是一如既往的引人注目。」
崔紫藤看著沈沖,無奈的笑了笑。
:「除了你,你跟別人不一樣,如果不是你,我相信很快又有很多人跟著叫我這個外號,那麼我將又是噩夢般的三年。」
崔紫藤的目光變得炙熱。
:「所以,你跟別人不一樣,你不用理會那些人,他們跟你就不在一個檔次上,最起碼,我永遠都是你的好同桌,有時間和那些人計較,還不如和自己關係好的人聊一會天,你說呢?」
沈沖看著崔紫藤,不知該說什麼好。
「我真的和別人,不一樣嗎?」
他心裡嚼著這句話。
沈沖看崔紫藤眼神真摯的看著自己,周圍還有幾個同學再看著他倆,指指點點的。
:「你別這樣盯著我看,我有男朋友的我跟你講!」
沈沖不想把氣氛弄得這麼尷尬,冷不丁的對崔紫藤來了這麼一句。
:「滾!」
崔紫藤怒罵了沈沖一句,不再理他。
「像你這麼漂亮的女生,如果不是因為名字不好聽的原因,可能這輩子,都不會跟我說一句話。」
沈衝突然發現其實有很多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封閉了自己,才讓任何一個普通到極致的人,能見縫插了針。
比如說崔紫藤,她的顏值,長相,身材,氣質,如果不是因為名字帶來的困擾而不喜歡交朋友,自己很普通的一些關心,根本就不會入得了她的眼睛。
但在崔紫藤封閉的世界,這一點點的關心,就像是永夜射進來的一束光。
別人缺什麼,就給與什麼,這是最快走近他人世界的辦法,當然前提是,對方不討厭你。
不過從某種意義上,知道一個女孩子心裡封閉,而看重她的心思去刻意的走進玩弄的話,這種人是很卑鄙的。
當時的沈沖只有十二歲,只是在心裡懵懵懂懂的發現了這個事情,但具體怎麼操作實行運作,他並不太懂。
一個人的成長是和經歷,離不開的,經歷磨鍊性格,性格決定人生。
:「謝謝你!」
沈沖低聲說了一句,回頭趴在桌子上看書,他懷念上小學時,自己到哪裡都是焦點的生活,不像現在,新的環境,他挺不喜歡的。
他無聊的翻著語文書,突然眼睛一亮。
:「哎,紫紫兒,你看!」
崔紫藤好奇的轉過頭來,沈沖翻看著課本的某一篇課文,手指頭指著給崔紫藤看。
《紫藤蘿瀑布》
:「你看,跟你的名字一樣,你的名字都上課本了,這足以表明你的名字起的很好。」
崔紫藤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課本。
:「哦!是一樣啊,呵呵。」
她有些不高興。
沈沖立馬察覺到,崔紫藤是怕上這篇課文的時候,班裡又跟著起鬨。
沈沖有些抱歉的輕輕合上書,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