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選擇與蠱惑

第十四章 選擇與蠱惑

不逝韶華凡界第十四章選擇與蠱惑煜國和親隊伍下榻的客棧里,丁若羽抱著個算盤坐在前台,問他們要吃飯還是打尖,神態生澀無比。

「這小娘子生得不錯嘛!」幾個護衛模樣的大漢隔著櫃檯對她調笑起來。

丁若羽皮笑肉不笑地應付著,心不在焉撥動算盤珠子,目光游移到門口伺候著的一名小侍女身上。

她幾乎給離泓磕頭了,才求得他帶自己來這青潭鎮。

可是她不能出手,只能作為一名旁觀者,盯著陳嵐執行原本該由她執行的任務。

給客人們備好酒菜后,她去了後院的一間廂房。離泓正坐在案前,案上有一堆瓶瓶罐罐,不知他在擺弄什麼。

丁若羽獃獃地立在門口不敢進去。

離泓抬眼看她,原本漠無情感的眼裡忽然就有了清清淺淺的笑意。

丁若羽終於蝸牛似的挪進門內。

她此刻身著煜國平民女子的粗布白衣,頭髮也綰成了小婦人的樣式。看著頗有幾分水鄉女子的溫婉風韻。

望著同樣打扮成平民書生的離泓,溫雅的面容不過二十來歲。她鬼使神差道:「兄長年方几何?」

「你過來。」離泓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指了指身邊的蒲團讓她坐在旁邊。

丁若羽低垂著腦袋跪坐下來,什麼也不敢問了。

離泓憐愛地在她髮髻上撫了撫,隨後起身向後方簾幕後的床榻走去,嗓音中有幾分疲憊虛弱:「我需要休息一個時辰,你就呆在這裡,哪兒也別去。」

他剛掀開帳幔,鞋都沒來得及脫就像突然死掉般直挺挺栽倒在榻上。

丁若羽嚇了一大跳,臉色煞白,半晌才移到他身邊,抖著手放在他鼻端,竟然一絲氣息也沒有。

她不信邪地又將手按在了他頸側和胸口,他肌膚涼得像具屍體,就連心跳也摸不到。

「李韞……」丁若羽呆若木雞地跪在床榻旁,緊抓著他毫無生氣的手掌,茫然不知所措。

外頭天還亮著,死士們通常都不會在光天化日之下行事,至少這個時辰,來客們不會出什麼亂子。

丁若羽怎麼也弄不醒離泓,便只得強迫自己信了他的話,生生等上一個時辰。

「不要死,不要死……」她嘴裡念念有詞,恨時間過得太慢。

終於,離泓睜開眼來,像他倒下去時一樣,猛然坐起了身,丁若羽慌忙鬆開抓住他的手。

「讓你在案邊等著,不是床邊。」他面無表情的時候,眼裡就只剩下冷漠和傲慢。

「我……」丁若羽原本怕極了,此時卻什麼也不敢解釋。

離泓拉她在床沿坐下,面上又漸漸浮出一縷笑意來:「我每次睡過去,就跟死了一樣,是最虛弱的時候……這個時候,誰都能輕而易舉致我於死地。」

丁若羽驚愕地望著他,張了張嘴一言未發。

「替我保密。」離泓淺笑著用眼角餘光瞟了她一眼,那副渾不在意的模樣好似方才是在說笑。

他忽而起身,從靠牆的木架上取下來一本封面破舊的古書,遞給她道:「拿去看。」

丁若羽接過,翻開幾頁,怔了怔道:「巫術?」

「上次說教你,你可並沒有拒絕。」少年書生的笑容里多出幾分蠱惑,「不想成為一等一的高手?」

丁若羽沉默了。她確實想變強,卻也知道,一旦開始修習巫術,就一輩子都脫離不了巫教了。

離泓靜靜地望著她,並不催促,只是在她察覺他的視線后忽然抬起手臂,伸出一根修長手指,隔空點向架旁青銅裝飾上掛著的小金籠子。

一叢細微的火舌流螢般劃過,籠內的小白鼠瞬間化為一堆灰燼。

「想試試么?」

丁若羽咽了口唾沫,用力點頭。

男子桃目彎彎,溫柔而多情。食指在她眉心一劃,聲音也輕輕柔柔:「好好練,不要被別人發現,一個月後我會親自檢查。」

他溫和微笑的模樣使得丁若羽禁不住打了個寒顫。她也對自身的反應莫名其妙,垂下眼帘不敢再看他。

巫術的修習不同於武技,不需要太多身體上的鍛煉,卻考驗著一個人的意志力。將外界的能量引入體內擴增數倍再行釋放,自體內重新開拓一個空間。

萬事開頭難,巫術也不例外。首先要進入一個與普通武者截然不同的精神狀態以增強念力。待念力強到一定程度,會開拓神識,也就進入了巫術修習的第一個階段,塑神。

塑神的階段便是鞏固精神力,融入世間萬物並熟悉他們的轉化,接觸物體最基本的結構,漸漸能夠控制它們。塑神後期為第二階段煉神,造物化形,點石成金,無中生有,運行萬物。最終化神,即可溝通天地,成為古籍流傳中描述的天人。而天人化神一說,亦只存於傳說之中,是否有人達此境界更是無從得知。

翻了一個時辰的書後,天色不早了,丁若羽又回到櫃檯邊。

她百無聊賴拈起了賬本,不多時,外頭又進來三五名當地庄稼人打扮的少年。

是死士營的人。

她依舊是對付煜國官兵那副有氣無力的模樣,問他們打尖還是住店。

「都要都要!」這大嗓門一聽就是田貝。

丁若羽卻看都沒看他,她目光停留在其中一名清秀少年面上。

相對無言,卻有千言萬語。

郁飛瓊的目光由剛開始見到她的喜悅激動,漸轉為冷漠疏遠。丁若羽眉心微蹙,想要同他好好解釋,卻發現眼下並不是合適的時機。

他們還有任務要完成。

郁飛瓊冷哼了聲,同其他少年拾掇出一張空桌轉身落座。

丁若羽端著盤子過去給他們上菜,將一張字條偷偷塞進他掌心。

她蹲在庖房外洗盤子的時候,郁飛瓊出現在了她面前。

「告訴我實話。」他冷冰冰開口,只吐出了五個字。

丁若羽擦了擦手,抬頭看他:「你想知道什麼?」

「你離開的那天夜裡,我沒有睡著。」郁飛瓊神色愈發陰冷,突然上前,將她從地上拉站了起來。

「你看到什麼了?」她竟沒有絲毫不悅,從容得讓他火冒三丈。

「是我在問你!」他低吼道。

「我去見了我遠房堂兄,之前跟你提到過,他也是巫教的,後來就將我安排在了這裡。」丁若羽輕聲嘆息道。

郁飛瓊卻全然僵住了。

「你堂兄?」他難以置信,像是聽到全天下最可笑的笑話,緊握著她的雙手止不住顫抖,幾乎要折斷她的手腕。

「我也是這兩天才知道,他正是離泓。」丁若羽痛得吸了一口氣,面上卻仍帶著溫和笑意,「我說的都是真的。」

郁飛瓊直視她的雙眸深暗無光。

「真可笑。」他鬆開手,又拾起抹布將手指細細地擦了很久,彷彿她身上很臟。

「因為他是我堂兄,你就變得討厭我了?」丁若羽臉色發白,纖細的身軀微微顫抖,看得人心疼。

「你必須在我們之間選一個……我遲早是要找他報仇的!」郁飛瓊卻不為所動。他眼裡已流露出痛苦和煎熬,面上卻死死控制著,顯得又激動又隱忍。

丁若羽跨上前一步,小心翼翼拉住他的衣袖。

「這便是我的選擇。」她又放開,微微笑著對上他陰沉壓抑的目光。

郁飛瓊再也控制不住,心頭的血一下子全涌到了臉上。他伸出手,激動地捧住她的臉,像捧著稀世珍寶,緩緩低下頭來。

丁若羽莫名心一慌,抬起手將食指輕輕貼在他唇上。

便見他也慌得漲紅了臉,小聲向她道歉,請求她原諒方才的唐突。

「活下去,一起離開西炎國!」她的眸子溫柔沉靜。

夜半時分,忽起了幾聲鳥雀啁啾。

口技是陳嵐的拿手好戲。鳥鳴聲起,便說明她已得手,控制住了煜國送來的那位靖山公主。

她此刻押著靖山,跪在一間廂房內。離泓盤膝坐在屏風后,丁若羽侍立在屏風旁,等著他下達指令。

「巧兒,你將公主帶到我面前。」他慢悠悠地開口。

靖山公主嘴裡塞了布條,被捆得似個粽子。丁若羽在地網宮訓練多時,勁力早已超過常人,輕輕鬆鬆就將她提起,繞到了屏風后、軟榻前。

離泓卸了面具,又輕輕拆了發上的簪子。黑髮如水如鍛,鋪散而下,他身上立時多出幾分陰柔與妖異,看得丁若羽都是面上一紅。

那靖山公主更是痴傻了一般,怔怔盯著他,原本掙扎得起勁,卻瞬間癱成了軟泥。

「你可願按我說的去做?」離泓嘴角勾起了他那漫不經心的淡笑。

越是不經意,越是禍害人心。

靖山公主拚命點頭,不知哪來的力氣,竟將抓著她的丁若羽撞開一丈遠,伏在地上膝行著挪到了離泓足邊。

離泓笑得像蠱惑人心的妖孽,他俯下身,挑起靖山公主下頜,貼著她耳朵不知交代了句什麼。

之後,他又讓丁若羽給她鬆綁,令陳嵐送她回房。

長夜漫漫,燈火如豆。

廂房內只剩下兩個人時,丁若羽終於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北煜這回派了姜成樺來。」離泓撕下一條衣角,草草綁住頭髮,半倚著軟榻懶洋洋道。

丁若羽上前,跪坐在他旁邊靜聽。

「秣州城我們先不要,等燕龍行的人接到靖山便返回烈火城。」

「為何?」丁若羽依稀記得,那個姜成樺似乎同面前的西炎國師暗中有來往,還交情匪淺。

離泓笑了起來。他伸長手臂拿了茶盞,吹半天才呷了一口,又坐起身子道:「我讓靖山行刺燕龍行。」

丁若羽驚得僵在了地上。

「到時候事發,不費一兵一卒……秣州,他們無論如何也得割給炎國。」他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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