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骯髒手段
不逝韶華凡界第十五章骯髒手段更漏聲起,外面亦響起了死士們雜亂的腳步聲。
丁若羽臉色變了,她瞪著離泓,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
「你不是說不用下手了?」
離泓微微怔住:「還從沒有人敢對我動手動腳。」
丁若羽鬆開他,頹然跪在榻前。
「少年們並不知那位是假公主。」離泓拍了拍衣領上的褶皺,嘴角儒雅的淡笑此刻看上去竟惡劣至極。
丁若羽冷冷望著他。她什麼都明白了,他分明是在針對某個人。
她豁然起身,向門口跑去。
離泓出手如電,瞬間就扯下了她的衣帶。
這衣裙,是離泓故意給她挑的。看著式樣保守,實則衣帶一斷,衣裙便應聲而落,只剩下薄薄的小衣。
她腦中一片空白,手腕被離泓拉住,隨後他將她拽到榻上,掩在一層毯子里。
丁若羽渾身發僵,任其擺布。她突然就想起來,雖然一直喚他「兄長」,可他和她,實際上什麼關係也沒有。
「哪兒也不許去。」離泓笑容如常,又似不放心她,伸手將她連同那層毯子一起擁在懷內。
「你就那麼討厭他?」丁若羽心知自己脫逃不了,也不白費力氣,只是冷笑著望向那張近在咫尺、美好卻又令人憎惡的臉。
離泓有些詫異,卻很快又恢復了淡然。他好笑道:「討厭他做什麼?」
丁若羽微微蹙眉,模樣冰冷倔強,同他初次見她時一個表情。
「我要是有心害他,十個他也死透了。」離泓嘴角笑容消失了,眼裡只剩下冷漠和傲慢。
他盯著丁若羽細細打量,不知從哪兒摸出粒丹藥,硬塞進她口中。
「這是什麼?」丁若羽含著丹藥不肯下咽,她一直都警惕著他的一舉一動。
「幻顏丹。」離泓的手掌覆上她面頰,輕輕柔柔的,那眼神像是在看美麗的情人,又像在凝視她眼中倒映出的另一個自己。
「若任由你這麼長下去,他遲早會將你弄到手。你想不想留住自己的清白,繼續待在死士營,默默無聞、安穩地活下去?」離泓問。
前一句,丁若羽聽不懂,可后一句話,讓她面上神情更為嚴肅了。
「我想活。」她低聲道。
「這葯會讓你的容貌漸漸變得普通。至於解藥,到合適的時候我自會給你。」離泓俯下身來,在她耳畔輕輕道。
他身上那股冰涼的氣息拂過,吹得丁若羽大驚失色,揮打的手胡亂抓下他的髮帶,驚得一下子吞下了丹藥。
離泓哼了一聲,順勢掀開毯子,雙手停在她僵硬的腰間。
床榻前的屏風不知何時被人一刀劈成了兩半。
離泓飛快扯下外衣蓋住丁若羽,起身定定望向闖進來的少年。
是郁飛瓊。
他先前遇到了陳嵐,得知煜國送來的並不是真正的靖山公主,但樣子總要做做,就配合田貝他們去尋那些北煜官兵的晦氣。
悄無聲息地進入一間又一間客房查探,卻在這後頭無人問津的地方,瞧見了此番場景。
郁飛瓊單薄的身子晃了晃。他看向地上扯落的衣裙,又看向床榻上神色慵懶、玉體橫陳的少女,隨後瘋了般提刀向離泓砍去。
那是他的巧兒,本該如月上仙子的巧兒,冰清玉潔、不容侵犯,他甚至都不敢碰她一碰。可眼前……
丁若羽顫抖著裹緊了那件布衣,拔下發上珠花擲向郁飛瓊手腕,他腕上立時多出一道血痕,痛得鬆開了手中的刀。
離泓就微笑著站在那兒,見他氣勢洶洶衝過來,紋絲不動。
單薄的少年突然間失去了所有的動力,轉而折向丁若羽,雙腿一軟跪在她身前,喃喃道:「為什麼……」
「他是我兄長。」丁若羽強自鎮定道。
「兄長?」郁飛瓊搖搖晃晃站起來,一路狂笑著奪門而出,頭也不回。
丁若羽抬眸望向離泓,面色慘白:「終於知道為什麼他會那麼恨你……我也恨你!」
「就這樣放棄了,他對你的感情也不過如此。」離泓笑道,那笑容看起來頗有幾分諷刺。
「還是說,這也是你設的局?」丁若羽見他又靠在了身邊,先前的畏懼煙消雲散。她忽然發現,夜間的一切都太過巧合。
「你這冰清玉潔的身子,日後有大用處,不能隨隨便便毀在他們這些垃圾手中。」離泓柔聲在她耳畔道。
「用處?」丁若羽用力推他。
離泓笑道:「別忘了,你的命是我給的,你的一切也都是我的。」
丁若羽不寒而慄。她眼中殺意翻騰,伸手摸向頭上的發簪,卻終歸什麼也沒做。
天未亮,她便點了燈,拚命地開始修習書上的巫術。
離泓在一旁指導,神色如常,彷彿昨夜什麼也沒有發生過般。面上,亦掛著那抹溫和文雅又高不可攀的淡笑。
似乎夜間那令人膽寒的魔鬼根本就是另一個人。
可丁若羽顧不得那麼多了。她只想一心練好巫術,立足於巫教頂端,不再任人宰割。除此之外,一言一行都遵從離泓指示。天亮前,她就下了決心,不要成為第二個郁飛瓊。
「我什麼都聽你的,只求你不要再為難他。」她幾乎從未這麼央求過一個人。
「他有什麼資格值得我去浪費時間?」離泓不屑道。
天亮后,一切照他的安排有條不紊地繼續著。
炎國迎親的隊伍來了,搬來幾具被砍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的死囚屍體,指認成夜間刺客。兩方虛與委蛇了半晌,又浩浩蕩蕩上路了。
丁若羽先被送往國師府,換回地網宮死士的統一服飾,又返回了住處的小土屋。
天色尚早,屋內僅有她一個人。其餘人或是出任務或是在訓練場上,她掏出書冊,匆匆翻了幾張,又翻回第一頁。
光趁著無人的時候偷看是不成的,遲早會被發現。她逐行默誦,還有什麼比刻在腦子裡更好?
她年紀不大,記憶力極佳,到了晚間眾少年回房的時候,薄薄一冊書已記得七七八八了。
對鋪一直空著,她猜無眠有任務在身。
天羅地網的日子同之前一樣繼續著,沒有絲毫改變。她甚至都再未見過同去煜國邊境的其餘人。
不到十日,那本巫術已倒背如流。房中不便修習,她就在夜間出去練。
天色已晚,途經一林,忽然聽到隱隱的打鬥聲。本來在死士營中,別說爭鬥,就算殺人也是常有的事,她原想當做沒聽見,就這樣繞過去,然而林內傳出的一聲少女呼救,吸引了她的注意。
呼救聲尖細急促、驚惶失措,卻分明極是耳熟。
是她同室的姑娘,從第四組直接入選紅蓮殿的秋夢。
丁若羽探手入懷,握緊冰冷的匕首,盡量不出聲地摸入林中,匿在林深處一棵大樹后。
不遠處的地上,橫著一個衣衫凌亂、渾身血跡的少女屍體。而她旁邊的大樹下,另一個纖細的姑娘正被幾個少年抓住了手腳,身上還坐了一個又高又壯的少年,正欲上下其手。
丁若羽心底一寒。
這五個高大少年,她自忖即使單打獨鬥也未必能打得過。他們裸露的背肌充滿了力量感,極可能是第一組甚至黑曜殿的高手。可是……就由著他們這樣傷害秋夢?
林子甚為幽僻,若非抄近路回去她也不會走這條路,喊人幫忙固然不行。她看向四周,借著地勢,暗忖只得冒險了。
經過長久訓練,她早已不是剛來時的那個弱小的孩子。靈活的身影不知不覺間掠到幾人身後的一株大樹下,蹲下身撿起一塊石頭,同時翻身而上,在這裡,她能遙遙地看見他們,而由於濃蔭遮蔽,他們卻看不到她。
丁若羽小心翼翼地抱緊一根粗枝,抬起手奮力將石子向後方打去,隨後整個人都隱入了樹冠中。
聽到身後響動,幾人大驚,立時有一人向響聲處趕去查看,另外四人也緊張地暫停了手上的動作。
一少年繞過一棵棵巨樹來到石子打落處張望。丁若羽尾隨其後,起落時輕如飛鳥。
少年見並無人影,正納悶地往回走,恰經過她所在的那棵樹下。
丁若羽握緊了掌心匕首,她雙足鉤住一枝粗大的樹杈,在那少年經過的時候驀地倒翻下來,向前一盪,左手順勢撈住了他的頭髮。
那少年原以為頭髮被樹枝掛住了,回過身準備扯下頭髮。
可是,他剛一回頭不及反應,喉間一痛,就被利器割斷了喉管,再也發不出一點兒聲音。
一道血箭從喉頭飈出,他渾身一軟,什麼也不知道了。
丁若羽深吸一口氣,本沒想到這麼快就料理了一個對手。她在少年倒下前縱身躍下樹梢,用力抵住他,不讓他倒下的聲音驚動其餘幾人。輕手輕腳飛快移走屍體,算算距離夠遠,又再次悄悄折返。
望向大樹下,還有四人。她想了想,決定不讓自己陷入困局。
幾個輕躍,借著夜色與濃蔭,來到幾人近旁一株老樹上。
靜觀其變。
莫名失蹤了一個同伴,他們還會安穩地在這裡辦事么?
果然,沒多久,面面相覷的四個人中有兩人耐不住,尋找同伴了。
留給丁若羽的時間並不多,她必須立刻在兩人還未回來時想盡一切辦法救走秋夢,同時還要面對兩個戰力可能還在自己之上的少年死士。
握緊拳頭,雙足在梢上一蹬,手握匕首,如電般疾射向一個背對著她的少年。
匕尖劃過那少年頸間大脈,血涌如柱,立時又倒下一個。然而,她的行跡也暴露在最後一人的眼中。
那人身形異常高大,狠狠瞪著吹皺一池春水的丁若羽,緊抿的嘴角卻有幾分謹慎,顯然並沒有因她生得嬌小而起了一絲輕視之意。
不能這麼耗下去,等那兩人回來,她們就一定不會完整回去了!
丁若羽心念一動,立刻開始蓄力,看都不看地上已經嚇傻了的秋夢一眼,向大塊頭撲去。
這大塊頭果然是力量型的,若論敏捷,根本和丁若羽不是一個檔次。
但其也意識到這方面的不足,精明地專攻她下盤,拳勁狠厲,一時迫得她也脫不開身顧及秋夢。
眼見秋夢還能動彈,丁若羽眼中一亮,沉喝道:「快走!這傢伙一時半會奈何不了我!」
秋夢囁嚅著,顫巍巍起身,反倒還上前了一小步,目光中滿是擔憂。
丁若羽見她還不走,皺眉道:「再不走他們就都回來了!你快回去找教員,或許我們都能平安無事!」
秋夢這才一瘸一拐離開。
大塊頭瞧秋夢走了,下手更重,想要擺脫丁若羽抓她回來。但是這小女子著實難纏,如何也掙脫不開。
盤算著差不多另兩人也要返回了,丁若羽不再戀戰,一個虛招順勢踩在大塊頭肩上,借力掠入了林子深處。
氣喘吁吁回到住處外,抬頭天色已然黑透。思量著秋夢也差不多回房了,搖搖頭,輕輕推開門,倒在鋪上鞋也不脫就沉沉入睡了。
一抹灰影尾隨她至屋外,透過窗縫見少女躺下后,又如一陣無形的風般消失在夜色中。
長長階梯后的地下宮殿外,六尺素衣如堆雪,獨立半掩朱門前。
那是個面無表情的男子,桃花眼悠遠凝定,高傲深邃。他似乎在等待著誰,又彷彿在思索著什麼,漆黑眸底無情無波。
長長的甬道終於迎來了腳步聲。
灰衣人身輕似燕,一掠兩掠就來到男子面前,上身微微前傾,將一路見聞彙報給對方。
白衣男子回望向漆黑一片的殿堂,神情漠然不假思索道:「將今夜林中她所見之人全殺了。」
灰衣人一怔,詫異道:「那個秋夢……」
「殺掉。」白衣男子淡淡瞥向他,目光不容置疑。
灰衣人低垂下頭不敢看他,快速行了個跪禮,消失在殿前。
漆黑殿堂內,一片死寂中突然響起詭異的時斷時續的狂笑聲。
森黑中,一道冰冷諷刺的嗓音嘶啞道:「你真是個無血無情的妖物!」
男子原本沒有表情的面部緩緩漾開一絲冷笑。他迫視漆黑殿內不知名的一處,不疾不徐道:「想讓她變強,變成此刻的我,就必須捨棄多餘的仁慈。留著那個姑娘,難道要在將來拖她的後腿?」
他說罷,便不顧殿內鏗鏘的鐵鏈撞擊聲,腳步輕捷地拂袖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