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獻祭禁術
不逝韶華凡界第三十一章獻祭禁術等狄貴把一切交代清楚,草叢裡的兩個人已經不見了。
丁若羽推著副輪椅,立在收拾得空空如也的醫館前,對紅喬和大夫道:「帶著老金直接出城,下個月再回來,否則我也無法保證你們的安全。」
兩人唯唯諾諾,紅喬剛抬頭,就見陳嵐手裡玩著把鋒利無比的短劍,忙縮回去一個哆嗦。
「是,巫師大人,小的們這就走!」她拽了拽大夫的袖子,接過他手上的包裹。大夫扶著老金輪椅的把手,向二人鞠了個躬,便慌慌張張朝城門方向趕去。
「接下來去哪兒?」送走了人,陳嵐收起劍,湊到搭檔身邊。
「用膳。」丁若羽終於笑了一笑不再綳著臉。
「什麼?」陳嵐面上一僵。
「你不餓?」丁若羽拉著她直奔飯館而去。
「跟你一起行動真好。」飯館內吃了個半飽,二人又走街串巷買起了小食,此時雙手都抓得滿滿的。
丁若羽沖她一眨眼。
「和你在一起,幹什麼事都不用動腦子的。」陳嵐咬下一大顆冰糖葫蘆,含含糊糊道,「你不知道,我一個人的時候會有多糾結!」
「要不是上頭給了這麼多銀子,我也糾結。」丁若羽晃了晃從袖裡拿出來的錢袋兒。
「這是……」陳嵐一把奪了過來,白綢的荷包,綉著幾片綠葉。
丁若羽將手縮回袖中,由她把玩,笑著道:「是弱水交給我的。」
陳嵐皺了皺鼻子,輕聲自語:「我還以為是那位大人給的。」
丁若羽警覺地瞥了她一眼,復又狀若未聞。對方也只顧低頭打量著荷包,壓根沒發覺她異乎尋常的目光。
斜陽漸沒,兩人回到客棧睡了兩個時辰,天未亮便起身,趕到西江刀客們的草棚對面,尋一處足以隱匿身形的草叢躲了起來靜靜等候。
不過寅時,草棚內一直死屍似的躺著不動的黑衣人突然攥緊了身下的茅草。
他身遭那股無形的壓迫感驟然消失,隨即睜眼,坐起了身。
褚悠眠淺,聽到動靜就睜開獨眼來。星輝暗淡,只見黑黢黢一團矗在那裡,不由嚇得大跳起來。他身畔另兩人亦朦朦朧朧發了問。
唐春景點燃火摺子,才發現是黑衣人醒了過來。
「密羅大人!」幾人慌忙跪拜,黑衣人毫無反應,似乎根本聽不見他們的響動。
他的注意力被屋外某處所吸引,卻又遲遲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天將明未明,城門方開,駐守的小兵正睡眼朦朧。忽然迎面撲來一騎,白衣白馬,似一陣冷風,轉眼就從他頭頂掠過。小兵趕忙回望,又揉了揉眼睛,哪還有半點影子?驚得他以為自己大早上撞見了幽靈。
草棚內的黑衣人靜靜坐著,頭部以一種詭異的姿勢扭轉著,朝向北邊一動不動。
卯時正,梨花山莊的大鐵門敞開,一行十來人簇擁著一頂看似尋常的馬車,往避暑山莊緩緩移去。除了車壁上一小處南宮家家徽外,其餘同城中別的大戶人家無異。
南宮遙靠在乳娘懷中睡著了,馬車搖搖晃晃。南宮寧剝了只橘子,偷偷湊過去,將橘皮上的汁水擠到他鼻子里。南宮遙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懵懵懂懂爬起來,嚷了句「好酸」。
乳娘輕輕拍了南宮寧兩下,叫她別胡鬧。
兩個孩子穿著梨花山莊弟子藍白相間的練功服,皆扎著滿頭小辮子,高矮胖瘦彷彿,眉目也是一模一樣。若非相處已久,根本分辨不出這對孿生兄妹來。
南宮寧挨了打仍是笑嘻嘻的,根本不怕痛,還將剝好的橘子塞到哥哥嘴裡。
正在這時,馬車一顛,南宮遙沒有接好,那橘子就掉了下去,滾到車門邊,沾染上一圈灰塵。
「出什麼事了?」馬車不再前行,停在了路中間,乳娘忙掀開帘子問。
「有人攔路!」車夫叫道。
乳娘眼裡劃過寒光。
「那兩個怪丫頭當真不是來消遣我的……」她暗想,吩咐兄妹二人坐著不要出來,自己在袖內藏了兩支竹筒暗器,緩緩下了馬車。
荒山小徑,車前橫著三人,一個瞎子,一個病鬼,一個小白臉,乳娘輕輕笑了:「幾位爺,這大白天的攔住我等,不知有何貴幹?」
「南宮家沒人了么?」三人中,那小白臉上前一步,捋著鬢髮調笑道,「竟派出個半老徐娘?快說,你們家主在哪兒?叫他出來見見本大爺!」
乳娘瞪著他,忽然冷冷一笑。
「你笑什麼?」小白臉有些納悶。
乳娘不言不語,暗暗在袖內扯開竹筒上一根細銅線。
唐春景還待挑釁,便有一條白綢帶撲面打來,他閃身,拔刀砍去,綢帶沒斷,卻聽一聲慘呼,狄貴失了半截左臂。
「怎麼回事!」他大叫,眼眶一下子紅了。
斷臂上淌著發黑的毒血,散出陣陣腥臭味,在地上跳了兩下,上面密密麻麻插著細小的金針。
乳娘扔開一隻竹筒,撤回白綢,神情嚴肅看著三人。她方才的偷襲並未完全成功,此刻愈發謹慎起來。
「金絲纏花針!」唐春景叫出那竹筒內暗器的名字,指著乳娘,聲音顫抖,「你、你是南宮芸!」
乳娘南宮芸頷首,撮唇發出一聲尖嘯。
三刀客亦小心防備著,聽到這聲音立刻握緊了刀。草叢內竄出兩道嬌小的身影,沒有沖他們而去,反而破開馬車,自車上抱出兩個打扮得一模一樣的孩子,朝後方撤去。
「南宮家主!」
原來是聲東擊西,三人大喊著正準備沖開南宮芸的阻攔,「咻」的一聲,一道陰沉沉的黑影擋在了少女們面前。
狹窄的山道突然間更加擁擠,兩個孩子早已被這壓倒性的氣勢嚇得昏死過去。
冷汗沿著面頰一顆顆滾落,撲通,陳嵐禁不住單膝跪下,雙肩瑟縮著,艱難地仰頭望向面前之人。丁若羽仍保持直立,卻也不比她好多少。她面色慘白,甚至有點泛青,脖子上筋都鼓了起來。
她退了數步,解下長長的腰帶將南宮遙綁成一個粽子,遠遠丟進旁邊厚密的草叢中,又拔出袖內藏著的離火匕首,等待對方出擊。
黑影默默朝北方望了一眼,毫無預兆地揮手,僅僅是袖擺抖出的氣勁,就將陳嵐打得倒飛出去,落地后滾了好幾圈。
之後,他轉向了丁若羽。
望著陳嵐嘴角不斷湧出的血液,丁若羽凝神而立,先在身遭設了道風障。對方的氣勢宛若無底深淵,她早就決定全力一搏。面對這種怪物,如還想保存實力,那就是自尋死路。
黑影的速度快如閃電,剛撞飛陳嵐就似算好般等在丁若羽前方。丁若羽以攻為守,打出冰火雙刃,卻仍被其猛烈沖勢震了開。幸而有風障稍加阻攔,否則這一擊非得讓她碎上幾根肋骨不可。
太棘手了。丁若羽借著勢頭退了數丈,拉開距離,雙眼死盯著對方。
另一邊,見二人受挫,南宮芸也沉下臉來。看她如此,唐春景臉上露出獰笑。天下頭一號的密羅,果然名不虛傳。僅僅一個虛影,就能將她們壓製得死死的,若是本尊來了,不知又會厲害到何等程度?
他這一走神,肩頭又中了暗器。慌忙提起刀,連暗器帶皮肉一併削去后,才發現這一發是無毒的。
南宮芸一刻也不敢放鬆。面前三人雖一殘一瞎一傷,卻都不好對付。西江四刀,原就是半輩子砍出來的名聲,若非剛開始的時候輕敵了,只怕眼下受傷的是她自己。
眼前失去阻礙,黑影立刻轉向草叢的方向,朝著昏迷不醒的南宮遙走去。丁若羽一慌,念力打出一條水龍,自天而降,然而只堪堪淋濕了黑影。她沒有就此罷休,掌心閃著火光,不急著打出去,而是控制著將先前的水龍連同黑影身上的水花一起加溫,想將他燙傷。
黑影徑自行走,無動於衷,渾若未覺。
丁若羽將掌中火球扔在他身上,火光消逝,卻是直接從他身上穿了過去。
日頭升起,她才發現,面前這個人輪廓朦朧透光,竟不是實的。
她大驚失色,打不到本體,對一個虛影做什麼都沒有用。
南宮芸中了兩刀,終於將狄貴送上西天,自己體力也已漸漸不支。剩下的兩人功力雖不及狄貴,卻一個賽一個的狡猾難纏。此時褚悠踩著忍刀一跳,匿了身形,留下唐春景同她對砍,又在她無暇顧及之處暗暗捅出一刀,刁鑽狠辣。
草叢間,黑影抬手蓄力,一掌劈下,丁若羽疾掠而至,將三種元素的念力一齊匯聚,硬是同他對了一掌。
咯喇喇一陣響,她的左臂斷了數處。
黑影飛起一腳,將她踢暈,伴著一畔山勢夾著碎石雜草一道滾落下去。隨後,他向著南宮遙舉起第二掌。
晨曦中,一道並不起眼的綠光飛閃而過,抵抗住這來勢洶洶的一擊。
霧色繚繞的山間似憑空出現般,多出一人一馬。馬色純白,人也衣冠勝雪,從容且優雅,宛如天上的神官。
他下了馬,一手執杖,一手撈起叢中的南宮遙,遞入南宮芸懷中,又手杖一指,輕而易舉破了褚悠的障眼法,將他擊斃於杖下。
「寧、寧兒……」南宮芸抱著孩子,顫抖著問來人。
「雙生子的妹妹已經救不活了。」白衣人沒有說什麼安慰的話,只是惋惜地看了她一眼。
他走向倒地不起的陳嵐,在她額上輕輕一拂,抱起她橫放在馬背上,再轉向黑影,口中念念有詞,像在啟動什麼複雜的儀式。
虛空中燃起一縷黑煙,煙霧漸濃,最後遮蔽了黑影,待散去后草叢中什麼也不剩下了。
「南宮娘子節哀順變。」白衣人欠身行了一禮,才瞟向一直被晾在那兒渾身抖如篩糠的唐春景。
「你,給我詳細說說獻祭禁術的事。」他踱到一株大樹旁,沖唐春景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