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神醫

第八章 神醫

不逝韶華凡界第八章神醫少年死士們隨著一隊官兵浩浩蕩蕩地向西炎國東部邊境育陽城進發。

風沙漫天,不時有一兩株紅柳落入眼中。人煙稀少,荒涼的焦土望不到邊。

大漠荒煙,城牆聳立。少年們同軍官來到住處,放下行囊,又趕去營帳參加軍士為他們準備的接風宴。

丁若羽本就年幼,又生得小巧,混在人群中便尋不到了。訓練營內常年供應的都是粗茶淡飯,現下聽聞有酒有肉,這些少年們立即一涌而出。

只有一人例外。

丁若羽心生好奇,放慢腳步,直到兩人並肩。

她早就注意到這是個白白凈凈的少年,同自己年齡相仿,生得眉清目秀,在十餘人中叫她一眼瞧見,相比起第四組接受特殊訓練的美少年們亦不遑多讓。

她便心生好感,瞅了他片刻,卻見少年忽然冷笑起來,鄙夷地睨了她一眼,仍舊不緊不慢走著。

此人相貌堂堂,想不到如此乖戾。丁若羽暗想,皺起眉來。

「看什麼看?」少年不耐煩起來,滿臉厭惡,加快了腳步想要將她甩脫。

丁若羽亦疾步跟上,自始至終一語未發,她可不想自討沒趣。

結果進了大帳,除了白花花的饅頭,各人還分得了一碗紅燒肉。少年們好容易出一次訓練營,皆打鬧著要搶酒喝。丁若羽慌忙避開,躲去帳子外邊。

無獨有偶,之前那清秀少年亦端著碗安安靜靜蹲在帳外。

只是這次,見丁若羽在另一旁坐下,他卻未再露出嫌棄的表情。

丁若羽斜了他一眼,見他怔怔地望著碗底,半晌也不動一下。

她便自顧自吃起來,忽然帳子里鑽出個虎頭虎腦的少年,探著腦袋瞅了瞅他碗底道:「大半天不見你人,結果一口都沒有動!要是不喜歡吃肉,可以倒給我,都涼了。」

清秀少年立即怒目而視,叫道:「這是我的!」隨後拾起木箸狼吞虎咽。

丁若羽抬眉,輕手輕腳起身轉入帳中。

與在死士營時一樣,他們被分在了同一間土木堆砌的簡易房舍。十二個年齡不一的少年死士,男男女女皆擠在一起,早習以為常、無所顧忌。

睡到半夜,丁若羽被一陣打鬥聲吵醒。

睜開眼,條件反射地伸手入懷,捏緊了匕首。

翻身而起,昏黃微光下,她見到五六個少年正在按著一個人猛揍。

借著微弱的燭光,她繞到一旁,終於看清了被打人的臉。

是那個孤僻的少年。

丁若羽沒有立刻上前阻撓,她知道這麼多人自己根本就不是對手。在其餘人皆作壁上觀的時候,能力弱的自己若強出頭,只會被拉過去和那少年一起挨揍。

她緩緩向角落的窗口移去,盡量不惹人注意,彎腰抓起一顆石子,悄悄打在檐上。

「別打了,外頭有人!」響聲清脆,丁若羽緊跟著叫道。

「什麼人?別跑!」幾個動手的少年聞言,都爭著掠了出去。

丁若羽鬆了口氣,轉頭望去,那少年卻懶得看她一眼,拖著沉重雙腿挪到角落處,蜷著身子就要睡了。

見其餘少年皆是一副事不關己麻木不仁的模樣,她也不好有什麼別的舉動,只得默默和衣躺下。

死士營的少年們身份各異經歷不同,難免會有一些性格極端的,丁若羽早已見怪不怪。更漏響,夜風亂,那幾個奔出去的少年無功而返,懊惱了一會兒后,也紛紛入夢。

次日,洗漱、練習,午後來到總營聽將士們出謀劃策。夜間,同樣的一幕再次上演。

若說前一夜丁若羽急中生智,那麼這次,她是真的沒轍了。她只得同旁人那樣置之不理,畢竟這麼多人中,除了第三組的那兩個,她幾乎誰也打不過。死士中向來強者為尊,誰的拳頭大,誰就是真理。

好在那些動手的少年也知分寸,只是讓他受點皮肉之苦,不會傷筋動骨,她便寬下心來。幸好沒有多管閑事,不然可能會節外生枝。

隨著帶隊教員每日點名,她注意到那少年叫做飛瓊。每次例會散開后,都一個人躲得遠遠的,好像誰都會對他不利似的。

終於這天的對練,隨機安排的名單上丁若羽對上了他。正想要行禮,那飛瓊便提步而上,甩開招式毫不留情地向她進攻。

饒是丁若羽反應夠快,堪堪避開,卻不料對方像預知了她的動作般,也按照那軌跡偏了過去。她大驚,每天半夜都被幾個高大少年壓製得死死的飛瓊,此刻似變了個人,一招一式都能限制住她的舉動,讓她根本放不開手腳!

難道……第一組的戰力,竟如此之強?

連這樣的弱者,都高過自己不止一個檔次,其餘人呢?與她同房堪稱這批少年死士中第一人的無眠呢?

一直以來,都太高估自己的實力了……

這微微的一走神,飛瓊攻擊進度加快,轉瞬已捏住她手腕,欺身而前,將她硬生生壓跪在地上。

「真弱……」冷冰冰的兩個字飄入耳中,丁若羽無力地癱在地上,望著那少年轉身揚長而去。

面前有人伸出手,拉她起身。

丁若羽驚訝地望著那人,正是每夜揍那少年的男孩子之一。

「很強吧?」他尷尬地笑著道,「我們第一組這七個人當中,數他最強,打不過也不必覺得丟臉。」

「什麼?」丁若羽驚訝地叫了起來,「那你們還……」

少年臉上尷尬之意越來越重了:「這正是他的修習方式。」

「挨打?」丁若羽道,瞪圓了眼睛。從小到大,她還是第一次聽聞這種匪夷所思的「挨打式修習」。

「他讓我們每次都要用盡全力去動手……」少年臉紅得有些說不下去了。

原來,飛瓊的預判能力以及反應速度,都是靠這種亂戰練習出來的。其餘的少年死士無動於衷,便因為早知道有這麼一回事兒?

「早知道了,那天你睡得太沉……」少年觀察著她的神色小心翼翼道。

丁若羽泄氣。看來夜裡全是自己沒事找事,那始作俑者一定會覺得她傻透了。

兩軍對峙沒多久,戰鬥的號角終於吹響。

金鐵交接聲聲入耳,不時有傷員被送往營內接受緊急治療。外邊喊殺聲連天,慘烈得彷彿黃沙都被將士們的鮮血染得通紅通紅。

軍情嚴峻,後勤兵忙亂不堪。死士們夾雜在人堆中,訥訥的一時間都不知如何是好。

「你們幾個小鬼,別杵在那兒,過來幫把手!」一名正在給傷員上藥的老大夫叫道。

丁若羽穿過人群,第一個鑽了過去。

老大夫遞上一卷紗布,匆匆忙忙道:「小丫頭,快替這小鬼包紮傷口,葯都上過了。」

丁若羽點頭,接過紗布,扯下一段,緊緊纏在那一大塊幾乎見骨的創口上。傷員痛得齜牙咧嘴,質問她什麼爛水平,是不是想要他死。

老大夫本在為另一個傷員敷藥,這時候回過頭來,不高興道:「痛?不痛傷怎麼能好?」

傷員頓時安靜下來,丁若羽暗笑,就見老大夫指指點點叫開了:「你、還有你,怎麼還愣在那兒?全部都給我過來幫忙!」

他又看了丁若羽一眼,搖搖頭不滿道:「小丫頭做事沒個輕重!算了算了,過來搗葯。」

原本幸災樂禍的丁若羽立時樂不出來了。

於是,一整日,他們十二個少年死士中的佼佼者,被老大夫井井有條地指揮安排著,堪比專業看護人員。

戰況未明,一日未見大將歸來,少年們也都沒有回房。同老大夫圍坐在營內,聽著外面無止息的風聲角聲,以及室內傷員時不時的哼哼聲。

時間久了,自然會有人感到不耐煩。那虎頭虎腦的少年突然大叫道:「上面怎麼還不下達刺殺命令?這再等下去,人可都死光了!」

「急什麼?」老大夫臉一板道,「他們不叫你動手,當然是能應付得過來。」

「萬一應付不過來了呢?」少年不服氣道。

「臭小子烏鴉嘴!」老大夫怒了,顫巍巍起身提起拐杖就向他腦袋上敲去。

少年想要避開,卻不料身邊坐著的幾個同伴反應更快地將其按住,讓他結結實實吃了這一杖。

「喂,你們在幹什麼呢?真他娘的不講義氣!」那少年還在嚷嚷,揪起一個同伴,隨後連著身邊人都打作一團。

「年輕人吶……」老大夫坐了回去,撫須感嘆。

那一團混亂中,突然竄出一人,氣喘吁吁道:「別鬧了田貝!老大人是不同你計較,否則你早被扒了一層皮!」

聽到這個聲音,丁若羽抬頭,正是告知她飛瓊那特殊修習方式的寸心。

在這冷冰冰充滿算計的死士營中,也難得有他這樣的熱心人。

田貝挪了挪,來到老大夫身邊,巴結地問:「老大人您是炎國本地人?」

老大夫搖頭道:「老夫乃是姜國人。」

田貝聞言,愈發好奇:「見老大人如此盡心儘力,還以為是本地人。」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老大夫嚴肅道,「何況老夫的職責便是救死扶傷,凡是傷者,無論他是哪國的,在老夫眼裡都一樣!」

聽他這麼說,對面的寸心也湊近前來,滿面崇拜問:「老大人可是巫教第一神醫孫青山?」

「小娃娃眼光不賴,怎麼看出來的?」孫神醫立即笑眯眯問。

「老大人的手杖……」寸心撓了撓頭,指著杖頭上雕刻的一處高山流水圖案。

「不錯不錯。」孫青山笑道,「你們這幾個小鬼可比前兩次那些廢物細心多了。不過老夫可不敢當這巫教第一神醫的名號。」

寸心不明所以地張了張嘴,角落處響起一個生硬的少年聲音:「因為離泓。」

「離泓是誰?」丁若羽忍不住開口問。順著那聲音望向角落,見飛瓊低著頭在擺弄什麼,彷彿剛才那四個字不是他說的一般。

寸心驚訝不已:「大國師你都沒聽說過?他不但醫術超凡,能生死人肉白骨,而且……而且還是全西炎國長得最好看的人,你連這個都不知道?」

「最好看?」丁若羽面露詫異之色,脫口而出,「西炎神醫大國師,是美嬌娘?」

「嗯,咳咳……」寸心都尷尬得想要鑽地縫了。雖是他不小心誤導的,可也沒料到這姑娘會作此猜想。

「哈哈哈!美嬌娘,笑死老子了!」田貝哪裡像他顧忌那麼多,覺得好笑,便笑得滿地打滾,還直拍旁人的大腿。

寸心頭痛不已,只好再接著解釋:「我、我是說,大國師的好看,不光在男人當中俊美無雙,就連女人也、也及不上他……」

丁若羽臉上發燙,連忙借故起身,躲進角落裡繼續緘默不語。

少年們話題越扯越遠,最後大家都東倒西歪席地而眠。

夜深了,借著昏幽的燈光,孫青山長嘆。他的目光一一掃過地上和衣而睡的少年們,目光愈發複雜。

「南越小藩王,姜國親王,東鄴世子,北煜太子……」地上此刻睡得四仰八叉毫無形象的這些年輕人,竟都擁有極其顯赫的身份地位。

他們來自不同國家,各有一段黑暗神秘的過往,以種種手段送到西炎國來,更名改姓,接受最殘酷的訓練。而此刻,他們又被專門挑選出來,同西炎將士攻打各自的國家。這番考驗,是否能堅持到最後?

「大人,您這次是不是玩得有些過火了?」他憂心道。

「測試他們。」

那日,國師邀他至府上,隨手遞來一份擬好的名單。

「這些是……」孫青山望著一列十一個人名,皺眉不解。

「田貝,原名越海田,越國兩年前封的藩王,這些人當中出生地位最低的。」國師悠悠一笑,逐個清點了起來,「寸心,姜問心,姜國親王,小皇帝的叔叔;飛瓊,北煜太子,也是郁思遠當時最寵愛的一個兒子……」

「這些人……」孫青山早已瞠目結舌。

國師笑容清淺,不減溫柔:「這些人都是我一手設計插入天羅地網的。他們雖貴為皇親國戚,卻皆心存仇恨。那些累積的恨意和日後的野心會將他們打磨成最好的武器,最終為我所用。」

「眼下,正是試練這些武器的時候了。」他遙望遠空,低聲叮囑,「讓教員們點選名單時做得乾淨點,這些人的身份,甚至連巫皇都還不清楚。」

孫青山心底泛起陣陣寒意,瞧見名單最後還有個李巧兒,怔了一怔。

「這位又是?」他不由發問。

國師笑道:「總要混入一兩個不相干的人進去吧?」

「等等。」他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又道,「再加一人。」

他在名單上緩緩寫下了「陳嵐」。

「她是替補,我會想辦法送她過來,記得保護好她,」國師指尖拂過名單上那些貴族少年的名字,「誰都能死,唯獨她不可以。」

孫青山行禮道:「屬下一定護這位陳姑娘周全!」

這個陳嵐的身份,他隱隱猜到點什麼。只怕也是什麼要緊人物,或許以後還要接巫教高層人員的班。

時至今日,他終於見到了這批少年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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