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千面人屍
顧清單感覺自己不管跑多快，都彷彿在圍著這條巷子打轉，這條路，好像沒有盡頭一樣。
而身後的紅色高跟鞋，永遠都不緊不慢的跟著她。發出噠噠的聲響。
顧清單不敢回頭，跑到全身都沒有力氣了，也不敢停下來。
她突然間想到莫測說的髒東西。
她已經跑到渾身發軟，不知道是幻覺還是真實。路上出現大大小小的紅色高跟鞋，有的鞋在融化，慢慢的化成了一灘血。血越來越多，流到她的腳下，粘在鞋上。
顧清單嚇得轉身往後，可是剛停下腳步，就感覺到一雙手，搭到她的肩上。她看到那隻手，還在滴滴答答的流血。隨後，她感覺到一縷頭髮慢慢纏到她的脖子上，越來越緊。
她感覺到呼吸困難，吃痛的開始掙扎。用盡渾身的力氣扭過頭正好看到女人的臉。
不，她沒有臉。
那個頭髮長到腳底，披著白袍，穿著紅色高跟鞋的女人。她看不到她的臉，確切的說，她頭髮下面的臉已經爛的只剩下一張枯皮，看的顧清單陣陣作嘔。
慢慢的，她和白衣鬼站的地方越來越軟，竟然開始下陷。
顧清單掙扎著，朝下一看。腳下踩著的根本不是陸地，而是一張一張人皮！
莫測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外面街道上燈光閃閃，覺得心煩意亂，他嘆了口氣，一閉眼。整個城市瞬間燈光熄滅，一片黑暗，房間也一瞬一片漆黑。
但是轉念一想，那個女人居然這個時間還不回來。人類果真是複雜的動物，說了跟我走，居然不跟上來。
人類沒有燈，怕是沒有辦法走夜路吧。
莫測又睜開眼，燈也隨著亮起來，整個城市又恢復活力。
莫測突然間警惕的起身，面向落地窗:「莫深，你來了。」
落地窗上漸漸凸顯出一個人影，好像鏡子里的反影，逐漸的凸顯出一個人形。
莫測好像早就預料到此人的到來:「你是怎麼找到這的。」語氣平淡無奇，不是疑問，倒像是質問。
被稱作莫深的男人，像極了莫測，一身黑衣。不同的是，他只有一隻手臂。
莫深走近莫測，拿出身上的一塊石頭，放在他胸前，石頭化作水，融進莫測身體里。「聞著你身上的血腥味就找到了。不可一世的鬼神莫測，怎麼被一隻惡鬼傷成這樣？」
莫測屏氣凝神，吸收了石頭的氣息，也是毫不客氣的懟回去:「再不可一世，也還是遜你三分，我可沒有一見面就給別人下馬威的習慣。」
莫深伸出獨臂，手搭到他的肩上，多了幾分寵溺:「在地獄之門，你想怎樣都可以，如今到這，你怎麼這麼不懂得保護自己。」
莫測撇了一眼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皺了皺眉頭:「我不喜歡別人碰我，手還是拿開吧。」莫測繼續說道:「在地獄之門幾千年，我不一直是一個不招人待見的怪物嗎？你雖長我一級，也不用扮做處處禮讓的樣子。」
莫深:「你知道我心裡是向著你的。」
莫測:「說吧，這次來，到底是為了什麼。不僅僅是來看我的傷吧。」
莫深:「嗯……首司長，讓你儘快把金霓鬼帶回去，已經有八個被他吸了精氣的人喪命了。冤魂在地下鬧得不可開交，死活不喝孟婆湯，他們不喝湯，就給他們上不了戶口，怎麼登記處理！」
「我知道了。你回吧。」莫測看了看掛表，眉頭不覺一緊。
莫深突然間被打斷，欲言又止——轉身走了幾步，隱匿在黑暗裡。
莫深離開后，他竟然覺得有些失落。在地獄之門這幾千年，恐怕也只有莫深真心待他。這樣想著，他忽而想起來顧清單。他猛的看向窗外，穿過樓群看到千米之外，一隻千年老鬼正要把手伸進顧清單的心臟里。
莫測轉身便來到了巷口。
如尋常人所見，巷口一如往常的平靜，沒有人，沒有喧鬧，路燈也安靜的立在一旁。
莫測一眨眼，眼睛里好像有一個黑色的漩渦在旋轉。他看到一隻貼滿褶皺人皮的老鬼，抓住一直在掙扎的顧清單。腳下的幾千張人皮裹在顧清單身上，整個人被包裹的像是木乃伊，顧清單嘴裡似乎還在叫喊著什麼，只是被裹得太嚴實，完全聽不清。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該斷氣了。
莫測怒氣衝冠:「我的人你也敢動！」手一揮，身上的斗篷凝聚成了黑色的刺刀，直衝向老鬼的頭顱。
老鬼頭斷，人皮化成屍粉，莫測袖子一揮，鬼屍和人皮都散成了灰。
顧清單硬生生的被扔到了地上，手還在半空張牙舞爪，但也是虛張聲勢罷了。嘴裡卻一直喊著:「你個死鬼——我跟你拼了——我老大是鬼神——弄死你——啊——鬼神君救命啊——」
莫測看著顧清單坐在地上，閉著眼睛，頭髮蓬亂，衣服破的不成樣子，還滿是戰鬥力的模樣，竟然不自覺的咯咯笑了。
莫測心裡一顫，真是久違的笑，幾千年都沒有這麼心情舒暢了。
隨即便又恢復了冷酷的模樣:「顧清單！」
顧清單完全沒有聽到，依舊大喊不停。
莫測蹲下來，手在她唇邊一指，世界瞬間安靜了。
喊了許久，顧清單突然間意識到自己的聲音不見了，才慢慢睜開眼睛。一睜眼，看到了久違的莫測，這張在心裡莫想了一萬遍的臉，終於出現了。
她激動的不自覺的伸出雙手擁抱他，可是碰到他時，卻像碰到攝像機里的反影一般，手從他的身體穿過。
顧清單憋了許久的淚，忽然間就不爭氣的哭出來，而且還是嚎啕大哭:「你怎麼才來——太恐怖了——太嚇人了，那隻鬼長得太丑了——」
莫測蹲在她身旁，安靜的聽她哭訴，不勸阻，也不安慰。
顧清單睜眼看著無動於衷的莫測，哭的更凶了:「我受了這麼大的驚嚇，你都不能讓我抱一下——太冷血了——果然是人鬼殊途啊——嗚哇——」
莫測看著坐在地上哭的像個孩子似的顧清單，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
顫抖著伸出胳膊。
抱住了她。
顧清單一邊哭一邊卻又笑出來:「原來我能碰到你啊——你還是一隻很有禮貌的鬼神的。」
莫測也笑了:「我想讓誰看到誰就可以看到，想讓誰碰到，誰就可以碰到。」
顧清單又哭又笑:「傲嬌鬼——」
莫測突然間陰沉了臉，推開她，周圍的溫度降到了低點:「該走了。」
顧清單看著遠去的莫測趕忙追上去，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像是個小跟班跟在身後不停的獻殷勤，剛剛的恐懼好像也就這麼一掃而光了。
「不是鬼，是神——親愛的鬼神君，我錯了——原諒我——嗚嗚——」
莫測一臉冷漠，越走越快，忽隱忽現。
「鬼神君，你最帥！你剛剛出現在我面前簡直就像超人——」
莫測聽到讚揚的話強忍住笑容。
「鬼神君——你別消失啊——我好怕啊——」
「鬼神君，你好高啊——高我一頭呢——」
「鬼神君，那隻惡鬼你怎麼收拾她的——給我講講——」
「鬼神君……」
「你太吵了——」莫測伸出手指在她嘴邊一指，顧清單的嘴就好像被膠水粘住一樣張不開了。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卻仍然不依不饒的跟在他身後團團轉。
莫測看著她狼狽的樣子，剛剛還像一隻等待被解救的困獸，現在卻歡脫的沒樣子。不自覺心裡一暖，頭朝另一邊一扭，露出好看的微笑。
對於顧清單來說可能是勝利的喜悅沖昏了了頭，而莫測被她繞的心煩意亂，又好氣又好笑。
兩個人都沒有留意到，一張褶皺的人皮臉從牆縫裡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