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災起無妄,破敗山門

002、災起無妄,破敗山門

猝不及防,趙逸被撲倒在地,心裡惶恐未定,耳邊已經聽到趙豐的聲音:「給我摁住他的手腳!」

「趙豐,你這要做什麼?殘害同宗,在宗祠里可是大罪!」聽到趙豐的聲音,趙逸心中略定,抬起頭沖趙豐怒吼道。

「我怎會殘害你,嘿,你這下賤的霉星今日故意作弄我,若不討回來,人還道我趙大少真真怕了你!」趙豐抬腳踢在趙逸腰間,看見他疼的抽搐起來,笑得歡暢無比。

那兩個小廝也曉得湊趣,強將趙逸的手腳按住,卻騰出手來將他的腦袋按進泥土裡。

趙逸奮力掙扎著,無奈年幼體弱,哪裡掙得脫那兩個小廝的擺弄,只是緊閉著嘴巴,免得吃進了泥沙。他知道今天的過節無法善了,但要像旁人那樣趨炎附勢,心裡卻是不願。

打罵一陣,趙豐站起身朝地上啐了一口,說道:「這次權且給你一個教訓,讓你知道我趙大少的手段,莫要仗著先生看中你就目中無人!你聽好了,回去后把今天的題目給我謄抄三遍,明日帶到學里來。」

說罷,他拍打著兩手上的泥沙,又說:「兩手沾上你這個剋死爹娘的霉星身上的晦氣,真是倒霉!回家還要拿艾葉好好擦擦,免得三年不起運……」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是趙逸掙開了兩個小廝的束縛,胳膊死死勒在他的脖子上。

趙逸此時雙目赤紅,狀若瘋狂,拳頭雨點般搗向趙豐肋間。每個人心裡都有不願提及的往事,趙逸便不許旁人在他面前提及爹娘。辱不及雙親,禍不加妻兒,這趙豐觸動了他心裡的底線,胸膛里一股意氣翻騰,也不知哪裡生出一番力氣,讓他甩開那兩名小廝,猛虎撲食一般沖向趙豐,只想給他一個教訓。

「好賤種!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趙豐怒吼兩聲之後,耐不住一邊掙扎一邊叫痛起來:「你們兩個蠢貨,還不快來幫我!」

「果然是傻兒!打都打了,你居然還說什麼敢不敢!」趙逸厲目一瞪,那兩個小廝居然駭得不敢上前,遠遠站在那裡叫嚷。

趙豐先是叫痛,末了卻哭泣討饒起來:「趙逸,是我錯了……你原諒我這次,以後再不敢招惹你!」

趙逸自然不會相信他的鬼話,卻也怕將人打出個好歹,正好胳膊也酸痛無比,便將人朝前一推,說道:「你記著今天的教訓!匹夫一怒尚且伏屍二人,以後莫要欺人太甚!」

趙豐踉蹌著沖向前,防不住腳下一顫,葫蘆一般滾出去,卻突然一聲悶響,便聽見他殺豬般一聲慘叫。那兩個小廝慌忙衝上去,低頭一看,便帶著哭腔吼道:「血啊,見血啦……」

聽見這吼叫,趙逸心裡一顫,隨即強作鎮定,怒喝道:「你們主僕自取其辱,這筆賬今日就了結了。還不快帶著人,給我滾!」

小廝們這時候惶恐沒了主見,連忙扶起叫痛不已的趙豐,逃也似離開了。

將人嚇退了,趙逸渾身一陣虛脫般無力,強打著精神走上前借著月光一望,只見石頭旁一灘好大血漬,看來趙豐受傷不輕。這時候,他哪裡不知事情壞了,那兩個小廝沒有主見,趙豐家裡卻總有精明人,不須思忖便會給自己扣上一個殘害同宗的罪名,到時候告到宗祠里,又無人替自己打點,往輕里都是杖刑后逐出宗族的罪名!

越想越是心驚,趙逸情知此時不能回家,只是天下之大,自己又有哪一處可以投奔?

惶恐間他發足狂奔,不多時就出了莊子。在野地里徘徊著,往回一看,只見莊上燈火通明,一串的火把往自家衝去。

趙逸此刻又驚又怕,便往山裡跑去,直到渾身再沒了力氣,才停在路邊,靠向了岩石喘息起來。

「前一刻還算計著去考取功名,這時節就流落荒野,正應了那天有不測風雲的古話。」趙逸乾笑著自嘲起來,前路何往,他儘是迷茫:「只是辜負了先生一番提攜的美意。」

苦苦思忖了好半晌,他突然驚喜道:「早聽說半年前山中道觀里來了一個落腳道人,我不如投奔過去,一來避開災禍,二來若能得天垂憐學到一些本領,也算沒有荒廢父母生養的這一條生命!」

心中有了決斷,趙逸身上又生出力氣,辨明了路徑往山裡走去。

其實早半年前他第一次聽到這事,心裡就萌生了訪道求仙的念頭,只是生活雖然清苦,也能勉強維持,所以才一直在心裡踟躕。這時節無路可走,他總算下定決心,一路行去。

天蒙蒙亮的時候,趙逸總算攀上了山頭,行到那荒涼的道觀門前。這道觀許多年前就存在著,據說也有香火鼎盛的時節,只是某年不知為何遭了雷劈,鄉野里傳聞那是道士們觸怒上天,遭了天罰。這事情越傳越是玄乎,到最後居然說這道觀成了妖狐窩,常人靠近都要被吸了精血。於是這一處便人跡罕至,荒涼下來。

趙逸走上前,拿起生了銹的銅環砸在狼藉不堪的門板上,發出噗噗的悶響。敲了好一會兒,也不聽見門內有什麼動靜。趙逸心裡一緊,莫不是那道士已經離開了?

越想越覺得可能,趙逸也顧不上是否失禮,大力推開門板就往院里跑去。這道觀極小,穿過山門正對就是主殿。趙逸走的惶急,看不到腳下絆了一根朽木,登時滾落出去。

揉著疼痛的肩膀,趙逸爬起身,四周一打量,卻發現滿院的落葉朽木,一片狼藉,哪裡是有人居住的模樣!

這一看,趙逸心涼了半截,只感到滿心的希望化作烏有,沉甸甸的心情透不過氣。他忍著失落走入大殿,卻被一屋的灰塵蛛網逼退出來。若是尋常少年,此刻早就抱著失落下山了,可是趙逸打定了主意,便有一份不到黃河心不死的決絕。出門后繞過大殿,他又往後院走去。

穿過圍牆拱門,趙逸便感到清風拂面,趕了一夜路渾身汗津津,受了這涼風吹拂,頓感渾身舒泰。他抬頭望去,只見青石鋪就的地面點塵不染,草葉皆無,房舍的門窗也是一派整潔煥然一新。他的心忍不住撲通撲通跳起來,邁著顫抖的步伐又往內里走去,只見枝葉稀疏根節遒勁的大樹下,一名青袍道人正虛空里盤坐,樹葉打著旋兒落下,卻偏生避開了他盤坐的那一處。

趙逸目光的投注似乎驚擾到了那道人,他雙目微啟,通透無比的眼神望過來。趙逸直感到裡外都被那道人銳利的眼神看得透徹,不由得悚然一驚,連忙恭敬無比的呼道:「小子不是有意冒犯仙長清修,只是自幼喜慕仙道,求仙長成全,傳授長生大道!」

「傳授長壽大道?我自己的長生還未可期,如何能傳授給你?」那道士輕飄飄落地后,粲然一笑,猶如春暖花開,和煦無比。他又問道:「小施主從何處來?」

趙逸不敢隱瞞,低頭將自己的身世詳細道來。他的身世本就凄楚,講過之後,已是淚水漣漣,又說:「小子只想求長生大道,再不收人間種種業障束縛,求師傅成全。」

道士聽過趙逸的身世,思忖了片刻才說道:「既然已是走投無路,你便在這觀里住下吧。只是入我門牆這件事情,我卻不能應承你。不過也留你一個商榷餘地,若你能完成我交待你的考驗,我便傳你一些修行的法門。」

趙逸聞聽道士的話,心裡雖有些失落,但隨即便被按捺下去,心道真正的高人自要有一番做派,若不由分說便收下了自己,反倒要懷疑他是不是徒有其表。念及此,他便納頭拜去,口稱師傅。

道士隨手指點了趙逸一間房子,許他去歇息,自己則在大樹下靜坐下來。

修道人的心思,雖不是無情,也算得上堅韌。趙逸身世可憫,卻不是道士留下他的原因。道士回想自己山中苦修經年,修行無有寸進,便萌生了遊歷天下體悟世情的念頭。只是到了這一處,卻被個物什吸引,一呆就是半年。此番收留趙逸,也是因為身邊一個聽用的道童也無,加之他也想見見,歷經世情磨練的少年,究竟會有怎樣的性情。

一夜疲累,趙逸在房中直睡到午後。醒來之後,他坐在床板上痴痴發獃,只覺得仍在夢境當中。昨日還夢想入縣學考取功名,現在已經身處山中。好一會兒之後,少年突然引頸長嘯一聲,胸腔里臆氣吐盡之後,渾身舒泰。前塵十載笑罵由人,從此後便立志圖高,無須怨也不許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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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游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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