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被遺忘的記憶
「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
白露把奶茶放在汪萌萌的面前,關切地問:「又沒睡好?」
汪萌萌點了點頭,拿過奶茶,喝了一大口。熱氣騰騰的奶茶,驅散了纏著她一下午的瞌睡蟲。
白露伸手,摘下了幾乎佔據了半張臉的黑框眼鏡,露出一雙嫵媚的眸子。
與汪萌萌靈秀陽光的外表不同,白露的長相帶著幾分天生的嫵媚,她有著許多女生都羨慕的長腿和細腰,一頭自來卷海藻一樣飛揚在腦後。可惜,她總是用一根皮筋把海藻系成丸子,用一副誇張的黑框眼鏡把臉擋得只剩下三分,再套上白大褂,書獃子形象百分之百。
白露是汪萌萌除了二哈之外最鐵的老鐵,最死的死黨,也是汪萌萌見過的、嘴巴最毒的女人沒有之一。
「因為公司業績?還是因為那個夢?」白露問。
「都有。」汪萌萌嘆了口氣。
「神經,」白露在床子底下踢了汪萌萌一腳,「要是為業績,你純粹多餘。你有二哈這個『遷二代』金主做後盾,有什麼值得擔心?至於那個夢……」
說到這裡,白露揉了揉眉心:「從心理學的角度上來看,如果一直重複著不斷出現的夢境,極有可能跟童年的經歷有關。如果你想徹底擺脫它,我看,最好的辦法就是重新喚醒你童年的記憶。」
「重新……喚醒?」汪萌萌迷惑地看向了白露。
白露所說的「那個夢」,是從童年時代就開始糾纏在汪萌萌的夢。
她常常夢到年幼的自己在河水裡掙扎、呼救,冰冷的河水灌入口鼻的感覺和無人營救的絕望是那樣的真實,真實到幾乎讓她相信那不是夢,而是自己的真實經歷。而每一次,當她絕望的時候,都可以聽到一個聲音在向自己喊——「別怕!我們來了!」
緊接著,便有兩個模糊的身影游向自己。汪萌萌嘗試過很多次想要看清他們的臉,但每一次都失敗了。她只知道那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他們像救星一般游向自己,向自己伸出了手。汪萌萌也努力地把手伸向他們,她那麼焦急,那麼恐懼,生怕抓不住他們的手,自己就會被河水帶走。淚水與汗水混合在一起,滴落在河裡,汪萌萌根本分辨不清,她能夠記住的只有那雙手,那雙向自己伸過來的手。
那雙手的主人,到底是誰?
那兩個闖入自己夢境的一男一女,又到底是什麼人呢……
汪萌萌不知道。
「真的能重新喚醒記憶嗎?」汪萌萌認真地望著白露,問。
「當然,看這個。」白露說著,從包包里拿出一張宣傳單。宣傳單上用醒目的大字寫著「招募心理治療儀志願者」幾個字,薄款的單位,是「治癒心理諮詢室」。
「你們心理諮詢室的招募貼?!」汪萌萌驚訝。
「治癒心理諮詢室」是享譽治癒國際心理學研究中心旗下的心理諮詢室之一,也是白露目前所工作的地方。作為S大這所國內知名大學心理學系高材生,白露剛一畢業就收到了這家公司的OFFER。作為死黨,汪萌萌正兒八經地替白露驕傲了好一陣子。
不過,這個心理治療儀又是什麼鬼?
大概是看出了汪萌萌的疑惑,白露重新戴上眼鏡,鄭重解釋:「這是我們研究中心核心團隊用了整整十二年的研究成果。你知道,人類經由感官所接收到的訊息經由神經傳遞至人腦,然而當訊息到達大腦前,大部分的訊息已經被過濾了。」
「被過濾?」
「對。有些記憶,在海馬體中暫時儲存,而感官數據中被認為極重要的一部份,可再經由海馬體傳遞至長期記憶區。所以……」
「所以,你這台機器,就是用於激活大腦的長期記憶區?讓我想起已經被我忘了的『短期記憶』?」
「孺子可教!」白露高興地捏了捏汪萌萌白皙可愛的臉蛋。
「可是……你這機器安全嗎?」汪萌萌頗不放心地道。
「喂!」白露不滿地叫了起來,「你在置疑的可是全世界首屈一指的心理研究中心好嗎!而且這台機器可是我們研究中心的王牌,前來預約的人排都排不過來!不過,我可以保你走個後門,誰讓你是我的寶寶呢。」
說著,白露拿出信息表遞給了汪萌萌:「來,寶寶,把這個表填了,我來幫你預約時間。」
「真的靠譜嗎?」白露這麼積極主張的表現,讓汪萌萌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喂!0元心理治療的機會好嗎,0元!你買不了吃虧也買不了上當,權當免費做心理諮詢也很划算好嗎!」白露氣得瞪起了眼睛。
聽上去,似乎有點划算的樣子……
況且那個夢……她確實想要找到它出現的原因,而夢境里的兩個人的身份,她也好想知道。
好想好想。
汪萌萌拿起筆,在報名表上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
「爸爸!」
「媽媽!」
「不!」
那似乎……是一條波光粼粼的河,就在他的面前。
不,就在……童年的他的面前。
他的父母,正拚命地朝著一個方向遊走,無論他多麼用力地呼喚和揮手,他們都聽不見。
他們看不見他,聽不見他,只是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不!」
陸丹猛地睜開眼睛,身後的鳴笛聲響成了一片,他這才發現自己坐在車上睡著了。前方的交通燈早就變成了綠色,而身後的車子則紛紛不滿地鳴笛催促。
陸丹急忙發動車子,駛向前方。
又做了那個夢,從小一直縈繞在他睡眠之中的夢境。
關於父母的死,據說,是為了去救一個溺水的小女孩,——一個完全陌生的、從來沒有出現在他的生活,也從來沒有與父母有過任何交集的小女孩。為了她,讓他們唯一的兒子成為了孤兒。
據說,當時父母救那女孩的時候,陸丹也在場,但關於那段記憶,陸丹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完全被遺忘了,明明那麼珍貴的記憶。
可遺忘的原因,又是什麼呢?
手機響起了視頻請求的提示音,陸丹看了一眼手機,上面顯示的,是秘書朱迪的微信名字。他把車子停在路邊,然後點開了視頻通話。
「怎麼?」陸丹問。
「陸總,快遞公司送來了一束花,說是米可小姐送來的,您看……」朱迪說著,把調轉攝像頭對準了桌上的一束……不,一堆鮮花。
說是「堆」,一點都不誇張,因為那束花多得已經幾乎把整個桌面都要佔滿了,目測應該有三百多朵。
陸丹的眉,皺了起來。
「讓他們拿走。」陸凡冷冷地道。
「可是……」朱迪剛剛張口,陸丹就打斷了她。
「做我秘書要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別說『可是』。」
說罷,他直掛斷了視頻,全然不顧高舉手機怔在那裡的朱迪是何等尷尬。
在這位冷若冰山的高級客戶總監空降之前,朱迪就已經在總部的工作群里接到了無數的安慰與祝福,那份叮囑與惋惜彷彿「臨終關懷」般讓人不適。起初,在第一眼見到這位俊美總監的時候,朱迪還心裡酥酥地說著這哪有他們說的那麼可怕,明明是個「歐巴」嘛!然而從正式工作交接的第一秒開始,朱迪就越來越體會到為什麼那些人會給自己這麼傳遞的「臨終關懷」。
她遲早有一天……會被這座冰山給活活凍死吧?
陸丹剛掛斷視頻,人力資源總監的消息就發了過來。
「本月28日是你生日,公司各部門高層決定按慣例舉辦生日派對,就定在煙雨江南會館,OK?」
在回復欄里,陸丹已經打出了一個「不」字,卻遲遲沒有發送出去。
他知道職場的人情規則就是打成一片,但……他真的不適應。
非常不適應。
不,應該用討厭來形容吧,這種明明抗拒還要笑臉相迎的人際關係……
陸丹把手機扔在副駕駛的座位上,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不願與任何人親近,不願與任何人產生交集,除了工作必要的交流,他連多一句的問候都嫌厭煩。
這種情緒叫什麼來著?
——情緒表達障礙?
記得當時有位心理醫生是這樣說的,自從父母去世后,他就變成了這個樣子。醫生給出的結論是,如果想要從這種狀態里脫離,就必須進行心理治療。
心理……治療嗎……
陸丹的眉,皺得更深了。
車窗,忽然被人敲響,陸丹睜開眼睛,見車外站著一個穿著白大褂、梳著丸子頭,戴著一副黑框大眼鏡的醫生樣年輕女人。陸丹搖下車窗,不悅地看著她,而那女人則遞給了他一張宣傳單。
「治癒心理諮詢室招募心理治療儀志願者——治癒國際心理研究中心十二年研究成果,激活舊時記憶,治癒心靈創傷」一行字映入了陸丹的眼帘。
「先生要做志願者嗎,我現在就可以幫您填表。「女人說著,拿出報名表,向陸丹露出了推銷者特有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