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白霧密圖97
就這樣,下了重手的歐陽翌意外扯爛了白清秋肩膀上的衣服,一道很淺的劍傷疤痕映入了歐陽翌的眼帘。
那個傷疤很窄,窄到似乎讓人能忽略掉當初長劍刺入時候的疼痛,顏色很淺,淺到似乎是年頭久遠,已經被主人遺忘了一般。
但是,歐陽翌記得很清楚,因為那天晚上之後,是冷傲天第一次用酒把自己灌得爛醉,第一次把自己扔在白濠洞穴深處,撒著酒瘋逼著歐陽翌現身與自己立誓,所以那一劍就是冷傲天失手刺入白清秋骨血的地方。
然而,只有歐陽翌知道,那一劍白清秋擋下了,卻深深的刺進了冷傲天的心窩。
「看完了嗎?」白清秋面無表情的對歐陽翌問道。
歐陽翌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匆匆的寒暄了幾句,就逃也一般的跑了。
通了!這一下就什麼都通了,但歐陽翌的心卻冷了,昔日的兄弟,當年答應過冷傲天的事情,如今卻什麼都錯位了,要他親手毀去風滿樓,他眼都不會眨一下,但是白清秋,歐陽翌自認做不到,想來泉下的冷傲天也不會答應。
所以在龐秀躺在床上的第二個晚上,歐陽翌約見冷冰和小佟在竹林里見面,他先是對二人回憶了很多以前的事情,隨後竟第一次對冷冰阻止道:「冰兒,算了吧!」
「什麼?」冷冰和小佟幾乎是異口同聲問道。
歐陽翌還是那副慈愛的模樣解釋道:「其實冷家的仇已經報了,至於名聲,怕是再過上幾年,這江湖上都不會有人記得了」。
「可是我記得!」冷冰委屈的幾乎就是帶著哭腔,而小佟目光中也帶著幾分火光問道:「師父,什麼叫仇已經報了?當年是風連天顛倒是非,害得冷家一家家破人亡,還有那個早死的癆病鬼白清秋,真是便宜......」
「啪!」
一聲清脆的巴掌聲打斷了小佟的話,緊接著小佟的嘴角就淌下了鮮血,說實話就連作為旁觀者的冷冰都被這一耳光給抽得愣了半晌,直到小佟捂著臉跪在地上,他才磕磕巴巴的對歐陽翌問道:「師父,您這,這是?」
「他沒有資格罵白清秋!」歐陽翌看著小佟,帶著憤意說了這樣一句話,就轉身看著冷冰問道:「你的雙雲玉佩可還在?」
顯然,冷冰沒想到歐陽翌會問這個,於是只好喃喃的猜測道:「應該在龐秀那裡吧?」
「你想利用祁棋?」歐陽翌一語中的,不等冷冰解釋就直接出言點破道:「你們誰都動不了風瀟素了,他不會讓你動他的,沒保護好風瀟羽和風景,他一定很內疚」。
知道冷冰和小佟都聽不懂,所以歐陽翌嘆了一口氣直接道:「龐秀是一個什麼樣性格的人,你們不知道嗎?既然祁棋到現在也沒有找過你,那雙雲玉佩多半是惹禍了。
當年雙雲玉佩是為了救白清秋才出手,後來傲天把他放到我這裡,是希望我他日能在白清秋的手下救出雲家遺孤,可惜我去晚了,只知道白清秋躺在床上昏睡了三個月,風連天趁機血洗了大半個雲家。」
歐陽翌轉頭看著小佟,目光中帶著疼惜般道:「你也站起來吧,記得,白清秋其實不是一個惡人,他只是為人太好義氣,心裡裝了太多的事情,有的不知道該怎麼阻止就選擇了逃避。
到後來,逃無可逃的時候,還是選擇了守住秘密,哪怕自己為自己辦一個風光的葬禮,而後在預知到危險以後,他不怕身份暴露站出來,所以,我剛說算了吧,風連天早就死了,不然冰兒,你回想一下風瀟素的左手劍」。
說起通透來,冷冰自然比龐秀好很多,是而歐陽翌話音未落,他就想到了端倪,並且確認道:「你是說,現在的風連天其實,是白清秋?」
「不對!白清秋怎麼會縱容風瀟素在風瀟羽死後屠殺雲家人呢?雲丘易就算是站在冷爺這一邊,可畢竟於他有恩啊」嘴角還掛著血的小佟質疑道。
「為了保護雲夢瑤,也為了地宮圖,我之前也想不通風連天為何會絲毫都不阻止風瀟素,但他是白清秋就對了,雲家所處的位置,是傲天最可能藏地宮圖的地方」歐陽翌說道。
冷冰憤然道:「又是為了地宮圖,當年爹將它藏了起來,無非就是害怕惹出江湖上的血雨腥風,可最後呢?身敗名裂,還是什麼都沒阻止得了!」
「師父,您為什麼那麼肯定他是白清秋呢?當年白清秋在風滿樓住了那麼久,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難得小佟還清醒的發問道。
「因為他鎖骨下有一處貫穿的劍傷,那是傲宸被殺的那個晚上,傲天刺上去的,確切的說這一劍是刺向風連天喉嚨的,但被白清秋擋下了,白清秋要比風連天高些許,我今天去試探他的時候,意外看到了」歐陽翌解釋道。
冷冰和小佟對視了一眼,都看向了歐陽翌,這麼多年他們始終覺得白清秋是個小人,但歐陽翌卻一直在此處和他們持有不同的觀點。
可以前白清秋是一個死人,針對這個他們從來不做爭論,況且歐陽翌早已淡泊名利隱退江湖,要不是為了與冷傲天白濠洞里立誓,他此生都不會再踏足江湖。
當然,就因為如此歐陽翌更不曾想過要左右冷冰兄妹對白清秋這個人的想法,甚至是與白清秋有著至親關係的小佟。
「既然仇已經報了,那張圖在哪裡就不重要了,冰兒,收手吧,否則有一天你會後悔的」歐陽翌又對冷冰勸道,語畢還不忘記抬起手在冷冰的肩頭拍了拍。
只是,這樣對冷冰來說公平嗎?
顯然冷冰不會同意,他腦海里第一次冒出了忤逆歐陽翌的想法,眼圈紅紅道:「師父,冷家的名聲我可以不要了,但要說當年的事情,他白清秋就沒有份嗎?我爹最終還是死在了他的手上。
千瀑峰外您問過的,他承認了的,我當時就站在您身邊,我眼睜睜的看著您扔下了手裡的劍,我那時候勸過自己,您只是想給他一次機會,您只是看他身負重傷不願意欺凌弱小,我用了多少個日日夜夜才說服自己忘了那一幕!
我又用了多少心血才一步步走到今天?您不是冷家人,說到底您也不姓冷,您退了步還可以姓歐陽!但是我做不到!」
說到後面,冷冰幾乎是一字一頓的吼叫,要不是這片竹林足夠大,位置又足夠隱蔽,怕是要給龐家的人都盡數吸引了過來。
「冰哥」小佟走過來小聲的喚了一聲,又抬頭看向了歐陽翌,十分謹慎的問道:「師父,這件事情,要不,就還是讓冰哥自己決定吧?」
歐陽翌搖了搖頭,果決的回應道:「都夠了!冰兒,你跪下」。
冷冰一驚,雙膝一彎直接跪倒在地,他此時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一時衝動,是說了怎樣混賬的話,歐陽翌對冷家兄妹恩情重如泰山,冷冰覺得幾輩子都報不完。
「好了,你現在給我叩三個頭」歐陽翌滿臉平靜道。
冷冰不明所以,還是和以往一樣照著歐陽翌的話做,對著他恭恭敬敬的叩了三個響頭,然後剛要開口為自己剛才的冒失說點什麼,不想歐陽翌卻忽然開口道:「站起來吧!」
冷冰領命站起身,卻沒想到這時候歐陽翌從腰間拿出了一柄匕首,扯起衣角「嘶啦」一聲,一片白色的紗布轉瞬就飄在了他和小佟眼前。
「師父!」冷冰和小佟異口同聲喊道。
然而,歐陽翌卻挑起嘴角笑了笑道:「冷家主,你我師徒之情已成過往了,你剛三個頭還了我的恩,我這一刀下去也斷了與你的情義,今後琴音小築權當是我歐陽翌最後留給你們的念想」。
歐陽翌說完該說的話,就收起匕首轉身欲走,這時候冷冰才反應過來,他伸出手向前撲倒在地,對著歐陽翌的背影哀求道:「師父,我錯了!」
本來冷冰還想說下去,但話剛到這裡,歐陽翌就開口打斷道:「你真的沒有錯,其實都是我們這些人之前做得不夠好,我當年答應過你父親,要把你們這群孩子養大就作罷,可惜這麼多年是我習慣了才不捨得放手。
況且你們都了解我這個人,從不願意干涉任何人的意願,說起來你們長大的過程,更像是自由生長了,再說以我和白清秋以前的淵源,不面對才是最好的結果」。
話到此處,多說已經無益,看著歐陽翌遠去的背影,冷冰不自覺的淚流滿面,待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身邊的小佟業已經離開了。
晚風習習,從小就見慣了生死離別的冷冰,那顆自認為冰冷的心被吹得彷彿身邊沙沙作響的竹葉,相互摩擦出了疼痛的感覺,直到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光線微明,迎著彷彿墨綠的竹林里,那一個白衣綉翠竹的身影出現。
眼巴巴的望著雙眼微紅小佟走到自己面前,冷冰像是不敢相信一般,他這一刻多想伸手去觸碰一下小佟的身體,可又怕極了他是一縷晨光勾勒的泡影,只要指尖輕輕一觸,便會消失什麼都不見了,怔了半晌只小心的顫抖了兩片嘴唇道:「你?」
「歐陽前輩習慣了一個人!」
小佟只是留下了這樣一句話,然後擦著冷冰的肩膀走向了竹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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