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翌日程尋醒來的時候已經太陽高升，她坐了起來眨巴眨巴眼睛，昨晚哭的太傷心了，以至於自己的雙眼皮都哭沒了，再低頭看著自己穿著那個男人襯衫睡了一晚

一想到昨晚的畫面，她沒有想象中的激動，也沒有其他的情緒在裡面，她恍惚都忘記了是自己走回來的還是霍燦抱她回來的。

這是真正意義上他們兩個人向彼此的妥協，就像那個男人說的一樣，她沒有輸，他也沒有贏。

反觀霍燦現在要面對的危機數都數不過來，程尋什麼都做不了，局面到了現在，所有真相浮出水面來，這不是一個小小的程家可以牽動的，而是霍家內部的根，她只能坐在這裡，靜靜的看著霍燦一步一步的廝殺。

只要一想到昨晚他緊緊的抱著自己，臉上的神色一片的悲鳴，那角度看過去，沒有了一絲往日疏離的樣子，卻有了一種落寞，她實在難以抗拒這個炙熱的懷抱，不是因為對方抱的太用力了，而是從心裡就是難以抵抗，難以自拔，當算計與真心相抗衡的時候，這一次程尋選擇了真心，霍燦也選擇了真心。

很多時候，人們就在很多不起眼小事里，改變了心裡的答案，從來就沒有無緣無故，所有出現的一早便已成定局了。

如今這困局，一身無力的感覺，倒成了先前夢裡的樣子，走幾步都艱難，可深一想霍燦那個男人又豈是無言的公主呢，公主因為將軍戰死，所以哀莫大於心死了，她對世間沒有任何的留戀。而自己和霍燦的局不同，她愛的那個男人，正身在這局裡，不惜以自己為誘餌，放出那麼多的消息，靜靜等待最終的兇手上場。

他們都是同一種人，無論什麼時候，再怎樣的艱難，就算有朝一日真的走投無路了，也斷然不會把刀尖對向自己的。

「陰差陽錯的一步，哎……」

程尋下了床走進了洗手間里，手裡拿著洗面奶，拆開一個新的牙刷，看著鏡子里整張臉浮腫的自己，不由的撇撇嘴，怎麼都是人，人和人就都比不得呢……

那一方的暗室里，霍燦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想著什麼，他的情緒很低迷，一早的時候所有的影子都悄無聲息的察覺到了自家東家的表情，隨即也都聯想到昨晚書房裡傳來女人歇斯底里和凄厲的尖叫聲，不由的都明了，這是東家與女朋友吵架了。

四叔臉上帶著傷坐在另一邊的椅子上，霍仲夫則是虛弱的躺在床上，身上還纏著繃帶，他們等了一會兒也不見霍燦有任何的動作，連個隻言片語也沒有，只是一直的沉默，臉上的始終是淡漠著，叫人任何的揣測都無用。

不多時，東子走了進來，站到霍燦的身後，俯下身子在他的耳邊說著什麼，而後霍燦隨意的換了一個姿勢，淡淡掃了一眼床上的霍仲夫，眼眸里的深沉叫人一時根本想不出任何原因來。

「走吧。」

霍燦略停頓了一下，隨即開了口，準備離開了，霍家四叔看著即將走遠的身影，眼裡的陰戾裡帶著一絲算計的精明，不知深思出什麼答案來了。

「把三叔請到書房來，這一層不要有任何人來打擾。」

霍燦快步的回到書房，屋子裡的黑面小哥正在小心翼翼的泡著茶，一見東家這麼快就回來有些捉摸不明白，卻也悄悄的退了出去。

半響，霍燦站在落地窗下，看著遠處的時候，霍家三叔已經慢慢的走了進來，他看著年輕男人的背影，有了一種恍惚，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了當年的霍星一樣，那個孩子從小就是心軟的，對著所有霍家的人都沒有個防備，可不代表他什麼都不知道，他只是不願意去那麼做而已，因果循環到現在，他才看清楚霍燦根本不是霍星，他和大哥不同，和霍星不同，倒有幾分像二哥一樣的城府和手腕。

「三叔來了。」

霍燦轉過身來，走了幾步，示意對方坐。

「阿燦，以前你想做什麼，三叔都讓你做了，現在三叔只希望你網開一面，畢竟你……」

「三叔！」

霍燦坐了下來，出聲打斷了霍家三叔的話，他看了一眼面前這個逐漸蒼老的人，再也不復當年的樣子了。

「侄子明白自己在做什麼，無論什麼樣的後果我都會承擔，三叔該到時候頤養天年了。」

霍燦勾了勾嘴角，不知是嘲笑還是其他的情緒，他最頭痛的地方不是眼前的這攤子事情，而是後事如何處理。

「阿燦，你怎麼還不明白呢，外界都知道你把天藏口恢復了，霍家外家那麼多人，地方派別那麼多，他們怎會放過你呢！只有本家各方擰成一股繩才能幫你鎮住他們啊！」

霍家三叔有些無奈和無力的感覺，他甚至想扔下這一攤子事情，就這樣一走回到金環島，什麼都不用再管了，可看著眼前的霍燦，他又怎麼捨得呢，這個孩子從出生的那一天在他的懷裡時，他與霍燦之間就已經斷不開了，他看著他長大，看著他一步步的由天真無邪成為了一個面目全非的人，變得不再是他記憶里的孩子，他一步一步都混在仇恨當中，這是他們當年最不願意看到的，可現在陰差陽錯，一切已經晚了。

「你四叔再有錯，他不會在這種時候親眼看著本家被吞噬掉，大局已定，阿燦這不是你想象中的簡單，你太不了解他們了，他們所有人都會成為你的敵人，因為你親手攪動了所有人的利益。」

霍三叔有些痛心疾首著，他萬不能看著霍燦這樣慘烈的結束了自己，他答應過大哥的，這輩子不會讓霍燦陷入這樣的境地了，他不能再成為第二個霍星，這種事情三叔也不會容忍第二次發生。

「你我都清楚，外家勢力這些年如何發展的，本家早已經不是當初的本家，如今乃是強弩之末了，你明面上是霍家家主，可你也清楚，支持你的外家依舊是當初的老人，新外家的掌門人，不會再遵循本家了，天藏口固然重要，可他們都是一群瘋子，不徹底的斬草除根，他們不會罷手的！」

霍燦怎麼會聽不明白三叔的話呢，他早已經料到了天藏口一旦鑄成，霍家內外必定一場腥風血雨的爭鬥，這場動亂一定會來，並直指著他，可他心中並無霍家，他憎恨這個家族，害死了他的哥哥，把他的母親逼走，毀了他的一輩子。

「阿燦，三叔知道你是如何想的，可大局為重啊，眼下的局勢才剛剛開始，你必須得罷手，不然樹敵眾多，本家經受不住了。」

霍三叔恨不得老淚縱橫，苦口婆心的勸著霍燦，可那個男人絲毫沒有略動，他的神情依舊冷冰冰的，那些仇恨盤固在他的心裡這麼多年了，現在叫他忘記，他怎麼可能忘的了呢。

「阿燦，你是本家家主，要以大局為重，要不計前嫌，就算是仇人又如何，你一早就學過的，現在要心平氣和，互利共贏啊！」

霍三叔忍住心裡的悲痛，說道了這一句他甚至都不敢去瞧霍燦的眼神了，那**裸的恨意，他怎麼不明白呢。

「三叔，你錯了。」

霍燦眼裡帶著複雜掃了對方一眼，無論他怎麼勸，這些計劃一早就已經決定了。

「我從來沒有想過放過霍家，在我的計劃里就是要覆滅的。」

他不管這些東西，他這個人開始這個計劃的時候，為的就不是求生，他心死的太早了，三叔的這些話，說的太晚了。

「阿燦，難道你真想覆滅霍家讓自己沒有任何退路嗎！你就不怕你自己的下場是何等慘烈嗎，你就不怕死無全屍，你，你對得起為了你的大哥，還有你父親，你的母親，甚至現在那個程家小女孩嗎！」

霍三叔神情激動了起來，甚至有了一種搖搖欲墜的感覺，他痛心於此，卻沒有想到這個混不吝真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他一死了之，留下的人卻難捱每一分每一秒。

「我早就死了，我死在了十八歲的那一年，我死在了四叔對我的算計里，我死在了大哥失蹤的那一天，我父親離世的時候我就看清楚了，這條路是我選擇的，我不後悔！」

說道最後一個字，霍燦的心口再次密密麻麻的傳來痛苦，他忍住自己的不適，咬著牙，面不改色的繼續道。

「是你的兒子先來害死了我大哥，而後再來謀害我，一次不成，還想著再來一次，非要叫我死了才肯罷休。」

「可現在，你卻叫我不計前嫌的放過他，那麼誰來放過我呢？

霍燦輕輕的閉了閉眼睛，他的仇恨早就根深蒂固了，人人都來求他原諒，殊不知他來求誰的原諒呢！

「阿燦，這件事情，是三叔的錯，以後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現在你要知道面對的是其他人啊！」

霍三叔搖了搖頭，他不想看到這副場面，到頭來還是要面對著，這是誅心的痛苦，他受不住的，何況是他的阿燦呢。

「我不是沒給過你們機會的，我給了，所以到頭來是我身中劇痛，每日每夜都要飽受痛苦的折磨，在我九死一生的那一刻才看清楚你們的嘴臉，你知道我有多絕望嗎？」

話音落下，霍燦捂住心口，站了起來，雙目猩紅著，眼神里的殺意和恨意早就匯成河海，那般咄咄逼人不是本意，卻也只能這樣。

「我這條命是靠別人換回來的，三叔，我很想問問你，在我瀕臨死境的時候，你有讓他們放過我嗎？」

「現在你叫我放過，就算我同意，可我大哥同意嗎？那些無辜枉死的人同意嗎？

」我已經死過一次了，所以我就是來複仇的，我會讓你們看得清清楚楚，我是怎麼毀掉這一切，哪怕我死了，我也心甘情願！」

他狠心如此，霍三叔只能失魂落魄的離開了，這件事情已經到了不可控的地步，今早的消息應徵了他早先所預料的結果，他必須集合好所有本家的力量，為霍燦爭取贏的機會，即使只有一分他也得保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