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冗長的黑夜裡，短暫匆忙的腳步聲絲毫逼近了將要到來的某一個點，在這個爆點燃起的這一刻，沒有一個人是可以完全避開的，命運的齒輪正在一步一步轉起，彷彿這天地之間的每一樁每一件都是冥冥註定。

月色籠罩在休息站的上方，聞聲不可察覺的步步緊逼皆已經是來到了，就在程尋還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時候，一場暴風雨，頃刻間已經兵臨城下，他們來自很多方的力量匯聚在這裡，只為取得一個男人的項上人頭。

「寂靜深處，有備而來。」

彼時間，霍燦背著手，一派愜意悠閑的聽著四處傳來的異動，他的耐心程尋非常的好，這筆賬千算萬算走到現在這一步，已經是他最願意看到的結局了，他的心思和謀算已經是盡人事聽天命，若是此老天讓他亡卻，他也不算沒有白活一次，若是老天在這一次還站在他的身旁，那麼他等於擁有了天時地利人和，群星的懷抱都在他的身邊，他將所向無敵。

上位者的成功，必定是一場腥風血雨的爭鬥，無一倖免，只要是人，就一定有慾望，單從這一點上霍燦拿捏的很好，他掐住這個軟肋，等於面對了兩種不同的敵人，危機即是賭注，越是緊要關頭，越能看到更多料想不到的場面，總的來說，他就要看著鷸蚌相爭，最後來個漁翁得利的結果，他就是要本家和外家來個兩敗俱傷，拿著多少無辜的性命籌謀多少黑暗骯髒的事情，他曾經最不屑的、最鄙視的事情，陰險可怕的樁樁件件，自己現在身在泥潭，全身都是骯髒腐爛的，他亦於此。

「東家，外面打起來了！」

黑面小哥跑了進來，神色緊張的看著一臉深思的霍燦，對方沒有任何的變化，連眉梢都不曾有一絲的挑動，霍燦彷彿沒有聽到這句話一樣，黑面小哥咽了咽口水，還想繼續說點什麼的時候，東子從後面一把拉住了他，示意他不要多嘴，他有些失望，莫名其妙的生出了一種難受。

在他們心裡共同仰望的人，如今就站在落地窗前，靜靜的注視著院子里發生的一切，他的眼裡毫無星光，渾身上下讓人看過去總有一種陰鶩之感，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東家變成了這副模樣，到底有了什麼樣的東西可以遮住他曾明亮的雙眼，他的熱血和初心呢。

也許，一開始很多人的賭注都選錯了目標，他們淺顯的以為自己最看輕的那一個也是最折騰不起風浪的人，他們都以為時間可以證明自己的選擇是對的，因為年少的人總是要變的，人心和時間濃淡相宜也會變成他們想要的那一種，但結果顯然令所有人措手不及和失望透頂了，那份乖巧只不過是這個人的偽裝，真正的狼子野心是不會在時機未成熟之前展現出一絲一毫的。

這些就如同蹲守獵物一般，最好的獵手總是最有耐性的一個，正如霍燦，他比起任何人的耐心可以從十八歲開始，等待到現在，時機真正到來的時候，就會成為有利於自己的時候，而這個男人現在可以做到了，他可以動輒傾覆所有想毀掉的東西。

「人的內心，既求生，也求死，既追逐光明，也追逐黑暗，既渴望愛，卻又近乎自毀地浪擲手中的愛，人的心中好像一直有一片荒蕪的夜地，留給那個幽暗又寂寞的自我。」

霍燦玩味的一笑，臉上的表情隨著轉身而去短暫而過，他的一雙眸子遍布著陰沉，卻不是感懷生死的那種意味，而是陰謀而起的伊始。

東子和黑面小哥兩個人看著霍燦，瞧得出來他眉眼慢慢的舒展開來了，臉上掛著一個詭異的笑容，讓人看得滿是發毛的樣子。

「東家，這樣下去，外面的人就快堅持不住了」

「您趕快下決斷啊！」

黑面小哥的聲音里有些發緊，他不知道自己現在說的話，霍燦會不會在事先想到，可眼下形式緊張，外面已經亂做一團了，他們隨行的人並不能支撐太久，這場大人物要做的博弈，完全不是他們如螻蟻一般輕的人可以決定一二的，他們只有為了各自的立場而去互相拚命，可也不是他想看到的樣子，那些來的人里，有他曾經認識的人，本是來自不同的外家，原先還是可以打招呼的人，卻沒想到現在成了對立的兩方。

面對黑面小哥炙熱急切的目光，霍燦分毫不閃不避，他隨意的瞥了他一眼，看到的是黑面小哥眼裡的悲傷，那種暗藏著的心思一秒便被霍燦察覺到了，不過他權當沒有看見，這是一個不能以感情用事來輕易下決斷的局，這還只是開始，是那些人聯合在一起送給他的大禮物，他怎麼會輕易心軟，更何況霍燦從來不是心軟的人。

「出去吧。」

霍燦伸出手點了點自己的眉心處，他的目光在黑面小哥看來如此的涼薄，也就註定了他無力替那些人改變任何一種的可能，話已至此，黑面小哥挪動了幾下步子，他看了一眼身邊的東子，他的東子哥此刻也面無表情的低著頭，不去看他臉上是什麼樣的表情，他這般的情緒以東子哥對自己的了解又怎麼會看不懂呢，可是對方依舊是沉默的，沉默的遵循著東家的安排，聽從吩咐。

「東家，我不該多嘴，可是外面的人曾經還是朋友，如今各自為主，這不是我想看到的霍家，不是這個局面的，我知道您也不希望看到，您可以改變的對嗎！您以前不是這樣的，您的初衷還是為了霍家的，霍家是中心的，不是如今這樣的混亂，我是您的人，我可以為了您犧牲所有，可不是這樣就不明不白的與自己的朋友互相殘殺，這樣的死……」

「黑子！」

東子搶先在霍燦發怒之前攔住了黑面小哥的話。

「慎言。」

東子一把拉住黑面小哥準備拉他出去，可對方似乎牟足了勁就是不願意離開。

黑面小哥有太多的話想要說出來，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可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些事情發生，就如同那程姑娘之前給他說的那些話一般，一件一件都正在印證著。

「說完了嗎？」

霍燦看了一眼黑面小哥，眼神之凌厲，直擊著後者的內心深處去，他輕輕鬆鬆的架勢足以讓人懼怕，靠的可不是這個徒有其表的霍家家主，而是他的殺伐果斷，他的心狠手辣。

「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多嘴了？」

此話一出，東子立刻拉著黑面小哥跪了下去，他心上的弦正在撥動著，無疑是大禍臨頭的印證。

「東家，我們錯了，黑子是太著急才一時失了分寸，請您懲罰。」

跪下來的這一刻里黑面小哥才意識到自己到底說了什麼，他雖然現在是衝動了，可卻不後悔說這些話，他知道這個局面一定不是霍燦想要看到的，因為他的東家從來不是為了權利爭鬥的人，如果源覺在這裡也會贊同他的意思，可惜現在那個傢伙應該在一個平安的世界過自己該過的生活，不會跟他們一樣，一直在徘徊著，沒有一個定點的日子。

「你們之中有誰敢肯定，能堅持活到最後一刻？」

霍燦問出的這一句時，心裡正微微發涼，面前的人似乎都看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什麼，其實也沒什麼，他知道他們一定可以活到最後就行了，因為他敢保證，用自己苦心的謀算來保證這一切沒有變數。

「沒有人敢保證，正如外面的那些人一樣，早晚都會殺進來，他們現在的目標是我，是準備時刻拿刀殺了我。」

他無需聽到任何人的回答，也不必牽強的為自己找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他雙手之中皆是鮮血淋漓，沒有一個人敢保證不曾枉顧著無辜者的性命，就連他也是一樣的，他從來不是善類，從來都是。

「東家，不好了，我們抵擋不住，他們人數太多闖進來了！」

不多時外面奔進來一個身上帶傷的男人，急切的說著話，滿臉毅然決然的樣子看著霍燦。

「分開撤退。」

霍燦毫不猶豫的回答，並快步的走了出去。

「東家，您不能……」

黑面小哥還未說完下一句的時候，霍燦已經越過了他走出去了，他想跟著的時候，東子卻一把拉住了他。

「你快去跟著程小姐他們，我來跟著東家。」

「好。」

黑面小哥沒有多想任何，快速的點頭，不等停留一刻，來不及說第二句話兩個人都各自的奔赴了自己該去的地方。

東子跑到外面的時候，黑夜之中不知不覺的下起了細雨，他一眼就在人群里發現了霍燦，他一個人被團團包圍著，周圍僅有的二十五六個人一直貼身的保護他，不管自己身上已經是傷痕纍纍的樣子，他們之中共同只有一個目標，就是拼到最後一刻也要保護住東家，這個男人在外界所有人看來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可在他們的眼裡，他就是神。

「都退！」

霍燦皺著眉頭，一聲冷喝，卻無一人可退，真正退下的都是歸順的那些人，如今在的，都是大哥留給他的，唯一最忠心的這些人。

「東家先走！」

不知是誰率先喊出的一句，剩下的幾個人都一一的應著話，誓有一種，東家不退，他們便都不退，這是身為影子的使命，為了中心的那個男人，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他們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