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也許一切皆是命中注定，你和我同樣都逃不出命運的掌控，他叫我們左右為難，進退不得，也是這個使然，在我眼裡擔霍家家主的人，不是霍星，也不是大哥，他們都不適合......」

「那按二叔所說，他們都不是擔當大任者，你覺得誰是，難道是您自己？或者難不成是霍仲夫嗎？」

過了一會兒，霍燦壓下心裡關於大哥的記憶，忍住心痛，掩飾住自己的情緒，故而嘴角帶著一絲譏諷的冷笑，他的眸子里遍布著強烈的恨意，看著眼前的二叔，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令他心裡難忍一分。

「霍仲夫？哼……」

霍二叔冷哼了一聲，眼裡帶著明顯的不屑，甚至連看都不看霍仲夫一眼，也不管他是否在聽著什麼。

「他又算的了什麼，他這個人是個只顧眼前的利益，為了那點利益可以用所有下作的手段，這種人怎麼配呢，他是有野心不假，可光有野心是完全不夠成為一代家主的，他少的東西多了，自以為的一切哪裡又是真的。」

浮華過後的表象會帶走很多，霍家二叔一輩子都在看人，早已經看透了表象的背後，掌握人心即是他的手段。

霍燦微微眯了眯眼睛，他預感到了一種差異，這種差異一下子退散了自己心裡的譏諷，甚至於帶著隱隱的不安，話到了嘴邊，不等多想，便問了出去。

「那還能是誰？」

「是你，霍燦。」

二叔的話音一落地，滿大廳的人都為之震驚，每個本家人都是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甚至就連老A和程尋都是驚訝的，如果說以前就是註定了，那麼也許遲早都會來的。

站在千萬人之巔上的霍家二叔，眼裡有的只是堅定，就如同當初他回身去救老三一樣，他的選擇從始至終都沒有後悔二字，猜忌和揣測的都是來自於其他人。

這之中只有霍老一人坐在那裡，滿臉的皺紋也擋不住實實在在的哀傷和頹敗，他當年是在現場的，所以他最清楚當年發生了什麼，那時候他作為影子站在霍家老大身後，看著他們每一個人做出的選擇結果，其他本家人皆是心照不宣的指定了霍星，而在各位叔叔之中，他們四個人里，有三位都是選擇了霍星，因為名正言順，本家當中也只有霍星有資格可以作為繼承人培養，可出乎意料的是，霍家老二竟然選擇了一個僅僅幾歲的孩童霍燦，這下不光是他詫異，其他人更驚訝著，照規矩來說只要是選定一票的權利，那麼選中的繼承人都有機會參與選拔，但是那時候霍燦不過是個私生子，雖是本家出身，可也算不得多名正言順，再者霍燦還是個奶娃娃，然後接下來他們一通爭論不休，再後來的事情霍老都記不清楚了，不過最終的結果，還是顯而易見的確定了霍星，那時候所有人都篤定的認為，百年榮耀就在眼前了，可不知這終歸是一場好事情，還是個壞事情，若按現在來看中間發生的這些變故，如果再重新選擇一次，當年若是換成了霍燦，或者說當年若是給霍燦繼承人的培養，也許現在的結果就不會是這樣了，那到底是什麼樣子的，霍老也想象不到，總之沒有比現在更差的局面了。

「怎麼會，會是他？」

老A有恍惚的失神，自言自語道。

程尋瞥了他一眼，更加敲定了自己的答案，電光火石間，她又想到了當年的光景。

那時候那個老人問她，你覺得他有勝算嗎？

她乾乾脆脆的下了賭注，也許從那時候一切便已註定好了，這個男人，就是要站在最中心的位置之上，享受無邊無際的孤獨和千萬人的追隨，他將在這個位置上，牢牢的掌控住所有的一切變數，在他心如鋼鐵之下，是沒有一個人敢越界的，也就沒有那些暗藏黑暗的事情了。

可是，從來沒有如果，也沒有假設，更沒有機會重選一次。

不管程尋承認不承認，他們現在已經身在局裡，布局的人皆成為局中人，這是悲哀，也是無奈。

「你雖然是大哥老來得子，與霍星年歲相差太遠，可從小你是我和老三親手培養長大的，你什麼樣子我沒有見過，所以我太了解你的性子了，三歲定八十的確是這樣的，當年我明確的提出把你也列為繼承人培養，是你父親和老三全力在制止，他們希望你永遠不要涉入霍家當中去，希望你隨心所欲的過著自己的日子，脫離那些骯髒的泥潭，遠離那些艱難險境和爾虞我詐。」

二叔似自嘲的一笑，眼裡的失意何止一片呢，不知想到了什麼，頓了頓：

「可到頭來人算不如天算，我們都沒有料到的事情，就這麼陰差陽錯的還是回到了你的身上，與其說是我們自己自相殘殺亂成了一團，與其說是命數是命中難以化解的劫難，是大家不得已推你上位，雖也無可奈何，可如今皆是落定的事情，倒不如說，這本就是你命中注定的事情，無論你怎麼變化，怎麼選擇，霍家冥冥之中早已經選中了你。」

「選中了我？」

霍燦聽聞此，不由的重複的一遍，他盡量讓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可這些話，哪裡能平靜下來，他隱藏的情緒再好也抵不住憤怒的潮水，拍岸而來。

「二叔的話自認為是為了我，其實更是為了自己吧，你把我悉心的培養，也是為了向我父親來宣戰，化解掉當年被搶了家主位置的怨恨吧，你和當年壓著大哥的那些人又有何區別呢！」

霍燦的表情里夾雜著巨大的憤怒，不光是對著霍家二叔的也是對著在座的那些本家人，他和霍星這一生都是被他們給毀掉了，借著身處高位推出了他們兄弟來做人前的冤死鬼，倒是他們自己可以享受著成果了。

「呵呵……」

一聲冷笑聲，程尋追著霍燦的表情看過去，他的面容愈發的冷峻，可顫抖的下巴還是出賣了他的真實情緒，他無疑是難受，受著折磨到頭來面對的是血淋淋的真相。

不過，這些對霍家二叔來說都已經不重要了，他甚至自動的忽略了霍燦臉上的表情，比起背地裡下的刀子，如今拿到他的面前來，更是一種刻骨銘心，二叔就是要霍燦牢牢的記住今日的所有，現在他能對霍燦做的不多了，在所剩無幾的時間裡，二叔已經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了，經久的考驗如今到了盡頭，該退散而去的，就該徹底的落幕了，下一個百年，興許他泉下有知，能夠看到霍燦建立的王國。

「你錯了，你還是年輕了些，做起事情來，非要分出個是非黑白，殊不知，所謂的黑白是非，不過是選擇不同，立場不同罷了，從一開始就沒有一個人是錯的，之所以錯了，不過是他敗了，之所以對了，不過是贏了。」

「自古成王敗寇的道理，你不會不懂，霍燦也許現在我說的這一切令你難以接受，甚至來說不合時宜，如果是數小時之前，我一定不會告訴你這些，一輩子都不會說，因為對我來說，也認為你跳崖自盡了，你的命數到了盡頭，你輸了，但現在來看，是你贏了，而我輸了。」

霍家二叔笑了笑，愈發有種欣慰之感，他鬥了一輩子，用過的計謀不下百次之餘，沒有人是他的對手，但是他卻慢慢的給自己培養了一個對手，他一早就看準了這個孩子，將來勢必不會淹沒在人海之中，他必定會成為千萬人之巔的那一個,而局勢越危險越能鍛鍊出他的性子，所謂的一將功成，他們都是座下白骨，心甘情願的犧牲自己，也必定是這條路上的推動者。

「一將功成萬骨枯，這就是你的命，無論你願意與否，各方的爭鬥註定是要把你推到那上面去，我已經錯過了那個最好的機會，也甘願成為座下白骨，所以，你一出生我便選擇了你，你三叔和你父親的確不希望你卷進這場風波，卻也不得不讓你進來，他們也選了你，想不到兜兜轉轉又回來了，我們年輕的時候看著上一輩的爭鬥，然後命運的齒輪再次運行，到了我們自己的身上，這場風波開始的時候就是在這老宅里，現在結束的時候，也在這裡，算是畫上了句號。」

話音落地，霍家二叔慢慢的坐回椅子上，他端起茶杯，面不改色的喝了一口早就冷掉的茶水，眼裡的灰敗一層一層的泛起漣漪來，這些年步步驚心的算計，每一場局裡的考驗都驗明了，霍燦有這個資格，成為一代家主，霍家二叔深知霍燦知曉其中的隱秘將要做什麼，他也明白他必定是要犧牲自己來成就他，也必須承受著自己種下的惡果，這是當初他下第一個局的時候，已經註定的。

「難道二叔就沒有後悔過嗎？」

話到這裡，已經算是開誠布公了，真相被解開對霍燦來說卻不是解脫的開始，而是另一種結果。

「後悔？我這一生做過的每一件事，都不曾後悔。」

霍家二叔淡淡道，臉上連一絲悔改都沒有，他已經知道自己的結果了，不過他一點也不後悔。

「呵呵……好」

霍燦勾了勾嘴角，慢慢的擴散著笑意，最後笑著出聲來，眼裡盡數著痛苦，下意識顫抖著下巴，張了張嘴巴，卻不知道要再說什麼了，無數的話語堆積在心口處，不斷的叫囂著，這般過程里他難以忍受，卻強硬的在撐著，話都給了他，決斷也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