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黑夜再度降臨的時候，彷彿是無邊的濃墨重重的塗抹著天空，星河長眠，半點微光都不見，整個霍家老宅里，此刻更是鮮少有人夜半走動。

程尋坐在椅子上，旁邊是自己的行李箱子，其實沒幾個是自己的東西，多數的衣服都是風月送過來的，她在老宅里已經住了半個月了，這期間她看著霍燦一直忙忙碌碌著，老A先前幾天還在她的身邊待著，不過昨晚也與自己辭別了，他準備去馬來西亞看看源覺，這是令程尋意外的，沒有想到，霍燦當初送走了源覺竟是去了馬來西亞，他們也聊到了為何霍燦至今沒有徹底覆滅掉霍家。

「也許，他終於認清了現實，從這些事情里，讓他明白了，什麼是百年的家族，什麼是真的霍家......」

程尋只顧點點頭，她也明白了很多事情，經此難忘。

在這段時間的相處之中，她跟老A兩個人從彼此相煩到慢慢的搭話，最後居然可以心平氣和的相處了下去，這倒是出乎了程尋的意料之外，尤其是當她知道了，霍家四叔自首的消息，還有劉三終於被抓住了，他們做的一切都被公之於眾，最重要的是報紙上終於印出了當年環宇時報記者程似海之死的真相，昨晚程尋痛哭流涕，跪在地上久久不能自已，若不是老A強行的把她從地上拖到床上，估計程尋現下已經生病了。

「哎……」

程尋輕嘆了一聲，隨即翻出了手機，打開微信聊天框，小春在上面說著什麼，似乎是在說著歡迎她回歸西安的事情，不過程尋卻聽的沒什麼意思，她知道這一切的一切到現在來說，已經算是結束了，不論曾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也不論互相算計了彼此得到了什麼，兜兜轉轉終是到了一個臨界點。

她與霍燦之間的所有的羈絆和餘下的故事，也該是時候的說結束了，曾經程尋也奢想過此生不會是自己一人獨過，可惜，天不遂人願，他們還是隔了鴻溝，難以前進一步，只不過該是看開了的，卻總覺得心裡缺了什麼，那股子空空如也的勁，讓程尋很是難受著。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程尋下意識的隨著聲音轉過頭去看，門口處不知是站了誰，她隨意的撫了一把頭髮，站起來去開了門。

「怎麼是你？」

面對著程尋的意外，風月的臉上卻沒有多少的意外表情。

「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程尋一時間也捉摸不透風月前來的深意，只能幹巴巴的讓開，讓她進來。

「其實也沒什麼，睡不著而已，想找人聊一聊天，其他人都是男人，只能找你了，等到你們都走了，這老宅里就又剩我一個人了。」

程尋隨著的風月的意思點了點頭，淺淺的一笑。

「不是還有他陪著你嗎？」

一想到那個男人，程尋眼裡有些黯淡，不過釋懷的時間只會慢慢的消磨掉自己的那份心。

「你說東家？他那麼忙又怎會來聽我一言，我能看到他已經就算不錯了。」

風月自嘲的搖了搖頭，她根本指望不上那個男人能對自己做什麼，還不如就徹底的清靜了。

「話說，你們是分手了嗎？」

風月挑挑眉，看著程尋僵硬的嘴角，眼裡更是蒙上一層霧氣，似乎有些難受的樣子，她看得清楚不用再深猜什麼，已經清清楚楚了。

「恩，是吧。」

程尋低下了頭，她難以掩飾自己眼裡的失望，也難以形容什麼，雖然兩個人從未說過結束之類的話，可也清清楚楚的表明了他們之間沒有可能了，事情都做到那份上，她自己是明白的，可繞不過一顆真心，如果真的用盡了心思，那麼現在那個男人早已來找自己了，何故於此這般晾著自己呢。

「哎，我那表哥到底有什麼好的，竟然讓我們都沉淪至此了。」

風月嘆了一口氣，略帶著滿不在意一般，可實際她們心裡都明白著，可嘆不言說罷了。

「我明日就要回西安了，有些事情不該想就不要想了，傷身費神，我都是這樣的，倒是你，也許你們相處久了，便會有緣吧。」

程尋有些累了，這句話她說的真誠，殊不知屋子的外面一直站著一道挺拔的身姿，霍燦的耳力甚好，所以什麼話都聽的清清楚楚，下意識握緊拳頭，他忍耐著不衝進去的舉動。

「夜深了，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風月沒有搭腔程尋那句話的意思，她掛著淺淺笑意，慢慢的走了出去，一出門便看到了院子里背著手一臉清冷的霍燦，他依舊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卻難逃於眼裡的怒氣。

「有時候一直等著，並不能等來什麼。」

風月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霍燦，而後走開了。

霍燦看向屋子一眼，廊下的燈昏黃一片，上面的白燈籠隨著秋風慢慢的晃動著，他略沉思了一會，再次邁著步子走近了門口處。

「咚咚咚」

再次傳來的敲門聲，程尋想也未想的開了門，她以為是風月，話到嘴邊了，看清楚了來人，硬生生的卡在嗓子眼。

「怎麼是你？」

對方問的突兀，霍燦微微挑了挑眉，回答的卻是乾脆利落，擲地有聲。

「當然是我！」

霍燦看了看程尋的身後，對方似乎明白了過來，側了側身，往後退去，霍燦快步的走進了屋子裡。

「你明天要走了？」

霍燦看了看椅子旁的行李箱，意有所指的開口道。

「恩，該回西安了。」

程尋點了點頭，有些局促和不安著，她也莫名其妙著自己的變化，為何心跳的如此之快，甚至她連看霍燦一眼都緊張的很。

「大仇得報，恭喜了。」

霍燦眸色幽深的瞥了程尋一眼，對方低垂著眼不去看自己，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哪裡還能看得出當初的那般囂張呢。

「是啊，等了這麼久，終於等來了結果。」

程尋順勢的坐了下來，又站了起來，因為霍燦一直是站在那裡，臉上的神色微妙，她瞄了一眼，只見那男人的嘴唇正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淺淺的一笑，不知是在勾引著誰，魅惑著誰……

「這便是你要的結果，也算如你所願了，身為棋子的我，做的如何？」

話音落地，程尋只感到自己的頭上一道壓迫的視線，頓時讓她更加的緊張，她一面內心的恐慌一面帶著難以形容的心酸感，出此下策是她所為不假，可也是當時她唯一能走的路，如螻蟻一般的自己怎能可撼動一個如此龐大的家族，可再多的解釋，也沒有什麼用了。

恍惚之中，程尋再度聽見霍燦淡淡的話音從一邊傳來。

「我也不知為何要說這話，也許心裡有氣，也許釋然了……」

那聲音入耳，低沉醇厚，卻不是什麼好聽的話，不知帶著什麼樣的情緒，掩埋在他的深意里。

「你不要怪我，你怪我也罷，我……」

程尋眼眶裡不知何時含上了淚水，十分難忍綳著身體，攥緊了拳頭轉過身去，背著他的目光道。

「程尋，你就沒有其他想說的了？你不該補償一下我嗎？」

霍燦心裡有些懊惱，可也是實話，他做了這麼多，如今站在她的面前彷彿討寵的孩子一般。

「我，我……」

程尋艱難的抬起頭，緊緊的握住自己的手，卻不知要說什麼。

「哎……」

霍燦微微仰著頭，輕閉了閉眼，嘆了一口氣，只有他知道短短几句話，自己說的是多麼的緊張。

人生的很多事情都要延遲很久才會有真實的感覺，他以前不是很明白愛一個人的滋味到底如何，現在這一刻他徹底體會到了，那就好比你以為自己的傷口只是留了疤而已，卻不曾想到，日日夜夜裡你都在忽略在，由著那傷口反反覆復難以痊癒。

「你，你是在，傷心嗎？」

程尋的聲音里透著一股無力和疑問的感覺，叫人聽著有些內心有有一絲的難受著。

「是啊」

霍燦微微皺眉，眼裡的光此刻都是黯淡的，他期待著這個女人再說一些什麼，明明就近在咫尺，兩個人卻依舊互相在試探著什麼，他的心裡沒有了一絲往日的鎮定，餘下的只是忐忑和不安著，即要錯了一步，餘下的每一步都只能是錯的，可他不想繼續錯誤，他想要一個新的開始。

「那你現在，也還在心痛嗎？」

程尋的淚終究沒有忍得住，一滴一滴的落了下來，好似大夢一場，最終是要清醒的，殊不知背後的男人已經察覺到了什麼。

現在面對自己心裡的感情，早已經不是年少時所擁有的了，那麼熱烈、歡喜的情愫、那些理所當然和桀驁不馴，似乎全世界里除了愛情再沒有其他重要的東西，不過都是昨日，現在的自己，早就已經是麻木的，甚至在遇到了這個人時，都不敢輕易的展示真心，不敢上前一步，因為她已經適應了這個環境，學會了一個人送走落日，一個人等待星光。

何況他們之間的開始，都是算計，那些縝密的盤算里，都是骯髒的，沒有一絲純粹。

「對。」

霍燦走近了幾步，站在她的身後，只要他想一伸手就可以抱住自己，可這一刻里他微微的遲疑了一下，抿著唇全身都很僵硬，認真且鄭重的由看了程尋一眼。

程尋嘆了口氣，抹了一把淚，慢慢的轉了過來，卻不曾想這般近距離的面對著霍燦，她下意識的向後退去，卻被眼前的男人一把快速抓住手腕，她被迫貼近著他，仰頭看著霍燦的眼睛，在那雙幽深眸子里，她看見了一片失望和難以訴說的苦言，接著卻略略的變了變，像做夢一般，她清楚的看見了，霍燦眼裡的炙熱和欣喜。

他的身後沒有燈光，他的身前面對的只有自己，這一刻，程尋忽然覺得，也許自己才是他的光，向陽之光是需要自己來給對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