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情之一字,晦澀難懂
逼得那魔族三將急急調轉方向,轉而擊打著巨石樹木,山石狂顛之力勢不可擋,四周惡戰不休的暮溪弟子與魔兵們皆已揮動手中刀劍,驟然抨擊上那迎面襲來的巨石,殘風敗葉中不斷有人哀嚎著倒下,狼煙四起,聲震耳鳴。
「這假瞎子他娘的就是個六親不認的主,竟然人魔通殺,老子現在就宰了他!」
魔罍大喝一聲,腳踏巨石之上,手中六菱璠金鐧呈端天之力狠劈直下,卻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對方以光速退避,掌中六菱璠金鐧還未來得及調轉軌道,氣勢磅礴的劍氣便已迎面劈來,頃刻間雄武之軀便被誅邪一分為二,血花四濺中徒生兩縷黑煙,此後,世間再無魔罍!
「血魔在哪兒?」宋忘塵再次怒吼出聲,掌中誅邪已是青煙繚繞,周身戾氣呈破天之勢在四周擴散,將四周的人魔通通擊飛了十丈開外,久久沒有收到響應后,誅邪已脫離手掌,正欲再次使出萬劍幻影時,程筱柔及時出言喝道:「師兄、住手!」
纖柔玉身至疾風中飛躍而至,手中默瀟已挑起那凌空旋轉的誅邪,程筱柔蛾眉倒蹙,拼盡全力將它攥在掌中,厲聲道:「師兄、底下還有我暮溪弟子,你可知你此行是在殘殺同門!」
她終究沒有帶上唐肆言,因其來此不僅會牽絆於她,甚至還會有性命之憂,眼見暮溪山下魔氣衝天,她也只能將唐肆言打暈,並派人嚴加看守,這才得以及時趕到此處,師兄已經快要走火入魔了,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他犯錯。
宋忘塵面若冰霜,大袖輕拂間,程筱柔便已掌控不住誅邪,被他輕而易舉奪回掌中。
「魔族,當誅!」氣貫長虹的吼出一聲后,傲然零孤的身影已降落至地面,於萬千人群中將魔兵一一挑出,長劍直穿其胸,一擊致命。
程筱柔釋然長舒了口氣,師兄就算真的癲魔,手中誅邪也只會對準妖魔,是她關心則亂,有些心急了。俯眼看向那雙手持流月彎刀擊向宋忘塵的魔煞,手中默瀟急急旋轉,一個翻身便落入地面與之凜然相對,刀劍相撞時已激起沙石狂顛。
這時,收到墨陽傳音的子間也已帶著四五百名暮溪弟子疾行至此,未發一言便已加入了惡戰,廝殺一刻也未曾停歇,面對來勢兇猛的暮溪眾人,原本能以多欺少的魔兵們已逐漸處於劣勢,紛紛癱軟在地,於塵埃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風捲殘雲間夜幕逐漸降臨,浩瀚長空中星月無蹤,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唯能見到無數道刀光劍影森然狂舞,哀嚎連綿的死喪之聲以及那刀劍劃破肉體的聲音同時傳出,震得人心血俱顫,神形俱癲。
爍離心知魔族已經毫無勝算,自己若再戰下去,怕是只能落得個化作灰燼的下場,他又怎會甘心死去,便趁著月黑風高之際,反手將一把五石散灑向了墨陽,今日這一切本就是江雨率先挑起來的,他也休想獨善其身。
墨陽雖眼疾手快揮袖擋下那毀人眼目的五石散,卻也讓爍離再次逃之夭夭了。
……
此時,江雨正手擰一名大夫的衣襟,咬牙切齒的問:「都已經過去七日了,她怎麼還不醒,留你狗命又有何用?」
那大夫被其兇惡的面目嚇得腿肚子都在打顫,磕磕巴巴的言:「姑、姑爺,大小姐、她、她……」
「有什麼話趕緊說,否則我現在就取了你的狗命。」江雨怒而將他推倒在地,白皙如美玉的面頰上也多了些胡茬,深邃的雙眸中血色交織,整個人看起來除了疲倦不堪還極度滄桑,甚至還有些頹廢之色。
大夫急忙恭敬的跪立,顫聲道:「大小姐腹中的孩兒日益見長,一切安好,她,她久久未能醒來,或許是,是她不願醒來,還有那孩子好像,好像……」言到此處他已經不敢再言了,那孩子已經在母體中吸收精元且體熱異常,大小姐一直高熱不退,只怕多半是沒救了。
「滾!」江雨怒喝一聲時,那大夫便連連磕頭感謝他的不殺之恩,隨後連滾帶爬的離開了。
江雨沒再追問,是因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俞漫的狀況,他雖治好了她所有的外傷,卻始終沒辦法將她喚醒,不僅因她無法抵抗腹中孩兒的火靈之力,導致她一直高熱不退,更是因她不願醒來,或者說她不願見到他。
即便是瀕死之人,其靈識亦是蘇醒狀態,他也曾到過俞漫的靈識空間想將她強行喚醒,但她的靈識卻是雙眸微闔,安躺在冰晶銀松下的岩石之上,寒風蕭瑟下她卻渾身燥熱,大雪剛飄落在她清秀的面頰上,便已化作水珠滾滾滑落,無論他怎麼搖她,喚她,激怒她,她都未曾眨一下眼。
俞漫本就體熱,他的心火之力不但救不了她,還會讓她產生排斥,加重她的高熱昏迷,萬般無奈之下,這才尋了些庸醫前來為她診治,其結果自是不言而喻,除非她自己願意清醒,否則沒人能救她。
「漫兒,你好狠!」江雨坐在床邊,拉著俞漫的小手低聲責備著,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他千方百計的想要留住她,即便是地獄無門他也能將她拉回來,但現在她活著卻不願蘇醒,她這是在以最極端的方式狠狠地懲罰他。
以前,他不懂情,便將第一眼見到俞漫那囂張跋扈,趾高氣揚的模樣時,那種特別的在意當成了憎恨,他設計娶了她,便是為了凌辱於她。
但如今他總算明白了,他第一眼見到俞漫的感覺不是厭憎,而是欣賞與艷羨,欣賞她的狂傲隨性,羨慕她可以真實的去厭惡他人,去欺凌他人。
他們本就是有著相同境遇的兩個人,他為了復仇活得虛偽卑微,她卻過得肆意洒脫,她敢於將自己看不順眼的人狠狠踩在腳下,而他卻對著仇人百般討好,阿諛奉承。
這種強烈的對比讓他覺得自己很卑劣,所以他才想要欺辱她以顯示自己的崇高,但真到快要抓不住她時,他害怕了。
若是從一開始,他便明確自己的心意,真心待她,或者是在俞漫問他「莫非你要因為我放棄你的深仇大恨」時,他能壓下心中的怒火,告訴她「我會!」他們或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只要她願意醒來,哪怕是再次拿劍刺入他的胸口,他也無怨無悔,因為失去她的痛遠遠比那一劍穿心的疼,痛上千萬倍。
江雨緊攥著俞漫的小手,一遍遍的懺悔著,眸中早已一片朦朧,只是他也不知自己的心意與苦楚,她是否能感受得到?
「哼、想不到世人皆畏懼的血魔也是個痴情種子,你想救她又何必如此麻煩,用你的魔血不就行了,她變成妖……」
爍離話未言盡便被江雨死死的鎖住咽喉,逐步后移間後背猛地砸向石牆,體內氣血瘋狂上涌,卻又因無法呼吸卡在喉間不上不下,極其腥澀難忍,但他早已無力掙扎,只得瞪著一雙泛白的瞳孔惶恐不安的看著江雨。
江雨面寒如鬼厲,一襲素凈的白衣須臾間便已變成了大紅血袍,深邃的眼眸如血滴般赤紅猙獰,焰唇輕啟,厲聲吼道:「我的事,還輪不到你來多嘴!」
爍離被他丟在地上,捂著胸口不斷的咳血,但他還未來得及換氣,便再次被江雨飛起一腳踹至肩頭,徒然倒地間,重如巨石的足尖便在他的胸口來回蹂躪,壓迫的他吐氣不均,額間冷汗直冒,唇角血如泉涌。
「蠢貨,出門就不知道帶著腦子嗎?你以為帶了三萬魔兵就能滅了仙門,還故技重施分散兵力去百門挑釁,真當那百門中人都是死的嗎?你那幾個兵力,只怕早就被他們剿滅了,不久之後,整個魔域都會被夷為平地,你們,都得死!」
江雨氣急敗壞的沖他怒吼著,百門若是能這般輕易被滅,他又何須步步為營,在敵人內部周旋了五六年之久,魔族都是一群不長腦子的廢物,尤其是那現在還躲在魔域等著坐享其成的朔恆,真是將他剝皮抽筋都不足以解氣。
爍離這才驚覺,自己的行動江雨早已瞭然於心,他所言也正是自己最擔憂之事,魔族想要絕地反擊,也只能倚仗他了。
但他並不願服輸,索性仰面平躺,竭力道:「你別忘了,我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人,那宋絕不會放過你的,沒了魔族這個後盾,任你有通天的本事,也只會是孤立無援,必死無疑!」
「哦?威脅我?」江雨收腳,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
「我可沒有威脅你,那宋絕不僅沒瞎,還瘋癲魔障大殺四方,只為將你誅滅,而你,竟在為了一個女人而傷春悲秋,他們遲早都會找到長嶼來,屆時,我們都得死!」
宋忘塵想殺了自己並不稀奇,他斷然認為季暖已經身死,這才導致他瘋癲魔障,江雨驚訝的是,他自毀雙目乃是自己親眼所見,他究竟是如何做到重見光明的?
「你們的死活與我何干?」江雨再次怒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