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苦盡甘來究竟是夢是真

第二百六十三章 苦盡甘來究竟是夢是真

「你們的死活與我何干?」江雨再次怒吼出聲,回眸督見床榻上毫無動靜的俞漫時,眸色又突然柔和了些許,他長長嘆了口氣,又言:「給我記住了,想要活命,首先得學會夾著尾巴做人,做魔亦是如此!

速去將俞遠洋給我帶過來,還有,沒有我的允許,你若再敢踏入沁香園半步,我保證讓你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爍離雖心有不甘,卻也知道自己已經別無選擇,只得踉蹌著從地上爬起,顫顫巍巍的向門外行去。

百門與魔族之事,江雨早已無瑕分心顧及,煩悶的扶額深思時又恢復了之前的一襲白衣,他知道俞漫最討厭血魔。

在乾坤畫時,他其實一直都是在假寐,俞漫伸手想要撫他的臉時,他感受到了,所以當她拿著匕首往他頸脖刺時,他在賭,賭她不會真的出手,只是他賭輸了,心也就涼了半截。

直到後來他顯出真身,將自己最軟弱的一面暴露在她面前,只為得到她一個憐憫的眼神,可她依舊是寧死也不願留在他身邊,他萬般無奈下只能以暴制暴強行留住她,可俞漫就是比他還倔,即便不能身死也不願苟活。

他也想過用自己的血來救俞漫,但他也知道,即便她真的得救醒來,也會因為變成妖而再次尋死,她那犟脾氣,他是徹底沒轍了。

江雨伸手撫上她嫣紅滾燙的面頰,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助感油然而生,猶豫再三,還是幻出匕首在自己腕間狠狠劃了一刀,當鮮血滴滿整個水晶瓶后,他便準備將魔血餵食給她,只要她變成妖,便可以抵住腹中孩兒的火靈之力,屆時,他便寸步不離的守著她,時間久了,她或許就能接受現實了。

「住手!」

伴隨著一聲怒喝,手中水晶瓶也被擊落在地砸了個粉碎,江雨暴怒回眸,便見渾身血污,披散著滿頭白髮的俞遠洋瑟栗著靠在房門處,他整個人看起來邋遢致極,還時不時傳來一陣皮肉腐爛的惡臭。

那日,俞遠洋雖及時趕回了長嶼,卻是為了百姓的安危處處受制於人,什麼也無法改變。

起初,爍離還能按照江雨的吩咐不動俞遠洋與長嶼的百姓,但後來,江雨遲遲沒有指令,又從未來過長嶼查探,他便想在長嶼建一座魔宮,等百門覆滅后,魔王便可以直接移駕長嶼居住了。

爍離將島上所有的勞動力都抓來修建宮殿,老弱病幼皆被那千名魔兵無情絞殺,不僅如此,魔族那群連豬狗都不如的畜生,還毀去了許多良家少女的清白,將她們肆意凌侮,就連那不滿十歲時孩童都不放過。

許多不甘受辱以及那身心倍受摧殘的女眷們,紛紛選擇了投海自盡,子海之上每日都能見到飄浮的死屍,原本安逸祥和的的世外仙島早已變得烏煙瘴氣,慘絕人寰。

俞遠洋知道后,便是拼了老命也要除了那群畜生,奈何當他帶著門下弟子殺到爍離面前時,卻反被其大弟子『長風』一劍穿腹,這時他才知道自己的徒兒為了活命,選擇投靠了魔族。

失了島主這個主心骨的長嶼弟子最終只得以慘敗收場,願降者皆被派去修建魔宮,不降者便被當場凌遲,迫於無奈,許多人都選擇了棄械投降,俞遠洋可謂是敗得一塌塗地。

爍離將他幾度鞭刑到瀕死暈厥,卻又礙於江雨的命令始終留他一命,收到江雨傳信后,爍離便將他捆綁丟進了「百屠水牢」,隨後帶著九百魔兵離開了長嶼,餘下百人繼續在長嶼監管施工。

長嶼弟子認為這是一個機會,便再次舉劍反擊,誰知,爍離早已留好了後路,雙方惡戰不休時,魔族三千援兵趕到了,長嶼弟子只得再次棄械保命,俞遠洋也就無法得救了。

百屠水牢本是長嶼用來關押妖魔的地牢,那裡不僅陰寒無光奇臭無比,水中還布滿了水蛭,俞遠洋每日被一群水蛭嗜血,身心飽受折磨,剛到不惑之年的他,也在幾日之間白了頭,唯一支撐他活下來的只有恨,對魔族的恨以及對血魔的恨,無窮無盡,無休無止。

江雨也未曾料到俞遠洋會被欺凌至此,滿腔的怒火終究還是平息了下來,無論如何,俞遠洋都是俞漫的生父,他傷了她那麼多次,也想試著放下千年前的仇恨,饒了他。

但當江雨起身時,卻不知該如何稱呼他了,以前他可以戲謔的稱他一聲「岳父大人」,如今他明確了自己對俞漫的感情反倒不敢這般稱呼他了,他知,即便自己放下了仇恨,俞遠洋也不可能會放下,這父女倆性子都是一個樣,軟硬不吃。

「你對她做了什麼?」俞遠洋雖精疲力竭,話音卻依舊中氣十足,他蹣跚著靠近俞漫,卻又停在床榻前五分處駐了足,盯著她那消瘦泛紅的小臉,對血魔的憎恨越發暴增,對自己的無能深感悲憫,他以為自己就算沒能護好女兒,也能護好長嶼的百姓,可如今,他誰也沒能護住。

俞遠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曾經威風八面的人,這一刻眸中卻是道不盡的滄桑與凄涼,但他還是壓下了怒火,轉身對江雨言:「漫兒她寧死也不願成妖,你若還尚存一點良知,便放過她!」

他的話不是請求,也不是命令,不溫不惱,卻似如鯁在喉,讓江雨完全不知所措,直到俞遠洋嘆著氣離開了沁香園,他也未能講出一個字。

夜、寂靜如常,風、輕柔舒逸,心、卻是寒澈入骨。

江雨呆愣了許久后,又苦澀的笑了笑,他本以為自己這一隻孤寂了千年的帆,終於可以找到了一個地方停泊了,以至於他拼了命的想要保住孩子,留住她,但其實他一直都知道,俞漫要的是自由,要的是永遠的離開他。

如過去的七日一般,他打濕錦帕為她凈臉,輕拭著她滾燙的小手,笑言:「我知道你一定很厭惡我的觸碰,放心!這是最後一次,我保證以後再也不碰你,保證永遠離開你,我認輸了,放手了,從今往後你的生死,我再也不會幹涉,再也不會!」

眸中突然滑下的淚滴砸落在他修長骨幹的手指上,他好奇的戳了戳那滴清淚,再次苦澀的笑了笑,從什麼時候開始,血魔竟也變得如此不堪一擊了。

「我會撤走長嶼所有的魔兵,毀去魔宮,還長嶼一片安樂凈土,我還可以向你保證,無論百門與魔族最終勝負如何,長嶼也一定會安然無恙,還有,乾坤畫那麼大,季暖一定還活著,所以,我離開以後,不要再想尋死了,好好活著!」

江雨言盡又情不自禁的在她手背上印下一吻,久久不願離去的一吻,苦澀難言,訣別的一吻。

閉眼時,眸中的淚滴已滾落在她的手背上,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感覺掌中的小手似乎動了一下,他欣喜若狂的睜眼,卻見俞漫依舊雙眸微闔,紋絲不動。

他緩緩將她的手擱置在錦被上,又隔著被褥在她的小腹上撫了撫,隨後又俯耳聽了許久,但最終,他也未曾與孩子招呼過一聲,因為他知,俞漫醒來后即便不會尋死,這個孩子她也一定容不下,一個護不住孩子的父親,跟本連同孩子招呼一聲的資格都沒有。

「漫兒、永別了!」江雨本想伸手撫一下她的臉頰,但最終還是收回了手,他輸了,從他想要收起倒刺靠近她時,就已經輸了個徹底。

「別走!」轉身欲走時耳畔傳來了俞漫的輕聲呼喚,他再次悲凄的笑了笑,在乾坤畫時,便是這兩個字融化他的心,如今,自己竟出現了幻聽,真是可笑!

「不要走!」但當他舉步向前時,指尖突然傳來了輕柔的觸碰,他像觸電般急急縮回了手,回眸時,卻見俞漫輕抬玉手,對他展顏一笑。

江雨痴愣的立在原地,這副光景是他做夢都不敢奢求的,守在她身邊的七日,即便他偶爾能閉眼小歇片刻,夢到俞漫醒來時,要麼就是她怒不可遏拿著劍刺向自己,要麼就是刺向他,若這一刻也是夢,他寧願不要醒來。

當俞漫再次牽上他的手時,他沒有退縮,而是隨著她的意願坐回了床榻邊,他注視著她,傻愣而又期盼的注視著她,眸中再次泛起了朦朧。

「扎手!」俞漫輕撫著他的胡茬,勾唇淺笑,歷經了那麼多次生死,她突然不想偽裝了,她是一個人,她也有心。

江雨七日來寸步不離的守護,以及他每日對她的懺悔,她都聽到了,她不願醒來,不願放下自己對他的仇恨,可真當他要離開時,她突然好難過,比知道季暖與宋忘塵成親時還要難過。

以前,她以為自己對季暖的感情難以啟齒,但今日她終於明白了,她對季暖的保護與佔有慾,僅僅只是因她是自己唯一的朋友而已,所以當她見到季暖與宋忘塵在一起時,會嫉妒如狂,會落寞難受,因為她覺得唯一的朋友被搶了,自己又會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江雨欺她,辱她,卻又幾次三番將她從死神手裡搶了回來,她恨他,怨他,卻又迷戀那種身邊有人陪伴的感覺。

從他第一次講出自己千年來的孤寂時,她便感受到他們其實都是一樣的可憐人,他們或許應該抱團取暖,只可惜他是血魔,而她是長嶼島主的女兒,她無法說服自己接受一個魔,更無法忍受自己愛上仇人,愛上血魔的事實。

但當他真的要走時,她突然失控了,她因為長嶼大小姐的身份被迫修行,變成了最孤零凄苦的那一個人,憑什麼在生命的盡頭,她還要為了那所謂的人魔仇怨,放棄自己身邊最後的那個人。

俞漫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餘下的日子,她只想做一個為了愛不顧一切的平凡女子。

她緩緩撐起身來,輕觸著他的眉眼,他俊挺的鼻尖,而後又愛撫著他的臉頰,第一次沒有帶著恨意去親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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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你兩世不相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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