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愛與正義的兩難抉擇
俞漫第一次沒有帶著恨意去親吻他,粉唇剛接觸到他的面頰時,江雨便側避了開去,身子也挪離了老遠,即便是夢,他也不敢奢求的太多。
「啪!」
清脆的耳光聲響起時,俞漫又捧著他的臉,強迫著他與自己對視,勾唇笑問:「信了嗎?」
江雨呆愣的搖頭,俞漫揚手便準備再賞他一巴掌,但見他一臉的茫然無措,深邃的眼眸中疲憊不堪卻又柔情似水,她輕撫著他紅腫的面頰,對他言:「那日在畫中我說過的都是真的,我願意放下對你的恨,就當是放過我自己,餘下的日子裡我只想做個普通人,與你做一對正常的夫妻。」
她清亮的眸中泛著瑩瑩淚花,嫣紅的小臉上揚著明媚可人的笑意,江雨抓住她撫在自己面頰上的小手,薄唇輕啟,半響也未能吐出一個字,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疼,讓他清楚的知道這一切並非是夢,那笑意盈然的背後或許又會是另一場殺機暗伏,饒是如此,他也甘願讓她得逞,他只是害怕她會再次傷害自己。
無言的沉默持續了許久,江雨突然挑起俞漫的下頜,情不自禁的湊近她的唇,但當他見到她眼角的淚滴突然滑下時,還是退卻了,他急急轉身背對著她言:「你不必如此,我既已承諾過會放手,便會放過長嶼離開你,今後,你的生死皆由你自己決定,我絕不會再行干涉。」
「那如果我希望你留下來,留在我身邊,一直陪著我走到生命的盡頭可以嗎?」俞漫再次握著他的手,閉眼斜靠在他的肩頭,她可以直言不諱的罵他,惱他,凶他,卻唯獨無法親口告訴他,自己愛上他了。
手心傳來溫熱的觸感,側目便見她卷翹的長睫上掛著一粒晶瑩的淚珠,江雨顫著手輕觸著她的長睫,指腹帶下那一滴清淚后,又輕輕搓了搓,他突然覺得眼淚不是軟弱無能的表現,而是因為心中有了溫度。
俞漫緩緩睜眼,玉手再次撫上了他的胡茬,淺笑道:「我也不喜歡邋遢的男人,這個就不要留了。」
那時他欺辱了她,將她丟進荷塘里,也是對她言:「我不喜歡邋遢的女人!」如今,她都可以用此話來調侃自己了,證明她已經完全釋然了,江雨點頭應了聲「好」后,便將她緊攬入懷,笑意直達眼底,直入心扉。
感受到懷中的人兒在淺聲抽泣,江雨急忙將她鬆開,伸手撫上她的額,發現她的高熱已經退下了許多,可她卻是哭得小臉通紅楚楚可憐,他慌亂的擦拭著她面頰上的淚滴,急切道:「漫兒、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又不舒服了?」
俞漫搖頭淺笑,玉手緩緩滑上他的頸脖,穿插在他的青絲中,微顫的粉唇輕觸上他白皙如玉的面頰,滑落在他的薄唇之上,迫切的將自已口中的香甜傳遞給他,久久未能收到回應后,玉手便移至了他的衣襟處胡亂的拉扯著,她不會言愛,只是想用行動告訴他,她是真的放下了。
江雨抓住她不停亂動的小手,輕輕將她推離,見她緊抿著唇,小臉上帶著羞澀的紅暈,卻又不甘心的再次貼了上來,便湊近她的耳畔呢喃道:「傻丫頭,這種事應該男人主動才對!」
戲侃的語氣讓俞漫更加嬌羞不已,她低垂著眸,卻又被江雨勾起下頜,閉眼時唇角已不自覺的上揚。
當他炙熱的唇輕觸在她的唇瓣時,她就像觸電般顫慄了一下,輕柔的吻讓她為之迷亂,整個人也隨之癱軟在他溫暖的懷抱,與他唇舌相依,久久纏綿。
江雨揮手將房門閉合后,便攬著她的肩,將她輕扶在床榻平躺,又在她額間輕吻了一下,笑言:「天都快亮了,早些休息吧!」
「我不累,我都睡了好多天了,我想與你做一對正常的夫妻。」她一手勾住他的脖頸,一手遊走在他的胸膛,明眸中滿是期盼。
她的心意江雨自然能懂,只是她的身體才稍好了一些,他又怎會忍心折騰她,便順勢躺在她身側,擁著她笑言:「漫兒可否放過為夫,我都七日未曾睡過好覺了,能否讓我先休息好了再說?」
俞漫這才聽話的停了手,像一個普通的嬌弱女子一般依偎在夫君的肩頭,小手擱置在他的胸口處,感受著那強而有力的心跳聲,一顆空寂的心逐漸被填滿,原來將那不愉快的過往放下后,幸福就會不請自來,即便餘下的日子並不多,有他,有孩子,足夠了!
耳畔傳來他淺淺的呼吸聲,俞漫抬眸注視著他的睡顏,再次輕撫著他如彎月一般好看的青眉,指腹輕點著那如羽扇一般濃密的長睫,見他眼皮動了動,又急忙抽回了手,生怕不小心驚醒了他。
當窗欞處的第一縷陽光灑入時,俞漫又撫了撫他的面頰,淺笑著放輕動作下了床,回眸時又俯身在他的薄唇上印下一吻,隨後又將被褥拉好了些,這才著了一套淺藍色廣袖流蘇裙,淺施粉黛后,便出了房門。
沁香園內早已沒了丫頭小廝,俞漫行走在空無一人的長廊上,內心卻是無比的堅定,江雨與俞遠洋的仇怨她必定無法解開,她任性了二十年,臨走前,也是時候該與父親好好道別一下,因為不會再有以後了。
晚秋之際的晨風襲來陣陣涼意,空寂的庭院中獨立著一道落寞的背影,他一身蔚藍色錦袍隨風飄蕩,滿頭白髮胡亂張揚,未語便又長長的嘆著氣,這個人還是那個威風凜凜的俞遠洋嗎?
「爹、」俞漫緩步上前,呼喚了十幾年都未曾喚過一聲的父親,明亮的眸中泛起了一層薄霧,俏臉上卻是笑意秧然。
俞遠洋聞聲回眸,有些不敢置信的揉著自己的雙眼,待看清那就是自己的女兒后,眸中早已模糊一片,女兒醒了,還喚著自己爹,這可是他夢寐以求了十幾年的事,但如今他連給她一個擁抱都不配,因為他根本枉為人父。
俞漫再喚出一聲爹時,窈窕身姿已是緩緩跪地,她恭敬抬手作揖道:「女兒不孝,這麼多年來讓父親操碎了心,漫兒保證不會再有下次,父親可否原諒漫兒?」
「漫兒、起來吧!你不用道歉,該道歉的人是我,這些年是為父對不住你,讓你遭受……哎!都是我的錯!」俞遠洋語氣哽咽,老淚縱橫,他沒有伸手去扶她起身,而是揚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如果不是因為他的無能,女兒又怎會嫁給血魔,長嶼也不會變成魔族的盤根之地,更不會有那麼多無辜的百姓死於非命,他俞遠洋就是一個廢物,是一個連死也無顏面對俞氏列祖列宗的罪人。
「這些年都是女兒不懂事,父親無需自責,漫兒已經想好了,我會與江雨一起離開長嶼,他承諾過我會撤走長嶼的魔兵,還長嶼一片安樂凈土,我也會努力讓他放棄復仇,與他尋一處清凈之地,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女兒不孝,就不能侍奉在您身邊了,還請父親保重身體,莫要再為女兒擔憂,您就當沒有我這個女兒吧!」俞漫言罷又對著他磕了三下頭,這才緩緩起身,對他淡淡一笑。
俞遠洋踉蹌著退後了兩步,搖頭不可置信的盯著她,她十幾年來第一次喚自己一聲父親,竟是為了與那血魔私奔,他怎能接受這樣的事實,他突然上前,急切的捏著她的肩頭,道:「那畜生是不是用為父的性命來威脅你,逼著你與他一起離開,漫兒別怕,為父就算拼了這條老命也不會讓他得逞,我會想辦法……」
話到一半卻又卡在喉間了,他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三千魔兵把守在長嶼的各個關卡,隔絕了長嶼與外界一切往來的訊息,門下的弟子死的死,叛變的叛變,餘下不多的一批弟子也被當成了苦力用於修建魔宮,他實在是無計可施了。
「爹、您應該知道的,我俞漫不想做的事,沒人能逼得了我,我與他本就是夫妻,如今我已有了身孕,以後我們一家三口會隱居起來。很抱歉,讓您失望了。」俞漫輕撫著自己的小腹,再次對他頷首行禮后,便邁步離開了。
身後傳來一聲沉重的「撲通」聲,俞漫急忙轉身欲將俞遠洋拉起,但他死活不肯起,她只好再次跪下哽咽道:「爹,您這是幹什麼呀?您別這樣,我是真的想與他共度餘生,不是您的錯。」
「你真的懷了血魔的孩子?」他問,朦朧的眸中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緒。
俞漫點頭應是后,又想攙扶著俞遠洋起身,但他依舊紋絲不動,一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她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心中早已有了抉擇,他們二人才成親不到兩個月,那孩子便如同三四月的胎兒一般大,它分明就是個魔胎,俞氏怎能為血魔留下血脈,他絕不能容忍這樣的事發生。
昨夜見到江雨那副萎靡不振的模樣時,俞遠洋便猜測江雨可能是真心的喜歡漫兒,他對江雨講那句話便是在賭,賭他會放過漫兒。
今日漫兒能醒來,還自願同江雨離開,就證明他一定待漫兒極好,不然憑她的性子,還真沒人能逼迫到她,所以她便是那唯一一個可以除掉血魔的人。
「漫兒、這個孩子你不能留,千年前便是因為凌承與夜靈有違天道,才會留下血魔這個禍害,血魔的孩子定會是另一個禍患,為父求你,求你看在長嶼與天下蒼生的份上,除了孩子,除了血魔!」俞遠洋淚流滿面卻又振振有詞,言罷竟打算給俞漫磕頭,也只有這樣,她才有可能會心軟答應他,即便她會因此再次與他決裂,他也要這麼做,只有血魔死了,天下才會太平,長嶼才會安生,他才能有臉面去見俞氏的列祖列宗。
「爹,您這是幹什麼呀?您能不能別逼我,我的身邊就只有他了。」俞漫急忙拉著他,阻止了他給自己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