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你這是質問我嗎？
鳶千漓坐在靠窗位置，身子微微前傾，和絕大多數人一樣，寫字姿態都是歪著的，兩張白紙跟著她一起歪著，字跡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像爬山一樣，每行最後一個字，她都會蹙眉頭。
後來，她的字就停在遵守教令四個字上。
她忘記遵字怎麼寫了。
鳶千漓似乎察覺遠處的書架底有一道微影晃動，她把保證書收起來，朝影子走去。左南下意識竟然是躲，他一邊找地方藏起來一邊思考自己為什麼要躲。
鳶千漓從一個過道穿到另外一個過道，從歷史類書籍區進入文學類書籍區，兩人躲躲藏藏，最後鳶千漓在他背道而馳的地方將他攔截了。
鳶千漓以為是其他什麼東西，看到左南高高站在自己面前發窘的模樣，眼底的光芒迅速抽走，只剩一片漆黑。
鳶千漓一甩長辮，朝座位走去。
左南跟著她走過去，鳶千漓突然轉身，眼底騰起一絲鋒銳的冷光，不悅說道：「離我遠點！」
「圖書館又不是你的。」
鳶千漓似乎找不到反駁的話來，眼神充滿警告，警告他離她遠點，不然，她可就不客氣了。
左南無視她的警告，仍舊跟著她，鳶千漓突然惱怒，從臨近的書架上抽出一本書扔向他！左南反應迅速，身子靈敏一躲，手抓住了飛來的書。
眼神同樣充滿挑釁。
鳶千漓討厭他的挑釁，再扔出一本，朝他臉砸去，左南接住后，對她揚了揚眉。
「別白費力氣了，我學過空手道的。」
空手道？鳶千漓微微停頓，目光匪夷。像他這樣，成天穿著校服，戴著黑眶眼鏡，沒事就在胳膊下夾著一本英語書的人，怎麼看都是文弱書呆，會空手道？
鳶千漓不信。所以，她一下從書架上抽出幾本書，朝他砸去。左南一一接住書，最後一本還是用嘴巴接住的，他得意一笑，怎料旁邊的架子突然倒塌下來，他來不及躲，整個人被壓了下去。
左南悶哼一聲，伸出一隻求助的手，鳶千漓只看到一張好看的五官擰成一團，掃視一眼后，從他身旁跨了過去，走了。
走了幾步，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倒回來，停在左南身邊，左南以為她良心發現，要伸手援救，正當他說「算你還有點良心」時，鳶千漓從他頭頂取下新華字典，翻著那一頁，正好是她要寫的「遵」字。
「……」
他怎麼能指望一個無情的人可憐他一下。
這種想法…
荒謬絕倫。
左南腰受傷了，去校醫室包紮傷口，回教室的時候睨了一眼後排的鳶千漓，她托著腮，眼睛盯著桌面的小攤水出神。
白曉筱看到左南受傷很嚴重，立刻過去攙扶他，左南笑了笑，表示就是腰閃了，腿還可以走動。他瘸著走到座位，拿出下節課的課本，翻了兩翻。
白曉筱坐到他身邊，露出擔憂的柔色。
「左南哥，你不是送千漓去醫院，怎麼倒受傷了？」
左南不想告訴她他和鳶千漓在圖書館打架的事，於是便說：「在圖書館整理書籍的時候不小心閃著腰了。」
圖書館？白曉筱怔了怔，左南哥有事瞞著她？
白曉筱還想追問，左南突然合上書，扭頭對白曉筱說道：「放學后，我有話跟你說。」
白曉筱瞳孔一點點放大，露出吃驚的表情。她隱約感覺到，左南找她，是要向她表白！
白曉筱心裡激起了千層浪花，拍擊著她的心口，一陣陣猛烈跳動。白嫩的臉蛋不由滾熱發燙，紅成一片花海。
沒過好一會兒，就聽到幾個八卦的女生議論左南下午要約白曉筱的事。白曉筱去洗手間的時候還沒化妝，回來，嘴唇就多了一抹粉粉顏色。
勞動委員在黑板上安排掃地名單，這回輪到鳶千漓掃公共樓梯，放學鈴聲一響，她夾著兩本漫畫冊子離開，勞動委員在樓道將她攔截，提醒她必須掃地。
鳶千漓盯著勞動委員，嚇得人家大氣都不敢出，她「哦」了一聲，勞動委員擦了擦虛汗。
和這麼危險的人當同班同學，還真是…
討厭。
鳶千漓聽到勞動委員的嘀咕聲，她拐彎進教室的時候，正好看見白曉筱扶著左南下樓。兩人對視了一眼，誰也沒多看誰一眼。
白曉筱關心問她：「千漓，明天學校一早就要檢查衛生，一定要把地拖乾淨哦。辛苦了。」
鳶千漓沒搭理她，自顧自地走了。
白曉筱轉身，對左南笑了笑：「她一個人獨來獨往，也不怕悶著嗎…」
「沒有良心的人，就算你對她再好，她也不會感激你。」
左南還在為他花光零花錢給她買被子，帶她去醫院看病，圖書館打架的事介懷。他瞥了一眼教學樓外，遙遠的芙蓉樹。
「我們去芙蓉樹下聊吧。」
芙蓉樹…
那可是整個錦城雖雲，戀愛少女心中最嚮往的地方。白曉筱和學校絕大多數女孩子一樣，夢想著有一天能在芙蓉盛開的時節，和喜歡的人一起看花，一起許下承諾。
她以為，還要等很久很久。
甚至等不到了。
沒想到，左南哥竟然先開了口。這對於一個滿懷期待的女孩來說，多浪漫多溫馨。就和芙蓉花一樣，連味道都是特別的。
白曉筱扶著他走到芙蓉花下，她小心翼翼避開地上的花瓣，生怕破壞這美好的一切。
她撩起耳邊的髮絲，臉頰微紅著，害羞地低頭，一雙小手不知道應該放在哪裡，只好背在身後，不停交纏。
左南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他抬頭，昏黃的天空下，芙蓉花隨著清風徐徐飄搖。
喉嚨里的那句「曉筱，我問你，校長怎麼知道鳶千漓在樹上睡覺的？」的話猶豫了半天，還是問了出來。
白曉筱錯愕，腦袋裡早就編織好的甜美畫面隨著一顆沉石砸來，支離破碎。紅的發燙的臉，一點點褪色，和樹蔭下生長的芙蓉花一樣，紫青紫青的。
「左南哥，你…你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明白…你帶我來這裡…」她盡量保持一貫的溫柔，捏著細甜的嗓音說「你帶我來這裡，就是來質問我的嗎？」
「不然呢？」
左南的語氣，平到沒有起伏。
白曉筱背後的手，加重了力度，死死緊扣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