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天山腳下 失魂人
周暮年帶著九郎回到【木休】客棧的時候,只看到崔奎崔特被綁在了門柱上,門外的趴伏著垂頭喪氣的金剡駒,客棧里坐著被吳一圍和昌瑪,店內氣氛極度壓抑。
吳一圍坐在方木桌前,雙眼空洞,似乎在想一些事情。
金九郎走到他身邊,開口問道:「你不是跟我大姐一起去守鎮南府了嗎?」
吳一圍閉口不言,看著面前的金九郎,從眼角劃出幾滴淚。
九郎瞧出了問題,問道:「到底出什麼事情了?」
吳一圍還是不說話,九郎轉身看向昌瑪,大漠黑金只是搖了搖頭,然後就走了。
周暮年在門口也沒攔著她,反而走到吳一圍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對九郎說道:「有幾個消息,我跟你說了之後,你先消化一下。」
「好,您說。」
「鎮南十三城已經全部淪陷了,起義軍多數被俘,死傷無數,金卓男等部退至玉山,呍喖魔力覆蓋了鎮南十三城,尚可追、仲一宮這些先鋒將生死不明。」說著,又拍了拍吳一圍的肩膀,「他被宰父溫侯抽了靈魂,命是我師父要過來的,他現在應該什麼都不記得了。」
金九郎聽到吳一圍被抽了靈魂,慌忙的捧著吳一圍的臉,皺著眉頭、滿臉愁緒的樣子,九郎哭了,眼淚順著面頰流下來:「吳一圍,你還記得我嗎?」
「我記得。我辜負了你,沒有守好鎮南十三城,對不起。」吳一圍還是雙目無神的看著前方,嘴巴機械的一張一合,吐出這些話。
「我姐姐呢?尚將軍他們呢?」九郎繼續問到。
「我不知道,我只記得清明那天我殺了四個人,但我記不清他們是誰。那天我失血過多,你和大漠黑金救了我,然後隨你去了鎮南府,剩下的都記不清了。今天一早醒來,我就在客棧里。」
金九郎聽后偷偷抹了一把淚,轉身對周暮年鞠一躬:「有勞周大俠了。」
周暮年上前扶起金九郎,說道:「我也是奉命行事,你是我師父派我去救的,吳一圍的命是我師父向宰父溫侯開口要的。他還能記得一些事情實在出乎我的意料,等他精神更好一點了,你帶他去天山鶴唳林,我師父文武德在那裡等他。」
「我記住了,周大俠。」
「大俠就別叫了,叫我周大哥就好,我應該只大你沒幾歲。」說完,周暮年轉身出了客棧,遠遠地又傳過來一句:「門柱上綁著的兩個小丑,我帶回天山了,這幾日我也不再光臨你們客棧的房檐了......」
九郎微笑著點頭,心裡暗自感謝這位叫周暮年的夕陽武士,還沒等她過神,只聽吳一圍說了一句:「九郎,我整個人好像已經廢了。」
九郎皺起眉頭看著吳一圍:「為什麼這麼說?」
「我能感受到,我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力氣,腦子裡除了星星點點的記憶之外,其他的一片空白。我......我記得跟你說過,我是來自漠北,可我來這裡又是為什麼?」吳一圍拍打著自己的頭,臉上滿是糾結和沮喪。
九郎一把抱住了心裡正無限掙扎的吳一圍,輕聲在他耳邊說道:「你是為了我才來的南疆,我也是為了你才選擇從王城回來。」
金九郎編了一個謊言,她自己也不知道是發自內心而說出來的還是眼下為了哄一哄這個本來自持高傲卻又為人和善的漠北刀客。
吳一圍慢慢從九郎的懷裡鑽出來,深情的看著她,說道:「我不確定,但我會選擇相信你。」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在這裡是做什麼的?」
「你是王城的公主,客棧是情報單位,可以這樣理解吧。」
在九郎聽來,吳一圍說話的語氣和聲調比之前的那種傲慢相差太遠。突然語調溫柔的吳一圍,讓九郎十分心疼,他丟失了靈魂,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對,那你有什麼想知道的。」金九郎想用自己對吳一圍為數不多的了解,而去試著喚醒他丟失的記憶。
「我不知道該從何問起,但如果可以,我想知道為什麼你的客棧里掛滿了兵器。」這個問題是吳一圍一早就想問的,而他現在也確實並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問些什麼。
「我本以為你會問一問是誰把你變成這樣的,你如何才能報仇等等的問題。在我看來你問了一個最沒營養的問題。」九郎對此有些意外,但馬上她也想通了,與其讓吳一圍緊繃精神想著如何復仇,倒不如換一種方式與他溝通。
「沒什麼好報仇的,我感受到自己武功全失了,全身癱軟無力,又能拿什麼報仇呢?並且,現在的我更想去了解你。」
「你知道的客棧里來往的大都是些江湖人,掛有兵器還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從哪兒收來這麼多奇怪的兵器......」吳一圍說道這兒,他摸向自己的腰間,喊道:「我的刀呢?」
「我很早就說過了,你的刀很多人都想要,丟在戰場或者被人繳了去。你現在也不要糾結自己還會不會武功,也不要再去想自己的刀哪兒去了。你知道嗎,你是我見過被收了魂以後還能有一些記憶,並且還可以很自然的說這麼多話的人,而且是唯一的一個人。天山腳下有很多失魂人,都是被宰父溫侯抽取靈魂后流放了出來。他們每天很機械的過著日子,只剩一副軀體還活在這個世界上。而我,只要你好好活下去。」九郎說到情深時,落下了眼淚,凄凄切切的兩個同樣矢志之人在一起好不慘然。
而因為吳一圍超出常人的精神意志和軀體,常常會在意想不到的時候拉他一把。
「既然你也問到了客棧里的兵器,我不妨告訴你,這些大部分是那些失魂人曾經佩戴過的兵器。也有些是別人的,比如櫃檯正中掛著的兩把短鏜,它的主人現在住在天山腳下,每天都在悉心的照顧著整個村莊里的失魂人。她也是詩里的人物:被稱為飛沙丘的陳晨。」九郎去櫃檯把雙鏜取了過來,繼續說道:「金沙鍥骨鏜,陳晨自己錘鍊的武器,她也是南疆除了干奇山以外最厲害的兵器大師。就是現在干奇山的大徒弟江晉都差她很遠。她是個很善良的人,那天她把雙鏜放到我的客棧里,說從此要去救贖靈魂時,我從沒有那樣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