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兮衣兮莫知哀――訓誡
「皇後娘娘何事吩咐?」我嚇得一驚,穩住情緒道。
「姨母,若無要事,去病先行告退。」
「慢著,你也過來。」衛子夫眉眼輕掃,宮人便全數退出,殿門靜靜關閉,屋子內的燭火妖冶萬分。
「此時此地,你們便將所有話都說盡,李美人你幾番糾纏,是否忘記了身為嬪妾應有的禮數?」
「姨母,此事與她無關。」霍去病搶先開口。
「是臣妾不懂規矩,日後定會盡心竭力,侍奉陛下。」我默然開口。
「你可是講完了?」衛子夫依舊掛著無暇可擊的笑容。
我不敢再看霍去病,長吁一口氣道,「是。」
「你呢?」她又看向霍去病。
「姨母,您莫讓去病為難。」
「究竟是誰在為難?」
「我自有分寸。」
「這次再不准你任性,河西郡重回漢土,民生不穩,你身為人臣,必要為陛下分憂。」她擲地有聲。
「去病自認忠君為國,驅胡興漢,只心裡記掛一個女子,卻又有何不可!」
「莫要說這天下女子千千萬萬,縱是只有她一個,陛下的女人,也不是你能沾染。」
他嚯地站起,指節緊攥發白,衛子夫眼波流轉,不怒自威。
她字句無懈可擊,做足了一個國母應有的儀態,明著為劉徹分憂,卻也步步鞏固衛家勢力。
十多年的磨礪,那一顰一笑間,便是母儀天下。
「去病已自請駐守河西,不日便會出發,還望姨母保重。」他終是平靜地開口,目光與我相接,轉而肅然起身,拱手一揖,「瑤歌,保重。」
喉頭有些哽咽,我垂眸道,「將軍保重。」
何其可笑,我們兩人的一輩子,卻註定捆綁於劉徹的命格中,不死不休。
我仰頭望著他挺拔的背影,白色衣袍卷著莫名的蕭瑟,心頭忽然緊緊揪住,這一步踏出,不知歸期何處…
猛地站起,他已經消失在燭光中,衛子夫按下我的肩頭,緩緩道,「李美人也該為陛下分憂。」
「諾。」
衛子夫啜了一口清茶,又道,「京兆都尉半月前動身前往代郡,協助大司農管製鹽鐵販賣,路途遙遠,邊境兇險,不知可否安全回京。」
似是不經意,加重了安全二字。
李廣利為何會在代郡?甘泉宮時李延年早已警告過他,莫要參與此事。
「他若回得來,便是身為人臣應盡的本分,若回不來,便也是為國捐軀,臣妾並不擔心。」
她放下茶杯,「說的極是,你是個聰明的女子。」
「皇後娘娘謬讚。」我極力維持著謙恭和順。
「麝香為後宮女子之忌,聰明人不該不明白。」她彎起嘴角,如同春樹結了冰霜。
腦子裡一陣嗡鳴,難道我私自服用麝香之事,業已敗露?
「臣妾自會萬分小心。」我小心翼翼地回答。
「傷害龍脈,亦是死罪。」她的笑容綻開,將我的偽飾點點剝去。
「那是自然。」我如坐針氈。
她忽然伸出手,輕輕捏起我的下頜,「本宮第一次見到陛下,也是在平陽府的歌宴上。」
「臣妾微賤,不能和娘娘相比。」我掙脫著,她卻攥地更緊。
此刻我才看的清楚,她秋水般的眸子里,是同劉徹一樣的深不見底。
「本宮當年又何嘗不是微賤,但本宮明白,那些虛名都可以改變,唯有不知進退,誰也救不了。」她猛地鬆手,我身子傾在桌案上,渾身冷汗如流。
「多謝皇後娘娘教誨。」
從椒房殿出來時,已近傍晚,剛穿過迴廊,便看到劉徹的身影大步入殿。
我頹然靠在柱子上,回味著衛子夫方才的話語,仍是心有餘悸。
「玉華膏放在何處?」我一回到猗蘭殿,便在案幾下尋索著。
南陵趕忙幫著找尋,「美人您許久不用,應是仍在這裡才對。」
整個猗蘭殿被我翻了底朝天,那一瓶摻了蘭麝香粉的玉華膏,不翼而飛。
「這段日子,內殿是何人打理?」我喚來外殿宮人。
他們皆是搖頭,不做回答。
「都退下。」我煩悶地擺手。
「美人,可是尋找什麼東西?」殿內只余若予並未離開。
我點點頭,轉念一想,遂撫著臉頰道,「後宮都說,本宮已然失寵,而我臉上的傷疤,只怕看在陛下眼裡,愈發醜陋了。」
「奴婢只看得到美人嬌顏若水,哪裡有傷疤的影子。」
「你不明白陛下的心思,如今本宮想用玉華膏潤澤生肌,卻始終找不到。」我似是感嘆,將她的神色收於眼底。
「半月前,奴婢打掃宮殿,迎美人回宮時,還見到那瓶子就在案幾下。」她目光投向床邊。
「期間有不相干之人到過這裡么?」我又摸索了一遍,仍是沒有。
「奴婢整日看守外殿,除卻鄭美人來送過兩冊捲軸,再無旁人。」她篤定道。
鄭美人?思來想去,她都不具備動機。
「還有一人。」她眼波微轉。
「誰?」我心裡猛地一震。
「前日子夜時分,陛下來過。」
劉徹的性子我了解,絕不會拘泥於這些細節,他若要得到的東西,必定是以一種強勢的姿態。
我又細細回想那晚他說過的話,「我們的孩子,會有的…」這一句突然跳進腦海,最壞的結果便是劉徹知道我一直在避孕!
傷害龍脈,亦是死罪…
彷彿真的被劉徹發現一般,我忐忑難安,晚膳隨意用了幾口,又匆忙掠進內殿。
正當我俯□子,以貓樣的姿勢,在塌下使勁摸索時,只聽見殿外一陣腳步聲。
我身體仍保持著扭曲的形狀,抬起頭,看到劉徹探究的臉。
他的突然出現,著實讓我一驚,心裡不停打鼓,幾秒鐘內,我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這是如何了?」他盯了我片刻,上前抓住我的腰肢,提了起來。
我暈乎乎地伏在他身上時,仍緊緊盯住他的臉,企圖捕捉到一絲情緒。
劉徹被我看的有些發毛,動了動嘴角,「朕聽皇后說你身子不適,如此看來,是朕多慮了。」
「陛下為何會來這裡?」我試探道。
他並不回答,只是伸手撫摸著我的頭髮,「女子重儀容,你的裝束太素淡了些。」
不明白他到底是何用意,又聽他喚來蘇林。
劉徹拉著我走到銅鏡前,鏡中女子鬢髮散亂,我撫了撫髮絲,卻見他從蘇林手中接過一物,通體玉白光華。
「別動。」他攏起我的發,擺弄了片刻,將那玉簪插入髮髻中。
「這是何物?」我側過頭,簪頭上龍紋盤繞,只看玉質,便是佳品,比象骨玳瑁簪更為珍貴。
「日後一直戴著,朕看很適合你。」他溫軟道。
玉華膏的事情,劉徹閉口不提,他一直抱著我,雙手覆在肚腹上,「等圍獵后,朕宣太醫來診治,即便是有不孕之疾,朕也能覓得良方。」
「也許臣妾註定命中無子。」我又何嘗不渴望孩子,可害怕終是多於期望。
剛說完這句話,他便打橫將我放在榻上,幾乎三個月的未曾觸碰,身體的感覺陌生而青澀,一面是讓人眩暈的迷亂,一面卻是忐忑的折磨。
小腹的疼痛突然襲來,我猛地弓起身子,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我竟是將他推了出去。
「你葵水方至,為何不告訴朕?」他盯著床單上的一點猩紅,聲音濃郁嘶啞。
「我…是突然來的…」我頓時紅了臉,將近三個月未至的月紅,竟在此時來了。
被打斷的行房,他雖是有些悶氣,但仍是顧及我的身子,命宮婢替我沐浴凈身,折騰了半夜,我枕著他的手臂睡去。
第二日清晨,南陵端著當歸葯湯送來,我卻發現身子已經乾淨,這著實奇怪,葵水周期少則三日,那麼昨晚定然不是月事,也許只是太過隱澀,弄傷了身體…
南陵和陳麓已經開始著手準備行程,每年春秋之期,劉徹便會到上林苑圍獵,多則月余,少則數日。
若從起居上來講,劉徹是個極會享受的帝王,長樂未央兩宮自不必說,甘泉宮、上林苑皆是一等一的園林工藝,古人雖沒有現代化娛樂設施,可消遣手段卻一點也不差。
據說上林苑養百獸,由天子帶領,眾大臣親眷,各展其藝,獵下的珍奇異獸,或分賞群臣,或就地烹食。
白日遊獵會客,晚間篝火燒烤,醇酒佳肴,美姬駿馬,逍遙賽過九天仙神。
作者有話要說:科室組織海邊旅遊,俺抓緊時間又碼出一章,要離開三天,我爭取今晚再碼出一章,用存稿箱發給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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