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再見卻是分外眼紅
天邊霞光一片紅艷,染紅了大片大片的天空。
大陸一半籠罩在這霞光之下,顯得紅彤一片,倒是增添了幾分肅殺之氣。
皇宮的一處宮殿內,一女子昏昏沉沉,正一手撐著額頭,在無聲地瞌睡著。她的面上是化不開的疲勞,即使睡夢中也不能雙眉舒展著,口中漸漸溢出呢喃之聲,似在低語,實則只是夢囈。
她的周遭無一人在,四周黑漆漆,只偶爾幾抹霞光照射進大殿內,幾縷光照映在她的臉龐。
她眼皮動了動,似下一刻就要睜開,卻只是睡得不安分的表現。漸漸,又恢復了安寧。
一人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她的身前,攜著一食盒,其中是熱了又熱的飯菜。她輕手地點上了燭光,但到底不能驅散天漸漸暗淡。
「姑娘,姑娘。」宮女輕推著她,輕聲喚她。
她艱難地睜開惺忪的雙眼,霞光刺進她的眸子。她半眯著雙眼,一下子也回了神來。
她舒展著雙手,舒展著全身上下每一處的地方。
「姑娘,您已經快一天沒吃飯,多少吃一些!」那宮女勸慰著她,她已經快要整整一天沒有吃下東西了。
「一天了···」她獨自呢喃著,並無把她的重點放在心上,只是記掛著自己的所思所想。
「七皇子,他還沒回來嗎?」
她呆在這宮殿中已許久,從清晨等到日將西斜。想必沒有多久,月亮便會高高掛在天際。她倒是有些想念漫天的繁星,在月亮的映襯下,異常的璀璨。
「還沒有呢。」她老老實實地回答著她,見她實在沒有心思吃飯,只好又勸慰起來。
她見她時刻地挂念著七皇子,只能借著那尊大佛抱抱佛腳了,「姑娘,您多少吃一些,不然七皇子回來也會心疼的。」
她的本責便是照顧好她,如今她一眼便可見的消瘦,這倒是落下她的不查之過。為了不讓自己受罰,也是為了眼前之人的身體著想,她苦口婆心地勸慰著她。
「好,你先下去吧!」她聽她念叨得未免也有些心煩了,耳朵都快要裹上一層厚厚的繭,這才漫不經心地隨口回應著她。
在她心情不好之時,有人在身旁嘰嘰喳喳,她到底不習慣。也許不是自己熟悉之人,那個宮女到底帶上幾分疏離與客氣,讓她也很難拒絕。
倘若是在沈景的眼前,那人總會先讓她發泄一通。她趁機把自己的鼻涕眼淚都往他身上抹,只為了女子的妝容之雅。
又或者是不願意在自己在意的人面前展露如此不堪的一面,只是想用自己脆弱一面來謀取他的愛惜之心。或許,她在他面前,才有脆弱的一面,只想依靠於他。
那宮女聽到她答應她,也沒有注意話中的情緒,只是她願意吃便好了,「好好好,您先吃著,等會記得喊奴婢來收拾!」
她眉頭高挑,喜意暴露在眼前,惹得她連走路都走不好,往外走之時還碰撞到,倒是可以引人一笑。
如果是往日的何妍,想必此刻會輕聲笑她,再囑咐幾句。但是,現在她沒有心情,她的一顆心有些不安穩,彷彿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般。
她回過頭望向桌子上的食物,皇宮的伙食自然色香味俱全,只不過她這幾天吃得倒是不香,就像是生病一般。雲落依調侃她是害了相思病,她也是這麼認為,但有人無聲地反對著。
她拿過一盅魚湯,勺子輕輕地攪著,香氣四蔓。以往的魚湯她倒是喝得津津有味,如今卻是鼻子尖,竟都能嗅得其中幾分腥味。
她眉頭緊緊擰在一塊,如同一團絲線,捋也捋不清,多件事交織在一快,全數壓在她的心間,惹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她還未喝下那一勺的魚湯,就一直嘔吐不停,像是要把昨天吃下那可憐的一部分食物全數吐了出來,只餘下一堆的苦水。
她面色發白,嘴唇似結上一層霜,整個人毫無氣色,更顯幾分羸弱。
她蓋上那一盅魚湯,離她的鼻子遠些,臉色這才漸漸有了些好轉。
她拿過桌子上的溫水,小口地抿了一口,潤潤乾枯的嘴唇,顯出幾分粉紅,整個人瞬間有了幾分活力。清了清嗓子,水一口一口地自喉嚨口往腹中流淌,漸漸化為幾分的暖意。
「姑娘,七皇子回來了!」
方才的宮女風風火火地來到她的眼前,在九天之外彷彿都可以聽到她的喊叫,倒是喊得感情充沛,無不展現喊話之人的喜悅之情。
她的性子倒是極好的,有些小單純,最怕懲罰,但只是偶爾才會想起。大聲喧嘩,也不失為一罪行,惹得別人失了安寧的所在之處。
何妍方才仔細地摩挲著杯沿,出了神,倒是沒有聽全整句話,「你說什麼?」
那宮女急匆匆而來,上氣不接下氣的,面上紅粉一片,汗珠發著盈盈的光芒,她喘著氣,一時半會也不能平息下來。
何妍站起身來,卻是一下子腳軟,險些摔倒在地,幸虧身前是一張桌子,她方才是靠著雙手支撐著身子起來。
她眼前是一閃而過的黑,大抵是休息不好導致站起身來一股血衝到腦際,這才有眩暈感,不能看清眼前的事物。
她站定在原處,緩了緩自己的情緒,耳邊有宮女的大口喘氣聲,還有她的緩緩吐出氣的聲音。
等待緩了片刻,她的喘氣聲卻是還未停。她這時候才想起來她的用意,拿過一旁的杯子,往其中傾倒著水,像是汩汩的泉水拍打在山間的大石之上。
她往她身旁而去,手中拿著那杯水,卻是在伸手之際,水杯掉落冰冷的大理石地面。水四處撒開,有幾滴往何妍身上而去。
「對,對不起···」那宮女倒是不再大口喘氣,只是面色依舊紅潤,耳朵尖更是染上了嫣紅,一雙手毫無節奏地揉搓著,顯示出了那人的緊促不安。
她方才喚她,她一個抬頭,撞上了她,水杯這才會隕落,落得這方境地。
水杯落地的聲音,惹得何妍心頭一堵,像是什麼發生一般。右眼的眼皮在無聲地跳動著,擾得她分外不舒服,但也不忘再回過頭去,為她再添一杯。
這次她小心翼翼地接過,彷彿對待著什麼珍寶一般,她羞澀地道了句,「謝謝姑娘!」
何妍到底有些心急,但也不乏耐心,只等著她緩過氣來。
她伸手接過一空而盡的水杯,正欲放於桌上,卻是聽她高興地吐露著:「姑娘,七皇子回來了!」
她手下不慎,杯子滑落手心,直直地往地上而去,又發出清脆的聲音,如奏著悲凄的樂曲。她一時不查,只是下意識地往彎下腰,想收拾那碎片。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她與宮女同時蹲下,卻是她最先觸碰到那破碎的瓷片,指尖滲出絲絲的血跡。她吃痛地收回了手來,放於嘴前,再輕輕地吹著一口氣。
宮女自然注意到這一幕,連忙起身扶著她往桌子而去,卻被她巧妙地避開。她心急倒是一錯再錯,指尖的傷口不足為懼。她用大拇指按壓著,倒是有些好轉之色。
「七皇子此時在哪?」她鎮定自若,絲毫沒有了方才的慌亂之象。
「方才有人來報,想必現在在皇上的起居殿中。」她一下子被她引到了別的話題。
「你仔細點打掃,小心划傷。」
「是。」她只顧著聽從她的命令,乖巧地收拾那滿地的狼藉。
何妍站在她的身後,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她提著裙角,步履輕盈地往門外走去,不打破這安靜愜意的一幕。
門口雖有著守衛,過往也有一些宮女,但到底無人敢攔了她的去路。
眾人如今都知曉,七皇子有功,想必少不了賞賜。這個女子,也少不得會飛黃騰達。
以往眉眼中有幾分不屑之色,現在轉而是一副討好之意。
「姑娘,可需我們護您前往?」
「不必了!」
守衛目送著她的身影離開,她離這念昔宮愈來愈遠,腳步略顯凌亂,只餘下霞光照耀下裙角的血紅之色。
她只顧著前行,指尖的鮮血又汩汩地冒出。所過之地,徒留幾滴鮮紅。
與此同時,起居殿內,一道染了血紅的身影正窩在一男子的懷中,她伸手輕柔地拂過男子的臉龐。她們二人均身著一身太監服裝,女子的頭髮全數傾灑下來。
霞光愈來愈紅艷,男子眼梢沾染了紅,面上沾染了溫熱的鮮血。身上的太監服因女子的緊靠,而有了些褶皺,到底只是一樁小事。
她的手自他的眉頭,輕輕地勾勒著,如同他醉酒的那一晚。她的指尖漸漸失去溫度,只能更加依賴他的體溫。
手自眉頭來到眼角處,想為他擦拭血跡,卻是又吐出一口血來。她的手沾染上鮮血,他的臉她到底擦也擦不幹凈。正如她不能走入她的內心,她如這些鮮血一般污穢,怕他被自己沾染了污濁。
「若西,以後……不能陪伴在……您的身旁了。」她話說得斷斷續續的,嘴角卻是不停地溢出血來,卻是忍著無盡的痛意,把自己的一腔熱情都訴說,「您以後一定要好好的!」
「還有,小公子我不能再照顧了,他想必不久之後便會忘了我吧!」
將死之人,心心念念地無外乎他人。她到底是有些不甘,卻只能化為几絲洒脫。她什麼都不能改變,如此便是最好了!
他抓住她的手,似是給她一個許諾。她朝他笑了笑,手適時地滑落他的掌心。
何妍站在入門處,遠遠望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喜悅過後,她餘光瞥到他懷中有一人,她們二人甚是親昵的樣子。
他們二人交耳的模樣,在她的角度,倒像是情人間耳畔的廝磨。
她原本有些訝異,起居殿外無一人所在,這時候才望見他們均在這殿中。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男子的視線與她重合在一起,她的眼眸中只有大片大片的血色,指尖的鮮血滴落在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