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只單單少算了個你
他收回了視線,手緊緊地攥住袖口,再是輕柔地把懷中仿若睡得安詳的女子放在地上。
手悄無聲息地探過鞋履,抽出一把短小的匕首,再藏於袖中。
沈景視線直直地掃視著眼前的人,高高在上的皇帝,一副從容不迫的模樣,就像天大的事情都不能擾到他。
他的瞳孔中有著幾分思索的意味,雖雙眼中略顯渾濁但不失他原本的精明。他一襲明黃衣衫此刻整齊地穿戴在身上,倒是反觀自己,一片狼藉。
額頭滲出細汗,後背的衣衫早已經被汗打濕,面龐上沾了點點的血跡,因她方才的擦拭卻是越來越鮮艷起來。
一雙眼睛前是嫣紅一片,只因方才沾染上她的血跡,顯得他雙目猩紅,整得一副嗜殺的模樣。
再看他眼前之人,倒是像極了他的父親,穩穩噹噹地站在原地,沒有一分殺了個女子而神色有所改變的。
果真是不是一家人,就入不了一家門。
他眼眸中神色幽深,緊緊地攥緊衣袖中的衣袖,做出了下一步的舉動。
在他出手的一瞬間,一道身影沖了過來。
「噗---」她嘴中吐出鮮血,手握上他攥緊匕首的手。
他眼中滿是不可置信,手上的動作鬆了松,匕首掉落在地上。
「把他圍起來!」她身後的林峰適時地開了口,面上滿是擔憂之色。
他一把抱住前面似隨時會飄落的樹葉,緊緊地握住自己的拳頭,眼中閃過幾分痛色。他輕柔地抱住她,再點了她的幾大穴脈,讓她不至於失血過多。
她的手仍呈握住的樣子,人卻是昏迷了過去。
沈景目光獃滯地望著她,不出一言,只是任由身後的侍衛禁錮著自己。
「砰--」他被他們一腳踹倒在地,他軟軟地躺在地上,他慢慢地爬著,想往何妍而去。他的手中還留有她的溫度,他用手抓著地面,往前攀爬著。
他身後之人可不會手軟,拿過一棍子,就往他身上招呼,打得他禁不住顫抖著,身體起起伏伏。
「噗--」他吐出一口鮮血,手下意識地擦過嘴角,像以往一般地擦過。他到底不願這副狼狽的模樣在她的眼前。他爬著爬著,想去牽起那隻小巧的手,再緊緊地握住。
他許久不曾見她,但他時刻都在想她…
只差一點點,他被身後一記棍子加身,終是挺不過去。手是往前伸的姿勢,眼睛鎖定著她的身影,嘴中化為細微的聲音:「快救她,阿妍!」
「阿妍···阿妍··阿·」他終於撐不住,眼前一片朦朧,只有他手上的大片鮮血,滾燙無比。他垂下了頭,手還未舒展開。
殿上的男人下了命令,「把他關進天牢中,稍後等審訊。」
他被人架了起來,往外而去,手垂落在身側,卻是不能夠釋懷,以致依舊緊緊攥住。
「父皇,兒臣先行告退了!」他的話中罕見地多了幾分焦慮之色,倒是把何妍看得很重要。
皇帝垂下眼眸,掃視了他身旁躺著的女子,面容憔悴,嘴唇早已豁然失色。胸前的衣襟被打濕,大片大片的嫣紅,卻是刺眼非常。
他又瞧了瞧低下跪著的林峰,眼中閃過幾分若有所思的情緒,卻只是一瞬。
他的聲音粗啞,許是許久不曾說出如此語氣,整個人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你去吧,好好待她!」
「兒臣跪謝父皇!」他沖他拜了拜,又重重地磕了幾個響頭,有聲的動作訴說著他最為真摯的情感,只是至此以後許是再也不曾有。
他起身抱起地上的何妍,腳步沖沖地往外走去。
不知何時,太陽西斜。漸漸地,夜幕終於來到。各處宮殿早已經燃起了燭火與掛上了宮燈來,燭火跳動著,她的臉龐一半融入了夜色中,最後她的身影整個融入夜色,只餘下他的身影。
她被他緊緊地擁在懷中,不讓任何人窺探幾分,不讓她探頭,只願她是一人所有,圈禁在自己的手中。
他長長地嘆了嘆氣,只是抱著懷中的人,手鬆了幾分。花兒悄無聲息地探出了頭來,雖是春末,仍然是充滿無窮的活力。
他抱著她來到了太醫院,他輕柔地把她放在了榻上。
太醫匆匆忙忙而來,手上是他救人的所需。
他先是行了一禮,這才往她跟前而去。
他用一紗巾放於她纖細的手腕處,再細細地探著她的脈象。他再掀開她的眼帘,瞧著眼眶中的眼珠,后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林峰站在一旁,神色無任何變化。但他衣袖中的拳頭緊握,指甲摳著他手心的肉,似想整塊地剜出,留下點點血跡。
手心中本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細汗,此刻加上傷口的攥破,雪上加霜,倒是有幾分的刺痛。他卻是仍覺得不夠,手中的刺痛只是在提醒著他,他傷害了她!
他自始至終,都是自作聰明!
太醫望見他如以往一般無二的面容,心上的石頭輕抬起了幾分,他壓低聲音地說道:「這個姑娘的傷只差了幾分就刺中心臟,身上的幾大要穴被您所封,不至於失血過多。人本是無憂的,但她腹中已有胎兒,早先她的身體已成虛弱之狀。現如今,她又深受刺激,孩子只能看天意了!」
「七皇子,七皇子···」他一聲聲地輕喚著他,卻是勾不回來他的思緒。他自是不知他在思考著什麼,或許是為她腹中胎兒失了神。
「太醫,借一步說話。」
他回過神來,領著他往大堂走去,只獨留醫女為她清理著傷口。
她身著素白衣衫,胸前卻是綻放冬日最為艷麗的梅花,一片一片。美雖是美,倒是失去了所有的活力。
她的眉頭緊蹙著,睡夢中仍舊不能舒展開來,手心呈方才姿勢,放在她的身側。
醫女拿過剪刀與必需品,為她細細地處理著傷口。她大片的雪白與修長的脖頸映入她的眼眸,再看向那傷口,她倒是明白這人怎會惹得七皇子失了容。
早先他已是對她情根深種,想必今後他會更深深陷入她的溫柔漩渦中,心中只會有此一人。就算把命給她,他想必也會萬分願意,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醫女擦拭掉額頭的薄汗,這才結束了手下的動作。她被她換上另外一身白衣,她面容憔悴,毫無神色,倒是有幾分憔悴美人惹人憐的感覺,擾得她都不禁想讓她安好。
在她愣神的時間內,林峰走入了偏殿內,視線往床上鎖定,腳步往她而來,走得悄無聲息的。
「七皇子···」她被他嚇了一跳,聲音難免有些大了起來。
她往一旁而去,不打擾他們。她手心滿是汗珠,比起方才,只是九牛一毛罷了。她見他眉頭高挑,眼中閃過不悅,她自然是知道他是不滿自己的高聲話語。
他輕柔地將手往她脖頸下而去,她的身體有些微涼,炙熱的皮膚一接觸到她的,惹得她連忙往他懷中竄著,他倒是罕見的心情好了幾分。
他摟抱起她,手加緊了幾分,她整個人窩在他的懷中,汲取著他的溫度,再一點一滴地往身上四散著,他們的身影正往念昔宮而去。
與此同時,念昔宮內宮女正手撐著頭,一垂一垂的,極盡疲勞。最近幾天,主子食不下咽,毫無胃口,整個人消瘦了幾分。她為之操勞,到底也是下了心神。
早先她收拾著一片狼藉,等到她回過神來,何妍卻是不在她的眼前。她出了宮殿門,聽著守衛的話,她跑了一趟起居殿,卻是聽到姑娘與七皇子一同走了。
她只好原路返回,在這處殿中,等著姑娘的回來,卻是等了許久。她因眼皮的沉重,終是睡了過去。
不知不覺中,她被人扯落。一個不注意,她磕到了膝蓋,惹得她不住地輕喚出口。
她本就睡得渾渾噩噩,方才還未清醒,此刻,腳上的疼痛以及詭異的氣氛,都讓她回了神。
她目光所及是七皇子摟抱著一人入了內室,不一會兒,他便是一人出來。不過臉上神色深不可測,瞳孔深得如黑夜中一汪寒潭,又黑又深沉,讓人腿腳發軟,又止不住地顫慄著。
一眾的奴僕跪倒在一地,那宮女雖是不解發生何事,但她眼尖地瞥到他衣袖上的幾抹嫣紅,倒是明晃晃的,當真是明顯至極。
此時無聲勝有聲,給人一種壓迫感。平靜的水波下,往往容易起著波瀾,讓人措手不及。
「主子,可否等姑娘無礙,我們再去領罪,她不可無人照料!」她顫巍巍地開了口,七皇子曾經下令要求她們照顧於好她,如今她卻是被他親自抱了回來。
她表面上鎮定自若下,滿是對他的自責之情,也有對何妍的愧疚之情。
「你們下去吧!」他無任何變化,只是泛著寒意的眼眸緩緩地回溫著。
一眾人退下,他等著所有人都離開,這才往內室而去。
床榻上小人正安安靜靜地睡著,面容倒是有幾分蒼白。如果忽略掉她似成一股繩的眉毛與毫無血色的唇瓣,倒像是一塊完美無瑕的美玉,只等待人來細細地愛待。
他上了床,面朝著她,把自己的手臂放在她的脖頸處,像極了摟抱住她。
他感受到手臂上傳來的溫度,這個夜才不至於那麼寒冷,那麼的長。
案上的燭火燃燒了許久,忽明忽暗,最終陷入一片黑暗。
林峰望著漆黑的夜色,陷入了沉思。
無意識中,身旁的女子喚出了聲來,「阿景···」
只是聲音過於低微,但在這寂靜的空間中,卻是忽略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