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來

「窈窕，慢些跑！」

葉窈窕有瞬間的愣怔，待回頭凝視了婦人一眼后才緩聲應了一句：「知道啦，媽！」

被熱情的夏日舔舐得面色發紅的葉母用袖子擦了擦額角的汗珠，手下的動作雖不曾停頓卻還是不忘盯著女兒的背影看了又看，待見著閨女行走如常並沒有前些時候的嬌弱樣子，這才鬆了一口氣又低頭搓洗著盆里的臟衣服。

她家閨女向來有些嬌氣，性子也倔。葉母隨手摸了一把亂糟糟的頭髮，被閨女這一句尋常話說得心裡一暖。從前閨女可沒耐性同她這樣溫聲軟語著說話，偶爾同她說上一兩句后就會嫌煩。

不過，自打閨女前天在村前大水塘落水醒來后就變得懂事了許多。

閨女的改變著實讓葉母吃了一驚，她難得沒有按著閨女的喜好將落水的臟衣服洗了，這才拖到今天。

認真說起來，葉母開始的時候是驚大於喜的。當天閨女從荷塘裡頭撈出來時，赤腳大夫砸吧著嘴直搖頭，懸著心一問：只搖頭說閨女沒了生機，活下來的希望不大。葉母傷心欲絕險些沒背過氣。

她是真的悔啊！自己這一輩子就這麼一個閨女寶貝疙瘩蛋地疼著。雖然沒有城裡姑娘精細，可著著實實是捧在手心裡頭長大的。

就在葉母將一雙眼睛哭成了沒縫的桃子時，她家窈窕好閨女居然硬生生就挺了過來。醒來后閨女就有些變了，變得葉母都有些不敢相信。

葉母在心裡念了一句：「祖-宗保佑」又加了一句：「不能搞封建迷信不能搞！領-島-人，祖-宗，菩-薩……保佑我們窈窕。」

高興之餘，葉母卻又發了愁？閨女乖巧懂事這是好事兒，可貿貿然變了這麼多，葉母這心裡也不安穩吶。

葉母知道自己這樣是沒有道理，胡猜八想不好。說句不好聽的，她現在這樣那就叫一個犯賤。從前閨女一天三遍作、五天一遍鬧，先把家裡的吃食說一遍再往身上的穿戴嫌棄一回，時不時還要送他們公母倆一句：「有你們這麼當人爹媽的么，天天穿舊衣裳家裡要什麼沒什麼。」。

她聽多了免不了要傷心難過，可更多的卻是自責還覺得對不起閨女。

現如今閨女落水醒來懂事了，葉母這心裡卻又開始不得勁了。不過這些疑慮終究在看到閨女身上肩上那顆鮮亮奪目的紅痣時被一一打消。後山頭村裡芎瞎子的那句話更是讓她心裡一顆懸著的大石頭落了地。

芎瞎子說：「鳳凰涅槃，浴火重生。」她雖沒多少學識，卻也磕磕絆絆打聽清楚這說的是自家閨女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意思。

好了，現在閨女終於懂事了，自己一顆懸著的心也能落地了，沒什麼比這更讓葉母高興的。

想到這些，葉母不由又捏著衣角擦了擦眼淚，嘴角卻是翹著的。

芎瞎子說她家窈窕這是開竅了，後福可不小。這話她信，當初窈窕一出生的時候，芎瞎子就繞著她家閨女咂嘴說了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她家當家的識了幾個字，說是這孩子以後是個人見人愛的就做主取了這麼個文縐縐的名兒，後頭窈窕越長越好看可不就是人人喜歡？

從前的葉蓁蓁，現在的葉窈窕可不知道葉母越想越高興，對她已經開了高光濾鏡喜歡得五體投地。此時正揉著額頭，慢慢地走著。

「媽，妹妹呢？」

端著碗邊走邊吸溜麵條的葉寒是個典型的莊戶人家老大樣兒，身為長子的葉寒對唯一的妹妹的疼愛一點兒不比葉母少。

這不，出來一沒見著妹妹，他這心裡就開始發慌。那天窈窕落水實在嚇壞了他，他家妹妹身子才好些可不能再出事！

「咋呼啥你個憨老大，這麼大嗓門嚎嚎個啥，若是你妹子聽見了又該說腦殼疼了！」

因為閨女懂事，葉母恣意快活得罵起自家老大來拿更是嗓門高、節奏快。

閨女身體好了，人也比從前活泛她現在是哪兒哪兒都如意哪兒哪兒都舒坦。

葉寒也不生氣，他撓撓頭憨笑一聲卻到底還是不放心:

「媽，我去後頭找找小妹。」

也不等葉母答應，葉寒三兩口吸溜了完清水照人影的糊糊，沖著葉母胡亂比劃了一下就著急忙慌播土揚塵往外沖。

「窈窕，妹妹！」

葉寒緊趕慢趕，終於在村口追上了窈窕。

「大哥你怎麼來了？」

經過這些天相處，窈窕已經可以無障礙隨心脫口叫大哥了。眼見著葉寒笑眯眯奔過來，她莫可奈何地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就是因為葉寒這也不放心那也能夠，她來到這裡已經月余都沒能出屋子更別說出村口了。

對，從前的葉蓁蓁，現在的葉窈窕沒喝孟婆湯就這麼灌了一肚子泥塘水后就重生了。重生到了這麼一個同她前兩世都不一樣的地方。

「窈窕啊，大哥同你說過多少回了，這池塘邊上可不能來！」

想起妹妹前次落水，葉寒還有些心有餘悸。前次窈窕那一場落水，真是要了他們一家子的命。直到現在，只要妹妹往池塘邊上一站，葉寒的心就跟吊水桶一樣忽上忽下似得不安穩。葉寒不放心妹妹卻又不忍心數落她，只好哄著勸著窈窕：「聽話，快回去吧，哥哥給你在鍋底給你埋了一個紅薯快熟了。」

想起自家妹子這麼多天一直吃不下飯，葉寒不覺有些心疼。都怪他沒用，快二十歲的人了，居然連個糖塊都不能給妹子掙！

「大哥放心，我就是看看。」

葉窈窕的目光落在七零八落的苔蘚上，隨意敷衍了一句，並沒注意到葉寒一臉的愧疚，心思早已飄遠。

她盯著池塘中那張雖然模糊卻依舊似曾相識的俏臉，不覺恍惚了一下：怎麼還是一樣的臉？

老天，莫不是拿了個快穿的劇本？

想到此處，葉窈窕只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別人怎樣想葉窈窕不知道，可她並不希望自己如前兩世那樣像一個過客般匆匆闖入別人的生活再倉皇離去。

——一如她前頭兩輩子的無望日子。

她情願自己如夏花般絢爛地活過後再如落英般繽紛著歸去。

「哎呀，那不是老葉家的閨女葉窈窕么？他五嬸兒你聽說沒這丫頭被人甩了這才跳的河！嘖嘖，才多大的丫頭就想男-人了...」

女人尖酸的話將葉窈窕的思緒拉扯回來，葉寒才要繼續勸小妹，就聽見前頭依稀可聞咬耳朵嘀咕聲順著風傳了過來。

向來老實的葉寒驀地攥緊了拳頭猛然站了起來，他叮囑了葉窈窕一句：

「妹妹你在這兒等著別亂動，我去看看是誰在胡唚唚不說人話！」

女人尖酸的話將葉窈窕的思緒拉扯回來，葉寒才要繼續勸小妹，就聽見前頭依稀可聞咬耳朵嘀咕聲順著風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