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苦肉計策

第81章 苦肉計策

因承瑞幼殤,每年宮裡的花朝節只得取消。雖是陽春三月的好季節,宮裡有了喪事,不免落得幾分蕭索冷清。鍾粹宮裡更是愁雲慘霧,榮嬪傷心過度,禁食了好些時日,每次也就朱顏來看她,逼著她喝些熱粥,旁人勸也勸不動。

這日,朱顏又攜了熱粥糕點探望榮嬪,自從承瑞離世,他再不敢把承祜帶進鍾粹宮,也絕口不提關於孩童的隻字片語。

「榮姐姐,今兒有你最愛吃的蜜乳酥,我嘗過了,這回小廚房做得不甜不膩,爽口得很,你趕緊嘗嘗。」朱顏打開食盒,用銀箸夾起一塊送到榮嬪嘴邊。

榮嬪頭髮散亂,身子已是骨瘦如柴,一張原本端莊清秀的面容只剩下了兩眼,兩頰深深凹陷,兩眼獃滯無神,恍若未聞。

朱顏只好訕訕收回銀箸。蘭格兒呈上一碗溫熱的山藥粥,朱顏接過,舀了一湯匙小啜了一口,「嗯,這粥好。零落,把你主子扶起來。」

「是,皇後娘娘。」榮嬪身旁的大宮女零落年紀與榮嬪相仿,也是自小一起長大的情分,主僕之情亦如姐妹之情,這些日子也是清瘦了許多,兩眼通紅,「榮娘娘,皇后又看您來了,每回來皇後娘娘都親自喂您,您可得好好兒吃些東西才不枉費皇後娘娘一片苦心啊!娘娘,您就喝些粥吧。」

零落給榮嬪的背後墊了兩個軟枕,又將被子掖好,這才紅著眼眶靜靜退到一邊,偷偷抹著淚。

朱顏瓷匙抵在榮嬪嘴邊,冷了又換一匙熱的,反反覆復幾次之後,榮嬪依然不曾張嘴,兩隻眼睛雖張大著,人卻是空洞如丟失魂魄。朱顏一氣之下摜下湯盅,怒道:「承瑞已經去了!回不來了!你再如何傷心都換不回他半條性命!你是想隨他一起去嗎?你若真是這麼想,一命嗚呼,去了那邊和承瑞相見之時,當他問你暗害他的人是誰,你可曾為他雪恨,你如何回他?難道你便告訴他你沒用,把自己活活餓死了,而那害他的人卻還活著看你的笑話?」

榮嬪兩眼垂下熱淚,忍了許久許久,終於,放聲痛哭。只有在承瑞去的那刻她痛哭過,之後便神志不清,就是半滴淚水也沒流過,直到這次,她才真正釋放了悲慟。

滿屋子的人都陪著她一同落淚,零落更是泣不成聲。

朱顏只覺兩頰一片濕熱,揚聲喊道:「從古至今有多少女人失去了她們的孩子!又有多少孩子死於朝堂後宮爭鬥!那些女人能活下來,你為什麼不能?你不但要活下來,還應該好好兒活著,活給昭妃看!今後孩子還要一個一個地生下去!讓昭妃睜眼看著你並沒有被她害死,還活得比她好!今日本宮在此承諾你,必不讓昭妃輕易死去,我必定讓她苟且活著,讓她生不如死,看著你愈來愈好!好她千倍萬倍!」

滿宮的內監宮人跪了一地,齊聲動容喊著:「皇後娘娘!」

安德三匆忙進了暖閣之中,「皇後主子,咸福宮那邊出事兒了。」

朱顏蹙眉:「怎麼?」

安德三回道:「昭嬪病重,未艾求了守宮的內監去請太醫,可畢竟皇上的旨意在那兒,沒人敢離宮半步,只怕再不宣太醫醫治,她如此病弱,腹中之子恐將難保。還請主子示下。」

榮嬪突然掙扎著下榻,踉踉蹌蹌險些跌倒,哭喊:「報應!這就是報應!老天有眼!她害了我兒,上天必定要奪去她孩兒的性命!一命抵一命,報應……」

朱顏低頭看安德三,一字一頓道:「皇上有言在先,讓她自生自滅!本宮又豈能違背聖意?」

天際雷聲轟動,眼見又一場春雨即將傾盆而至。

咸福宮死一般的靜寂。昭嬪正熟睡,一聲驚天雷響將她從睡夢中驚起,看著地面、窗紙上不斷閃爍的光芒,她匆匆起身,不料起得過急,眼前一黑跌落在地。

未艾正打著盹兒,聽到聲響驚醒后驚慌失措,吃力扶起昭嬪一通察看,最後驚恐的目光投落在她腹部,急道:「娘娘,您沒傷到哪兒吧?」

昭嬪一把推開未艾,徑直向外間走去,一直走到了院中,攤開雙手迎著大風。單薄的中衣,凌亂的髮絲,在風中起舞。

未艾又驚又怕:「娘娘,變天兒了,您身子骨弱著可萬萬不可淋著雨!」

林甫聞聲趕來,直挺挺便跪下哀求:「娘娘,您何苦如此作踐自己個兒啊!您就是不顧著自個兒也得顧念腹中之子啊!娘娘,老奴求您啦……」

未艾隨後跪下,哭道:「娘娘,您還有孩子,娘娘……」

又一聲巨響過後,如利刃般的大雨即刻從天砸落,一刀一刀割在昭嬪面上、身上,她忽而揚天大笑:「我終於盼來這一天!好雨!」言畢絲毫不顧後頭跪在雨中苦苦哀求的兩人,徑直往宮門而去。

守門的內監何曾見過昭嬪狼狽瘋魔的模樣,怔愣之後才想起阻擋,卻被她一道暴戾的眼神逼退了步子。

「今日誰敢攔著本宮,傷著我腹中皇嗣,本宮必定要他九族陪葬!」

坤寧宮暖閣之中,朱顏正抱著熟睡的承祜,盯著懷中稚子白嫩的小臉發獃。又一夜的宿醉引得他腦仁隱隱作疼,外頭一陣一陣的雷雨聲沒把承祜吵醒,倒攪得他心神不寧。

祥嬤嬤自他懷中抱走承祜,輕聲道:「這些天二阿哥像是牛皮糖似的,總愛黏著您。定然是前些天嚇壞了,只有在皇後娘娘這兒才能覺著安心罷,就是怕累著娘娘了。」

朱顏看著承祜的眼中滿是慈愛,柔聲道:「這幾天還有夢靨么?」

祥嬤嬤回道:「偶爾還是有的,只是較好了,孩子太小,受了驚嚇總是需要時日才能安穩下來,這些天吃著太醫開的小劑量安神葯,再過些日子總會好的,娘娘莫要過於擔心。」

一旁隨侍左右的慎嬤嬤介面道:「小孩子萬萬不可多吃那安神葯,過兩日若是見好便停了葯罷。」

祥嬤嬤頷首,道:「是,太醫也囑咐過了……」

祥嬤嬤餘音未落,安德三一陣風般掠進,急急打了個千兒,沉聲道:「主子,昭嬪正跪在坤寧門門口,蓬頭垢面,衣衫不整,如同……如同瘋婦。」

朱顏驚道:「什麼?」而後冒出怒火,「她想幹什麼!」

慎嬤嬤驚詫萬分:「她不是早已禁足了么?榮琳呢?沒攔著?」

安德三眉頭如山堆:「榮琳姑姑早已被皇上遣回了慈寧宮,如今昭嬪身邊兒只有林甫和未艾伺候著,那倆人正陪著昭嬪跪在雨中呢,未艾打的傘都被昭嬪打翻在地,昭嬪如同瘋婦,誰又能攔得住哇!」

朱顏示意乳母抱走承祜,太陽穴突突直疼:「她究竟又動的什麼歪心思!」

安德三不安道:「她……求見主子您。」

朱顏一怔一哼,「我和她有什麼可見的!她悖逆聖旨私自出咸福宮已是死罪,你速速去回了她,叫她滾回她的咸福宮閉門思過,不要再出來禍害後宮!」

雷聲轟鳴,大雨如注。昭嬪跪立磅礴雨中,不斷磕頭喊冤:「妾鈕祜祿氏求見皇后,妾有冤情呈奏!」

小信子為安德三撐著傘,一前一後出了內院,止步於坤寧門內。安德三高昂著頭,不緩不急道:「我們主子娘娘說了,還請昭嬪顧及身懷六甲的身子,趕緊回宮,皇后大度,您今日違背宮規一事便不予追究了,您就好好兒回您的咸福宮閉門思過罷,莫要再累人累己。」

雨水不斷沖刷著昭嬪的臉面,洗凈了從前的萬千鉛華,蒼白如薄紙。她直挺起身子,啞聲喊道:「今日皇后若不願相見,我便與我腹中之子一同跪死在此!」

安德三忍下滿心怒火,目光如炬:「大膽昭嬪,你這是要挾皇后么?腹中之子何其無辜,你還是莫再多行不義,為你腹中之子積些陰德罷!」

昭妃一串冷笑,厲聲道:「我鈕祜祿氏有天大的冤情,此冤若不能辯白,留著腹中之子又有何用!」

安德三怒道:「你口口聲聲喊冤,這是做戲給誰看?蒼天在上,慧嬪母子和大阿哥在天有靈,你就不怕遭雷劈么!」

一道閃電劃破天際,轉眼又是一聲雷響。

昭嬪眉眼儘是大無畏的狂笑:「你是什麼東西?還輪不到你這個賤奴來教訓本宮!若真如你所說,本宮早該被雷劈死,可並沒有,如此可見你滿口胡言,可見本宮沉冤不得雪,驚雷暴雨,連上蒼也為我申冤,為我痛哭!你問問皇后,她是不是不敢見我?是不是心中有鬼!怕遭雷劈的人恐怕不是我而是她!」

「瘋婦!」安德三咬牙扔下一句話,拂袖往回走。

昭嬪一抹冷笑掛在唇邊,雙手交疊於額前,再度磕頭喊道:「大阿哥並非妾所害,妾鈕祜祿氏懇請皇後娘娘做主,容妾申冤,還妾清白!」

此時乾清宮裡玄燁正和明珠對弈。明珠為黑子,玄燁為白子,兩相僵持不下,只待一方棋差一步便立即可分勝負。

玄燁手持白子,眉頭緊鎖卻故作輕鬆一一指過被白子團團包圍的黑子,「這、這,還有這,這三個地方就好比三藩,只要朕下了狠手,還怕不都給朕吃嘍?」

明珠淡然笑笑:「皇上可想仔細了,您這一子若是下錯了地兒,造成的後果可是覆水難收的。依臣看來,您不宜操之過急。所謂欲速則不達,撤藩一事當長久計。」

玄燁胡亂丟下手中白子,沒了對弈的心思,道:「你和太皇太后的話還真是如出一轍。如今三藩勢成割據,尾大不掉,特別是那老賊吳三桂,驕橫跋扈,擁兵自重,朕就不信他沒有反叛之心!」

明珠笑笑:「吳三桂既叛了前明,自然也可以叛了您,叛了大清。皇上,三藩遲早要撤,必須得撤,然而如今卻還不是時候兒。」

玄燁瞪著明珠的笑臉,滿臉不悅:「那何時才是時候兒?朕多次派出殺手刺殺吳三桂不成,不能再輕舉妄動了,那老賊精得很。難道要等到他老死了不成?」

明珠撿起玄燁丟棄在棋盤中的那枚白子,篤定地置放於一處極不顯眼的位置,頃刻之間滿盤黑子復活,反敗為勝,「只怕等不及。皇上的確也不能再派人刺殺他,他若是死了,還有兒子襲封,照樣鎮守雲南,況且吳三桂可不止一個兒子,他若死了,雲南必定大亂,皇上遠在京師,朝廷只怕鞭長莫及。他若是死不了,反將刺客拿下,一旦刺客招出有關您的隻言片語,他就是不反也必反。他這一反,尚可喜、耿精忠必定也舉兵響應,如此一來,三藩之亂必將勢不可擋。左右都是亂,可見使不得。如今吳三桂並不知道您有著堅定的撤藩之心,一時半會兒也不得不忌憚朝廷,如今大清根基漸穩,卻也並非固若金湯,雲南確實也需要他整治,皇上何不先養著這隻老虎,讓他做做『世鎮雲南』的美夢?」

玄燁沉思片刻方緩緩點頭,還未開口說話,外間忽然傳來吵鬧的聲音。即刻便聽見梁九功於緊閉的門外抬高了的聲音:「皇上,咸福宮的未艾哭鬧著非要求見您。」

玄燁沉下臉:「昭嬪又出什麼幺蛾子了?」

梁九功的聲音有些遲疑:「回皇上……昭嬪跪在坤寧門已有些時辰了,說是喊冤想求見皇后,外頭大雨如注,懷娠之人怕是經不住這般折騰。」

玄燁微怒:「胡鬧!朕不是罰她禁足了么?她竟敢抗旨不遵?」

梁九功回道:「皇后不願見她,也不追究她違背宮規之罪,只命她回宮面壁思過,可昭嬪說了,如若皇后不見她,她便連同腹中之子跪死在坤寧門。」

此時未艾的哭喊聲清晰傳進:「皇上,奴才求您救救昭嬪吧!娘娘她確實冤枉啊!大阿哥絕非娘娘所害!皇上您冤死娘娘一命便罷,可娘娘腹中還有您的親骨肉,您不能不顧他的性命!求皇上救救娘娘救救您的孩子!皇上……」

梁九功愁著臉:「皇上,昭嬪如此鬧下去恐對皇後娘娘不利,昭嬪倒是死不足惜,只是她腹中之子畢竟是皇嗣,若此事傳到慈寧宮去,皇后免不得又要受罪。您是否去看一看?」

玄燁看向明珠,明珠將手中捏著的黑子放回棋碗里,溫和道:「事關皇後娘娘,皇上既然放不下心便去看看罷。奴才先行告退。」

安德三將昭嬪一番話傳給朱顏,末了,無奈道:「主子,她這是要鬧得人盡皆知啊!倘若她腹中之子在此滑落,她便可將這狠心的罪責扣到您的頭上。而這,興許就是她今日來此的用意。」

朱顏放下手中溫熱的花茶,眼角的墜淚痣點綴著他疲倦蒼白的年輕容顏,他厭極嘆氣,終是作了妥協:「罷了,讓她進來罷。」

片刻后,安德三又匆匆進來回稟,身後卻是空空如也。朱顏沉下臉,氣不打一處來:「怎麼,本宮都願意見她了,她還想跪在那兒?」

安德三用衣袖擦了擦臉上的雨水,憤懣不已:「她說她會跪到主子您應允為她申冤的時候兒,還說……讓主子您親自出去見她……若非如此,可證您……心中有鬼。主子,奴才看她開始捂著肚子了,別是……」

朱顏下意識握緊雙拳,半晌才抑住滿腔的怒火,霍然起身,怒道:「好大的能耐!」

昭嬪遠遠見到一紙潑墨紅梅油傘在雨中漸行漸近時,眉目之間終於浮上一絲笑意,待到朱顏止步門內,她捋了捋濕噠噠粘在面上的頭髮,堪堪行下一記跪拜大禮:「妾咸福宮鈕祜祿氏參見皇後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朱顏居高睥睨著她,眼中已是不加掩飾的厭惡:「昭嬪,你這是在為大阿哥贖罪么?」

昭嬪微微一笑,款款啟齒:「大阿哥之死原本便與我無關,何來贖罪一說?」

朱顏冷冷一笑:「與你無關?那與誰有關?」

昭嬪抬頭直視朱顏,一字一頓:「那便要請皇后明察秋毫了。皇后查案素來大公無私,即便是自己犯下的罪過,想必也會拿自己問罪的罷?」

朱顏挑眉:「怎麼,你又想誣陷本宮?從鬼火到慧嬪母子之死,再到毒茶葉,你沒有一刻不想將髒水潑給本宮。如今大阿哥的死,你還想栽贓到本宮的頭上,你以為你會得逞?」

昭嬪忽然站起,一個踉蹌險些滑落雨中,林甫適時扶住了她,卻被她猛然甩開了手。她一步步逼近朱顏,朱顏生冷的眸光迎著她狠厲的目光,不曾後退一步。最終,兩人近在咫尺。昭嬪的唇湊在朱顏耳畔,含笑耳語:「你沒有錯,平嬪小產、常答應、顏貴人,還有慧嬪母子之死的確全是我一手謀划,顏貴人死時手中握著的那枚玉佩是我命人從慧嬪身邊偷出。是了,若是早知慧嬪會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我也就不必在那胎兒身上浪費什麼蠱毒了。還有,毒茶葉出自坤寧宮的謠言是我命人散播的,就連那所謂的茶農都是我的人,桃花宴上那場戲你似乎很滿意,可惜了,最終並未能如你所願。殺圓月滅口是我命人做的,御花園的毒蛇是我命人放的,大阿哥的死……你覺得我布下伶嬤嬤這顆棋子是不是絕妙?那個蠢奴才到死都以為是你害死了大阿哥。哦,還有,你當年難產之時喝下的鉤吻花味道如何?那可是我叫你的親妹妹親自在鍾粹宮後院中埋下的種子。」

朱顏惡狠狠瞪著昭嬪,雙目漸漸凝聚了血絲,全身劇烈抖動。

昭嬪莞爾一笑,凌亂衣襟上的一株火紅薔薇栩栩如生,她不疾不徐,吹氣如蘭:「才這些就讓你如此生氣了?還有一件事兒我若不告訴你,將來只怕你會含恨而終。當年你難產時身中鉤吻花劇毒,餘毒早已侵入胎兒血脈之中。你的兒子,皇上最疼愛的二阿哥,再過不久就會毒發身亡,他,活不過四歲。」

朱顏劇烈抖動著的拳頭倏然張開,猛然將昭嬪惡狠狠推開,怒吼:「你這個喪心病狂的惡婦!」

伴隨著雨水,「嘩」地一記撞擊聲極為清晰地傳進每個人的耳中——包括遠在拐角處的那一抹明黃身影。

昭嬪狠狠跌落地面,臉色頓時蒼白得令人心驚膽戰。在林甫的攙扶下,她掙扎著跪了起來,哭號道:「妾求您了,您容妾申冤罷,您給我們母子二人一條生路罷!妾答應您,只要、只要我腹中之子平安出世,妾絕不苟活!妾好不容易才盼來這麼一個孩子啊,娘娘!求您了娘娘!為了孩子,妾可以什麼都不要……從此再也沒人跟您爭后位,妾的孩子即便是男孩也絕不會和二阿哥爭儲!妾對天發誓……」話未說完,下腹一陣劇痛猛襲,她緊捂著肚子蜷縮在雨地之中,潔白的褲子忽然間一片猩紅,鮮血順著兩腿不斷地向地面蜿蜒,染紅了一地冰涼的雨水。

安德三大叫一聲:「不好!主子,昭嬪怕是小產了!」

昭嬪一看滿地的鮮血,忽然尖叫一聲,慟哭不已:「不!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她霍然跪行到朱顏腳下,緊緊拽著他的裙擺,「皇后!你還我孩子!你還我孩子!我可憐的孩子啊……」

朱顏早已氣紅了雙眼,失了理智,抬起一腳朝她胸口便踢了下去,怒氣衝天:「這個孩子留著也是個孽障,沒了便沒了,這是你的報應!」

昭嬪被一腳踢翻在地,哭聲越發凄厲。眼角的餘光在瞄到門邊那一抹明黃時,嘴角卻浮上一絲微笑。

玄燁眼中隱有霧氣騰出,他猛地閉緊雙眼,逼回了滿腔的酸澀。沉默良久,他終於開口,聲音顫抖:「梁九功,傳太醫。」未待梁九功回應,他猛一揮手打落梁九功手中的油紙傘,大步邁向雨中,一步也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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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顏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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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苦肉計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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