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
()實驗槽里的魔晄溶液緩緩降下,薩菲羅斯長長的睫毛輕輕顫了一下,猛地張開眼睛,看見正站在實驗槽正前方的寶條時他臉上明顯浮現嫌惡的表情,他推開實驗槽走出來,不理正在刷刷刷記錄數據的寶條,徑自拿起放在一旁的特種兵制服穿上,然後在實驗室里尋找熟悉的半透明身影。
「寶貝,我在這邊。」浮在半空的郁笑盈盈地朝他揮揮手。
薩菲羅斯不動聲色地微微頷了頷首,把他的佩刀正宗拿在手上,往門外走去,寶條的實驗室可不是說話的好地方。
郁看著薩菲羅斯越來越喜怒不形於色的臉,暗自嘆了一聲。寶條這個變態大叔真是毀人不倦,饒是她這些年已經很努力想要讓薩菲多一點表情,但依然不敵寶條變態的功力,才15歲的薩菲羅斯舉止沉穩、沉默寡言,完全沒有這個年齡的少年該有的活潑好動。
幸而隨著薩菲羅斯成長,寶條對他做實驗的次數和時間越來越少,尤其是薩菲羅斯參加特種兵訓練之後,寶條開始熱衷於記錄他戰鬥力成長的數據,薩菲羅斯只要每天去寶條的實驗室泡一會魔晄,定期抽點血,基本沒有其它事了。
郁是個長發控,在她的強烈要求下,少年時期的薩菲羅斯就留有一頭及腰的長發。長發對作戰訓練十分不利,寶條也幾次對薩菲羅斯提起最好把頭髮剪短,可是都被薩菲羅斯無視了,因為郁誇獎他的長發很漂亮。
其實郁是想說他留長頭髮的樣子很漂亮。
遺傳基因真是非常奇妙的東西,儘管薩菲羅斯在科學的角度毫無疑問是寶條的親生兒子,卻十分神奇且幸運地沒有在容貌上遺傳到絲毫與寶條相似的特徵,大概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兒子多數比較像母親,萬幸啊萬幸,大家趕緊讚美偉大的遺傳大神英明神武。
眼下少年的五官還有一點中性的感覺,留了長發看上去就像一個少女,銀亮飄逸的長發配上凌厲的妖綠眼睛,頗有幾分冰山美人的雛形,要不是靈體碰不到東西,她還想給薩菲編一條辮子再打上蝴蝶結,肯定是個難得的美少女!
好,為了能夠繼續友好共處,郁只得悄悄將自己的狼性全部藏在心底,如果她有帶手帕,估計現在被咬成碎布了。
一路上有很多人頻頻回頭看薩菲羅斯,這種場面在神羅公司很常見,郁看了他們一眼,回頭朝目不斜視的薩菲羅斯笑道:「寶貝,今天也有很多人沉迷在你的美貌里喲。」
「……」經常被調侃的薩菲羅斯已經能很自然地無視郁走自己的路,畢竟除了他自己,沒有人能聽見她的話。
「親愛的寶貝,不合群可不是件好事,你偶爾試著跟人交流一下嘛,多結交幾個朋友對你會有幫助的。」
薩菲羅斯仍舊保持穩定的步調向前走,用只有他們倆能聽見的極輕的聲音說:「請您別再費心,我有媽媽您就夠了。」
「不要這麼說呀,你馬上就要開始上戰場了,總是需要能交託後背的對象。」
「媽媽,我是特種兵Class1st,請不要拿我跟2nd、3rd的士兵比較。」按照媽媽的說法,那些人全得貼上「炮灰」的標籤,在戰場上屬於爭先恐後撲上去待宰的類型。「後背需要別人保護,是因為自己不夠強,我不會犯那種錯誤。我不需要有累贅在後背拖累我的行動。」
「話不是這麼說,你的戰鬥一直都在虛擬訓練室進行,沒有正式上過戰場,就算虛擬訓練室再怎麼逼真,你也沒真正殺過人……」
「哦,您在擔心什麼?」
看著薩菲羅斯眼底波瀾不驚的淡漠,郁不禁想起他上一次的訓練。
神羅的虛擬訓練室是非常逼真的,甚至可以說在解除模擬戰鬥狀態之前分不清真假,就連觸感什麼的也能清晰感受到,然而面對那些與真人無異的五台兵模擬影像,薩菲羅斯卻不曾有片刻猶豫,他戰鬥的姿態就猶如他手裡的正宗一樣,流暢、優雅、致命!
隨著霜白的刀鋒揮過,鮮紅的血花飛揚四濺,他沒有刻意玩虐殺,但也絕對稱不上仁慈,怎麼順手怎麼致命他就怎麼砍,跟切蘿蔔一樣,對著一地斷肢內髒的殘骸,愣是連一絲憐憫的表情都懶得施捨。
反而是從未見過「橫屍遍野」這種壯觀場面的郁十分沒出息地在半途閉起眼睛捂著耳朵。她以前的戰鬥訓練只是和聖白鬼對打而已,實戰練習是跟一些魔怪戰鬥,一朵花炎瞬間就能燒掉它們,連屍體也不會留下,哪有機會製造「血流成河」的奇景。
好,估計不用跟薩菲羅斯說什麼「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她應該先為自己不爭氣的反應自我反省。
「唉,沒什麼。」等薩菲羅斯進了虛擬訓練室,郁有氣無力地朝一個陰暗的角落飄過去,蹲下,默默地畫圈圈。「人家還不是擔心你嘛,戰場跟虛擬訓練室不一樣的說,不是你想什麼時候開始練習就什麼時候開戰,要是五台的人再卑鄙無恥一點,偷襲、夜襲、陷阱、毒氣、游擊戰……你難道還能自己一個人從頭到尾不眠不休地防備他們嗎?再說螞蟻多了尚且能咬死大象,哪怕你的正宗沒有因為砍人、砍召喚獸砍久了變鈍,戰鬥時間長了你也會累的好不好……」
「媽媽。」薩菲羅斯好笑地喚了郁一聲打斷她的碎碎念,雙手熟練地在操作系統里輸入待會訓練需要的虛擬數據。
從他10歲砍翻所有2nd的特種兵之後,整個神羅再沒人會懷疑他的實力,連寶條也不曾擔心過他會受傷,只有她總是「寶貝」「寶貝」地叫他,拿他當成小孩子一樣哄著,要求他按時休息,對他貪方便喝營養劑的行為不滿。
雖然有時候覺得自己無法理解「媽媽」的想法,她嘮叨起來有點煩人,但他喜歡這樣的媽媽,從她身上,薩菲羅斯才能感覺到自己也有人關心,有人會為他將要上戰場而擔心,有人會心疼他是否會累、會受傷……
「我的訓練您都看著,請您對我的實力多一點信心,我會成為您的驕傲。」
聞言,郁不禁看向薩菲羅斯。現在她跟他說話已經不需要彎下身去了,進入青春期后少年的身高就像是突然拔高了一樣,臉上的嬰兒肥漸漸消失,隱約能夠看出未來風靡萬千女性的冷酷俊俏的英雄模樣,原本看上去圓嫩如藕節的四肢變得細長,結實的肌肉已經能用肉眼看出來了,修長的十指骨節分明,比她的手還要大上一點。
再過個一兩年,她就得抬起頭才能和他對視。郁突然發現會用軟軟糯糯的聲音叫她「媽媽」的孩子已經長大了,就連那雙因長期浸泡魔晄而閃爍妖綠色澤的豎瞳也變得堅毅。
可是,那又怎麼樣?
「在我眼裡,寶貝還是我的寶貝呢,你才15歲,才15歲……」郁的聲音有點哽咽,在和平的世界里,15歲的孩子應該在學校里為學業煩惱,和父母鬧鬧叛逆才對。「寶貝,我捨不得你上戰場!我只是一個靈魂而已,這個世界的一切對我全都沒有意義,只有你是我唯一在意的寶貝,我不要你成為我的驕傲,只要你健健康康、快快樂樂地活著,對我來說比什麼都好!」
薩菲羅斯停下手裡的數據輸入,突然按下消除鍵撤銷之前的模擬數據,調整到休閑狀態,轉眼虛擬訓練室內變成一片寧靜的草原。
「誒?這是……」每次在虛擬訓練室看到的全是打打殺殺的畫面,突然換溫馨天然的風格郁反而不習慣,一點風吹草動都擔心會有五台兵活著怪獸突然從草叢裡撲出來。
薩菲羅斯屈身坐到草地上,回頭給郁一個微笑:「今天不練習了。」
「怎麼可以!寶貝,不是我愛說你,眼看你過幾天要去神羅和五台戰場的前線,平時多流汗戰場少流血啊!每一次的訓練都是不能疏忽的!」說完,郁咬了咬嘴唇,猶豫地朝他全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會,又擔心起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雖然寶條那個死變態很欠揍,但要是實在不舒服,最好還是找他給你看一看。」
「我很好,只是想休息一下,您不是不想我去戰場嗎?」
「一碼歸一碼,我是不想看到你有危險,你卻不能不去。我知道神羅公司對你而言不重要,可是現在的你還沒有脫離神羅的實力。在你可以離開神羅之前,你必須當一個順從神羅的特種兵。」想了想,郁終究忍不住放軟了口氣:「既然累了,適當休息一下也是必要的,上戰場良好的精神狀態也很重要,到時候我會幫你一起注意四周,有危險我會提醒你,你可千萬不能真的不眠不休硬撐到戰爭結束。記住,你不是神,只是我的乖寶貝,輸贏是神羅和五台的事,你保護好自己就夠了。」
薩菲羅斯輕笑一聲:「只有您還把我當成孩子。」
「你今年才15歲而已,就是一個孩子!」郁瞪了他一眼,反正他現在還沒擔上英雄的虛名,戰略性撤退也不會有太多人關注。「戰爭什麼的,煩死人了!有時候我真想乾脆帶你離開……」
聽郁說到一半又不往下說,薩菲羅斯笑著接下她的話:「那您就帶我一起走,媽媽,我願意和您在一起回歸生命之河,只要能跟您在一起去哪裡都好……」
「閉嘴!」聽到這話,郁既高興又生氣,高興的理由大家知道,生氣則是因為她為薩菲羅斯想了那麼多,擔心了那麼多,結果這孩子居然敢不愛惜自己的生命!「寶貝,剛才那種話不許你再說了!我要你好好活下去,這是我對你唯一的要求!」
「遵命,媽媽。」似乎一早料到郁的反應,薩菲羅斯笑著點頭應下,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