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憂傷
眼看著離《劇院幽靈》公演的日子越來越近,女主角韓永怡卻在這個關口出了岔子。輔導員王玉找來李幼儀,問她願不願意接手女主角克里斯汀一角。
李幼儀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玉導,女主角本來就應該我演啊。」
玉導臉色一僵,「前段時候你受委屈了。現在公演為重,咱就不賭那口氣了好不?」
前段時間李幼儀歷盡艱難才在校戲劇做出點成績來,不想卻被韓永怡一朝奪去,說不介意是假的。如今韓永怡慘死,女主角的位置空了出來,她反倒不想當了。
李幼儀低下頭,「玉導,你還是找別人來演女主角吧。這段時間我一直在背女配的台詞,練的也是女配的動作、神態,忽然要改,可能會不適應。……我沒有說氣話,我說的事真心話。」
玉導點燃了一根煙,卻沒有放在嘴邊抽。
從這個女孩眼中的憂傷中就可以看出,最近發生的太多太多事情,已經把這個朝氣蓬勃的女孩磨得平庸頹靡,甚至不敢再去做出新的選擇了。
接連兩個女孩的慘死,豈是一個人的憂傷,更是南戲的憂傷啊……
李幼儀告別了玉導,心裏面還是感覺憋屈。現在距離公演的時間只有五天了,誰演女主角都無所謂,甚至沒有心情去關注。演出前的排練被兩樁兇案搞得一團糟,她已經不期望得什麼獎了,能完完整整地把整出《劇院幽靈》演下來就很好了。
有一條咬人致命的毒蛇正藏在南戲之中,時時刻刻吐著信子,準備捕獲下一個犧牲品。她只希望鮑斐沒有白死,那個藏個黑暗中嗜血的惡魔可以早日暴露於陽光之下。
下午排練的時候,系裡1816班的鋼琴才女於佳文過來報道,她就是《劇院幽靈》的新任女主角。於佳文170的個頭,高高瘦瘦的,一頭半長發染成恰到好處的琥珀色,渾身透著優雅和知性的氣息。
周晏辰仍是那麼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有好幾次都故意避開李幼儀的目光,好像還在為那日被人往臉上撒尿的事情耿耿於懷。
李幼儀也沒心情認識什麼新朋友,只是淡淡寒暄了兩句,隨即就開始機械化地對詞。
於佳文的唱功、演技都不錯,颱風也不知比嬌嗔嗲氣的韓永怡好了多少倍。李幼儀在舞台上跟她演閨蜜戲,雖然依照的是寫好的劇本,但她能感受到於佳文是一個知書達理的好女孩。
下了場於佳文找她來攀談,還把自己從家帶來的小壽司送給她吃。李幼儀只是禮貌性地吃了一口,隨即借口有事走開了。
不是她太冷淡,如果早些遇見,或許她們之間還能成為要好的朋友……可是現在,李幼儀不敢了。
孫思溪、鮑斐、韓永怡,哪一個不是她身邊的人,在短短半個月之中先後遇害,死於非命。而她自己,好像一個被惡靈詛咒的人,死神,就像午夜最可怕的夢魘,會在任何不經意的時刻降臨。
她有時甚至在想,如果那些死去的人沒有遇到自己,會不會此刻還在陽光下自由自在地歡笑,而不是躺在冷冰冰的墓穴中慢慢腐爛、任蟲蟻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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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學校挨著街心公園的一處矮牆忽然抖了一抖。李幼儀當時正坐在牆下的涼椅上發獃,陡然間被牆頭的動靜驚到了,卻見綠油油的爬山虎中鑽出一個腦袋來。
那人帶著個藍耳釘,痞里痞氣的,李幼儀前幾天剛剛與他見過面——正是韓永怡的那個江湖大哥韓少。
李幼儀臉上的青腫才剛好,以為這傢伙又來滋事,手上的書本扔一邊就要喊人。
「別喊!」韓少費勁兒地撐在窄窄的牆頭,臉上罩了一層土黃,全然沒有前幾天那般神氣的模樣。他爬牆累得滿頭大汗,用一種近乎哀求的眼神看著李幼儀,「我沒有惡意的!我保證!我是特意來找你的。」
「你還敢翻牆進校?你到底想幹什麼啊?」李幼儀心中警鈴大作,手中捏緊了保衛處的電話,「我告訴你,前邊那座崗亭就是保衛處,刑警也在校園裡巡邏,我勸你還是……」
李幼儀這話還沒說完,只聽「撲通」一聲,韓少重重地摔在牆壁下面的花圃里,門牙朝下,喝了一嘴爛泥。他那破洞牛仔褲本來就又臟又臭,經過這麼一撕扯簡直變成短褲了。
「哎呦——」韓少吐了好幾口吐沫,呲牙咧嘴地揉著腰,「我說,你怎麼不來扶本少一把?」
李幼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拔腿就走。
「等等!!」韓少想喊住她卻又不敢放開聲音,一瘸一拐地追上來,「妹子!那天是本少的不好!害你受了那麼多委屈,我就他媽該死!」
「誰是你妹子。」李幼儀皺了皺眉,腳下反而加快了。
他大喘著粗氣抽了自己好幾個耳光,緊著忙著趕上來拉住李幼儀的胳膊,「妹子,就算我求你了!我給你道歉了!妹子,你就原諒我吧!」
李幼儀被他纏得實在無奈,轉過頭來,看這人衣衫襤褸,一臉爛泥,跟個八天沒洗澡的臭要飯的似的,毫無防備地情況下差點笑出聲。
他見李幼儀終於停下腳步,稍微鬆了一口氣,「妹子,那天真是我不對。我他媽鬼迷心竅,居然敢打妹子。今天妹子該多少就多少,全他媽打回來,我就站在這兒,絕不哼一聲。」
李幼儀甩開他的泥手,冷然說:「現在警察到處都在找你,再不滾的話,我就喊人了。」
「妹子,你說你怎麼才能原諒我吧,」他臉上斑斑點點的,露出一副快哭了的表情,「你們學校安保也真夠厲害的。我一路爬牆到這裡來,肋骨都快折了,還差點被保安給電死,這才見你一面。你不要老是這副冷冰冰的態度嘛,就算本少求你了!」
「你到底想幹什麼啊?」李幼儀快被這莫名其妙的傢伙煩死了,前幾天他還幫著韓永怡揪自己頭髮,怎麼今天態度來個360度大轉彎,自己反倒成了他妹子了?
他堅持拉著李幼儀在涼椅上重新坐下,自己則半跪在地上,「妹子,今天我過五關斬六將過來見你,一來是跟你賠不是,二來是求你原諒我和蒼蠅他們。」
李幼儀擰著眉頭,「這兩件事不是一件嗎?」
「不是!」韓少摘下他脖子上的烤瓷狼牙,「今天當著這顆牙的面,妹子要是原諒我了,就打我一個耳光。」
這傢伙又在擺弄什麼中二的江湖儀式,李幼儀實在不想跟這幫不良少年扯上關係,只敷衍道:「好了,好了,過去的事,我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