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顧女生容姿，巧笑傾佳色
石園西側書房
「庄…莊主！小…小姐醒了，您看，要…不要過去看…看看小姐？」
十六歲的青衣妙齡少女對西鑰宸緊張兮兮道。
她單立在一旁，瑟瑟發抖，清晰的心跳聲折磨著耳朵，令人頭皮發麻，呼吸都是壓抑的。
這是西鑰涵的貼身侍女蘭桐，六年前進的西鑰府。
平時還好，但只要對上西鑰宸那張毫無溫度可言的臉就變得期期艾艾，口齒從沒利索過。為此，西鑰涵好一陣嘲笑過她。要不是小姐吩咐她哪裡敢來觸西鑰宸眉頭？
西鑰宸伏案查看賬本，眉如墨畫，鼻若懸膽，五官稜角分明，行儀不苟而重，眸中無波無瀾，深如幽潭。見她那慫樣，西鑰宸就覺得彆扭，也不知西鑰涵是不是故意的？他擺手示意她離去。
蘭桐囁嚅著應聲，正欲逃也似的離去，西鑰宸突然開口問：「小姐醒了多久？」
「半…半個時辰。」她暗暗咬舌，不敢不答。
昨日小姐剛被莊主抱回時，老早躲了起來，洪老知這丫頭害怕莊主就沒讓她出來。待西鑰宸離開，她才悻悻進屋，「洪老，您就告訴蘭桐，小姐究竟得的是什麼病？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
本是涼爽舒適的清晨，洪老的額頭上卻冒出細密的汗珠，銅盆里盛了半盆子的黑色血水。
莊主吩咐，小姐身中千蠱毒一事不能透露半個字，洪老依舊避而不答，而是轉移話題：「丫頭！莊主有那麼可怕么？」
她嘟起嘴，「洪老，您也笑我！」
蘭桐害怕西鑰宸，西鑰涵從來不以為然，每當有事找他時，她都讓蘭桐前去傳話，還總笑話她：兄長丰神俊朗，又不是洪水猛獸，多見幾次，就不怕了。
西鑰宸慢條斯理的合起手中賬本，眼眸微抬，語氣淡然：「我去看她！」說著，不理會呆愣住的蘭桐，徑自走了出去。
蘭桐畢恭畢敬地跟在身後，大氣不敢喘一下，西鑰宸卻是連多看她一眼都省了。
一路無礙，直奔西鑰涵的院子——顧園
這院子幾近後山，實在偏僻，女子靜靜躺在院中央的老梧桐下的紫檀木搖椅上乘涼，一晃一晃的，周遭有婢女僕役來往都悉心避著她，她也樂得清閑。
女子一襲鵝黃淺衫，淡雅素凈，小臉不施粉黛，帶著些許大病初癒的蒼白，頭上只橫插著一支白玉蘭花簪，任憑如雲秀髮隨意披散下來。
正值初夏，陽光正好，晌午已過，微風浮動，吹起三千青絲，在空中畫出一道優美的弧。樹影斑駁，她闔目休憩，享受著愜意的午後。
男子低聲輕喚：「涵兒。」他的聲音醇厚富有磁性，一聽便知是他。
女子緩緩睜開眸子，雙瞳剪水，清透的藍眸純一無雜，她神色柔婉，帶著幾分清冷，本以為是個冰山美人，不曾想，她立馬笑嘻嘻地撐起微晃的身子，喜眉顏展，笑得十分開懷：「兄長，你可來了！」
西鑰宸眼底難得露出連他也察覺不到的溫柔，漆黑如墨，眸光漸漸柔和，只是仍舊沉著臉。
「可還好些？一定要聽洪老的話，按時服藥。」他說不出太過關切的話，只是簡單寬慰道。
卻因為這句話，西鑰涵笑成了花，梨渦淺淺印在臉頰上，她有意無意抬起手臂，拂了拂耳邊亂髮，露出深深淺淺的疤痕，掐痕，抓痕甚至咬痕。
西鑰宸眸光一動，瞬間沉寂下去，她看起來還真不介意這些傷疤。
西鑰涵甜甜地笑，清藍的眸子無邪清透，流光婉轉，「涵兒醒來后，去楊大哥練武的地方尋他，為何不見他？」
她仰著小臉，滿臉希冀，西鑰宸看著那雙藍色的眼睛，真是滿目純真，他頓了頓，似是想瞧出什麼來，卻毫無所獲。
「楊梓，不在庄內？」西鑰宸明知顧問。
西鑰涵眼神開始閃躲，她眉心擰緊神色焦慮，「難道是他知我小姐身份，怪我瞞著他所以走了？」
西鑰宸面色一沉，話都說到這份上，她還裝得下去？這幅泫然欲泣的模樣，還真是我見猶憐吶！
「涵兒並非故意，我只是…我只是……」
西鑰宸一把攬住她瘦小的肩頭，抬手摒退了院里的其他人。他低聲寬慰道：「為兄明白，涵兒莫要擔心，楊梓或許有事。」
聽了這話西鑰涵彷彿吃了顆定心丸，安靜了許多，她貪婪地汲取這片刻溫暖的懷抱：「兄長，涵兒信你。」
其實就在昨夜，毒發時意識稍稍恢復的那一瞬，隱約間，她分明看到了兩個人影，其中一人是兄長，而另一人，她不敢去想……
蒙寒門的人找到了楊大哥，楊大哥對他說要娶她為妻，所以兄長等不及向他攤牌了么？兄長真是不知若是楊大哥到了蒙寒門，等待他的才真刀山火海嗎？
西鑰涵在西鑰宸懷裡斂了斂眸，也斂住了眼中的一絲澄澈與傷痛。
五年前，本是皇帝北宮天秘令西鑰錚圍繳良城楊家，而後不過五個月，又以假傳聖旨欺君罔上之罪，在西鑰一族忌歸之日，將西鑰家百十口人從衍羽山莊押解進京，卻獨獨沒有動山莊一個下屬，只放過八歲的西鑰涵和十三歲的西鑰宸。
三衍帶著兩位小主人一路入京，有曾受西鑰錚恩惠的百姓得知消息，主動進京為西鑰錚求情，行刑當日，刑場外黑壓壓的跪了一地的人。
手起刀落，西鑰涵眼睜睜看著西鑰錚及西鑰家其他親屬人頭落地，生生被嚇暈過去。
屍體裝了好幾車，葬在了京都之外的荒郊里，讓人唏噓不已。自那之後，衍羽山莊閉庄銷聲匿跡，沒人知道兩個娃娃藏在哪裡，也沒人知道皇帝為何沒有趕盡殺絕。
他們隨三衍一路輾轉至無水城藏匿起來，無水這個地方，歷來屬於三不管地界，各方勢力混雜，也是在無水城，西鑰涵按著西鑰錚留下的畫像找到了流浪的楊梓。
她將他帶回府內，卻一直隱瞞著真實身份，她無法堂而皇之的告訴楊梓她姓西鑰，一瞞就是四年。
後來時機成熟，西鑰涵和西鑰宸混在這群新招的僕役中隱藏身份，偷偷潛回衍羽山莊，帶回的人其中就有楊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