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靈空 185.山本勝出
方巫山立刻道:「先生但言無妨!」山本一夫頓了一頓才道:「敝人生平只解學劍,要說的自然也是這一方面的話,方大人為宮庭中第一流劍手,方才領教了朱少堡主的一式高招,想來中原在野武林劍客,也甚少出其右者。」
方巫山道:「朱堡主有劍帝之稱,少堡主技出親傳,自然是獨尊江湖。」山本一夫搖搖頭道:「瞎子說句不中聽的話,你們二位的劍法再精,也到不了天下無敵的境界。」
方巫山臉色微變,可沒有作聲,旁邊的朱諦卻一揚眉毛道:「山本先生以為要怎樣才可以達到天下無敵之境?」
山本一夫肅容道:「這個瞎子不敢亂說,不過敝國前輩劍師說過一句話:『劍道即人道』,敝國最高劍上宮本武藏君也說過一句話:『劍人無爭』,本著這胸襟去學劍,才可以達到天人合一,天下無敵的境界。」
朱諦默然無以為應,還是與他對壘的朱百傑哼了一聲道:「你批評了人家半天,為什麼不說說自己呢?」
山本一夫笑笑道:「瞎子限於先天的殘缺,進境到此為止,不敢存有那種奢望,可是我聽風流的劍藝,卻是在朝著這一個方向努力,只可惜流傳數代,還沒有出現過一個真正夠資格的人選。」
朱百傑冷笑道:「原來你還是在替自己標榜。」山本一夫笑笑道:「空言無益,少堡主請繼續賜教吧!只是請少堡主先將盛氣平一平,在激動的心情下,斷難發揮到全部的功力,這是很吃虧的事。」
朱百傑神色一動,目中又湧出了怒色,可是他畢竟經過嚴格的訓練,知道這個東野劍手所說的確含有相當道理。
所以立刻整飭心神,等了片刻,他才緩緩地舉起長劍,慢慢地踏前幾步,慢慢地將劍推出去。莫道見此,還是搖了搖頭:「不行,還是不行,這朱百傑依舊不是他的對手。」
朱百傑第一次衝擊,他用的是快手法,快得令人來不及用眼睛去追隨他的動作,這一次他卻變慢了,慢得令人著急,然而旁觀的人卻都轉為十分凝重,大家都是劍中的好手,每個人也都看出他這一劍中所含的威力。
山本一夫腳下輕動,向後退了一步,朱百傑前進一步,兩人的距離不變,他推劍的威勢也不變,漸漸地接近山本一夫了。
山本一夫直等到劍尖逼迫身前尺許,才伸出自己的長劍,搭在朱百傑的劍上,兩劍相觸,雙方的態度也進入極凝重的情境。
每一個觀戰的人,心情也隨之緊張到如一張拉滿了弓,因為朱百傑那一劍包含了無窮的變化,將對方的每一處都納入可擊的範圍,端的神妙無匹。
可是山本一夫搭出的那一劍卻更為奇妙,它剛好封住了對手一切可攻的先機,將自己保護得十分周密。
目前是一個勢均力敵的局數,勝負之機,全繫於兩人以後的變化,但是像這樣的兩個高手,貼得如此之近,一著變化,立判生死,無怪人們會緊張如此了。
朱百傑是站在主動場。可是他也知道遇上了絕頂的敵手,稍有不慎,立為對手所乘,因以躊躇良久,仍是想不出一著該採取的步驟,同時他也了解到山本一夫的劍紋路數,往往由靜中生動。
為了保持主動,他不敢靜止下來,只好微微地移動著,想在移動中找出對方的弱點,以便進攻。山本一夫也猜透了他的心思,遂將其身子隨著對方的身子頂著對方的勢子而移動著,始終不放棄原來的地位與姿勢。
於是這兩個人就像是牛車水一樣,緩緩地轉著圈子,朱百傑像牛,山本一夫像水車,雙方的移動雖慢,其緊張的情況卻似懸千鈞於一發。
互相對轉了十來個圈子,朱百傑終於忍不住了,驀地手腕一振,將山本一夫推開了數尺,只手抖開劍花,幻為點點銀星,襲向他的咽喉、前胸、小腹,劍身震動空氣發出刺耳的呼嘯。
山本一夫這次不再阻擋,大喝一聲,長劍迎面劈出,居然在點點銀星中硬搶了進去,朱百傑大驚失色,計算著距離,發現山本一夫的劍居然可以後發而先至,連忙側身避開。
山本一夫卻伸出另一隻手,兩指輕剪,挾下了朱百傑系腰的一截綢帶,然後微微一笑道:「少堡主!多承見讓。」朱百傑憤然道:「怎麼!這就算你贏了?」
山本一夫舉起那徑寸腰帶笑道:「少堡主假如不健忘的話,應該記得瞎子的手中還有一柄匕首,假如瞎子不及時收了起來,少堡主此刻所損失的當不至是一截腰帶。」
朱百傑頹然無語,當的一聲手中長劍擲在地上,臉色十分難看,山本一夫的匕首長約半尺,假如握在手中,至少比手指還要長出三四寸,他只用手指就剪下自己的腰帶,假如換了匕首,自己一定腹破腸流了。
想到自己卸父命出道江湖,兩三年內,一枝劍下,從無十招以外的對手,今天卻是第一次嘗到失敗的痛苦,而且還是人家故意留情,才能保全性命,一時百感交集,不知是何滋味。
朱諦滿臉秋霜,厲聲喝道:「畜生!還不快滾回來。」朱百傑垂頭走過一邊。莫道用手輕輕一觸孟素的肩膀道:「你看出沒有?」
孟素莫名其妙地道:「有什麼可以看的?」莫道輕輕一嘆道:「你真是的,假如你是朱百傑的話,剛才該用什麼方法去應付?」孟素想了一下,恍然大悟道:「我明白,我只要把后兩式倒過來就。」
莫道連忙止住他的話道:「你別叫呀!我只是提醒你的注意,朱家的劍法雖然號稱無敵,跟你一比是差了一籌,等一下你就可以替武當山出一口氣,只要你能勝這個扶桑劍士,朱家的劍帝尊稱自然而然地轉交給你了。」
孟素尚未作任何錶示,朱諦已沉下臉道:「莫小俠此刻作此狂語尚嫌過早,朱家過有我呢!」莫道故意冷笑道:「你又能比你兒子強多少!」
朱諦瞪了她一眼,走到山本一夫身前道:「犬子多承賜教。」山本一夫點點頭道:「不敢當!堡主是有意賜教一兩手?」
朱諦沉聲道:「不錯!不過請先生動手時不必再留情面,動手比劍,乃性命相搏之機,假如先生因為心存了顧忌而吃了虧,休怪在下沒有提醒。」
山本一夫點點頭道:「堡主請放心好了,到時候瞎子自然會有分寸的!令郎劍法雖精,然而出手之際,總還留人一步餘地,是以瞎子也不好意思下殺手。」
朱諦怒道:「正因為他劍下留人餘地,才招致今日失敗之果。」山本一夫立刻正色道:「堡主此言差矣,種因得果,令郎所習劍法雖凶,就因為他從未殺過人,今天才得留下性命,否則瞎子在第一次交手時,就不客氣了。」
朱諦陰沉地道:「此地並非禪堂,我們也不是佛門弟子,因此先生大可不必講什麼因果,在下招呼已打在前面,先生準備亮劍吧。」
山本一夫果然把長劍撤出,握在手中,神情雖然顯得很穩定,可是握劍的手卻起了一陣輕微的顫動,足見他心中還是相當緊張的。
朱諦見狀大聲笑道:「先生不是還有一柄匕首嗎?為什麼不一併取出來,免得一會兒措手不及。」
山本一夫庄容道:「那匕首原是敝國武士用來不得已時切腹之器,上面絕不得染有第二人之血。」朱諦嗯了一聲道:「先生對小兒之時,怎麼不吝使用呢?」
山本一夫肅然道:「敝人對少堡主時,心知必無流血之可能,所以才拿出來用一下,現在對著堡主此等高手,根本也用不到它,大可不必費事了。」
朱諦沉腕遞出一劍,直走中鋒,劍路很平實,隱含無窮殺機,山本一夫雙手握劍,凝重地平擊出去,目的只是在架開那一劍。
所以在啷噹一聲激響后,他立刻跳左兩步,持劍又作了個守勢。朱諦一笑道:「先生為何慎重起來?」山本一夫毫無表情道:「堡主劍中殺氣逼人,瞎子在沒有絕對把握之前,絕不輕易回招。」
朱諦豪笑道:「這麼說來,當先生回招時,必是有絕對把握殺死在下了?」山本一夫凝重地搖搖頭道:「那劍不敢說,不過在下出劍回招時,已將生死付之一決,闖得過是命,闖不過只好認命。」
朱諦大喝一聲道:「你還是認命吧。」劍隨聲出,若狂風驟至,暴雨疾降,眨眼之間,已連攻出七八招,每一招都取敵這要害,精奇絕倫。
山本一夫雙目雖盲,其聽風測影之能也到了不可再妙的程度,他雙手舞動一柄長劍,上封下磕,都是最恰當的地位將對方阻遏回去,場中唯聞叮噹之聲不絕,劍刃交觸的火星直冒。
孟素在旁細心地觀戰著,至此不禁神色飛舞,興奮到了極頂,莫道嘆了一聲道:「你高興些什麼?」
孟素忘情地道:「這是我見到最精採的一次比劍,他們攻守之際,簡直妙到了極點。」莫道不由得嘆道:「換了你呢?」孟素搖頭道:「我不行,無論攻守,我都到不了他們這火候。」
莫道又問道:「那你還有什麼可高興的,假如你的劍法勝不了朱諦,武當的解劍石碑仍是無法在武林中重新樹立起來。」這番話像是一盆冷水,澆在孟素的頭上,把他的一團高興都化為森森的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