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破冰

十三的煙癮貌似很大，又或者他知道自己叼著煙的樣子很迷人。就要點燃時十三把煙拿下來，歪著頭問許願：「要不要接吻？」言下之意似乎是，不要我就抽煙了。

許願漲紅了臉，估計此時撥開她的頭髮，連頭皮都紅了。但她是死扛的脾氣，嘴硬：「要！」說完卻不敢看他，暈乎乎的腦子裡一片空白。

十三的手重重地摩挲她的臉，然後把她裹挾在懷裡，毫不客氣地吻下去。這是個痛苦的吻，他不再漫不經心，而是像吸血鬼一樣專註、饑渴的吮吸噬咬，劫掠嘴唇舌頭空氣。被他牢牢鉗制住的許願覺得骨頭痛嘴唇痛舌頭也痛，但這種被另外一個人極度渴望的感覺，讓她沉迷，世界忽然變得很小，他的嘴就是天堂。

結束的時候，十三用胳膊攬著她的腰，下巴擱在她的頭頂。許願覺得有點兒硌得慌，而且看不到他的臉，只能聽到聲音從上方傳來：「你的嘴唇真熱。」

「你喜歡涼的？」

「不，嘴唇涼的姑娘都是騙子。」

「你的嘴唇很涼。」貼著很舒服。

「那你小心點兒。」

許願快活地笑，她打心眼裡喜歡這種油嘴滑舌。有人說：再蠢的女人談戀愛時都會變聰明，許願相反，她現在就像個小孩子面對心愛的玩具，歡喜得心癢難耐又不知如何表達，只好使勁地抱他，用蠻力表達。

這種狗熊式的擁抱讓十三直呲牙，「輕點兒。」

許願反而更用力，「誰讓你一開始不肯從了我？」

十三沉默，呼出的氣息讓她的頭頂很癢。

許願不依不饒：「為什麼你不肯一拍即合、一上來就從了我？」

「你知道最高級的小偷怎麼偷東西？他永遠不會走過去，只會等著對方走過來自投羅網。」

「你怎麼知道我會自投羅網？」

「你的眼睛……」

「那麼明顯嗎？」

「嗯，什麼都說了。」

「我很怕。」

「這個我可沒看出來，我只看到愈挫愈勇，頂風作案。」

「我是演技派。」

「演技派，接下來演什麼？」

「戀愛啊，兩個人手拉手高高興興地走在陽光下。」

「現在沒太陽。」

「明天就會有了，明天又有明天……」

「聽著像結婚蛋糕上面的小人兒，手拉手，傻乎乎，在陽光下暴晒。」

「要是我能變成小人兒就好了，你把我藏在兜里，這樣我就能時刻跟你在一起。」

十三笑：「咦，這麼色的理想我也曾經有過，把姑娘變小隨身帶著，隨時可以拿出來玩。」

許願一下沒詞了，她其實是「雞屎拌面——假魯」。剛進《生活畫報》實習的時候，一位天天把「德不孤，必有鄰」掛嘴上的前輩給實習生上課，煞有介事地說，做媒體第一交際能力要強，最簡單易行的方法就是說段子，特別是葷段子，那簡直是出門必備老少咸宜。說完就吩咐實習生們每人講個葷段子來聽聽，並宣布這是實習生必經的「破冰」課程。輪到許願時，許願倔強地保持沉默，搞得場面一度十分難堪，老滑頭哈哈一笑給自己解圍，說下一節課就講一講怎麼打圓場，怎麼互相配合。許願直接缺席了下一節課。曾默知道后批評許願，說她不應該缺課，對不要臉的人，決不能低估了其不要臉的程度。有機會提前了解這種技倆怎麼能錯過呢？太可惜了。因這錯過，這一課她一直不會。

十三把手搭在許願的頸項處，大拇指輕撫她的鎖骨，立馬兒感覺到她的身體以他手下這片皮膚為中心呈放射狀傳播僵硬，他的手滑下來，解開襯衫打的結。許願緊緊夾住胳膊試圖阻止衣服被風吹開，身體因為緊張哆嗦起來。

一直以來，許願鼓勵自己像少數民族姑娘一樣做個性情中人——愛情是靈的，也是肉的，扭扭捏捏很沒有意思。但真的要做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是個銀樣鑞槍頭。她竭力避免在此刻想起老媽，但發現根本不可能，老媽的話自動出現在她腦海，還是循環播放：女孩子要自尊自愛自重，隨隨便便讓人瞧不起！她在心裡反駁：我沒有不自重！我沒有！但她知道這種反駁很無力，她認為不重的，正是老媽認為最重的事。

從草地那邊傳來吉他聲，歌手正在唱JasonWade的《YouBelongtoMe》，上大學時某次卧談會，許願的舍友感慨地說：要是有個男人彈著吉他對我唱這首歌，我就暈倒在他身上。許願則說：我不暈倒，我把他撲倒。幾天後的黃昏，一個男生出現在樓下彈著吉他唱這首歌，許願的舍友趴窗戶望了望，沒暈倒——男生的長相讓人沒有暈倒的動力，然後那人又在清晨奮力彈唱，被吵醒的許願將一腔起床氣都化作一盆涼水潑在他頭上。而此刻，更大的可能是十三撲倒許願。

隨著十三的臉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許願覺得他像一個發光體，灼燒著她的眼睛。她哆哆嗦嗦地想：我要瞎了。

這次十三吻得很纏綿，並不深入，只是輕輕淺淺地觸碰她的唇，嘴角和眼睛，許願迷亂間只覺得胸前一涼。她大驚之下抱緊衣服一頭扎進十三的懷裡。

十三隻是撫摸她的背，並沒有進一步動作。他的手很熱，她的皮膚很涼，但這涼很快就變成熱，正如哈薩克民歌唱的：「你是一團熱情的火，我是一塊潔白的羊脂油。在你的身邊，冰冷的羊脂油也要融化。」許願慢慢離開他的懷抱，讓自己曝露在十三的視線里。

然後

他吻了她

再然後

把她的衣服恢復原狀。

接著

他問：「你肚子還疼嗎？」

許願很迷惑，這話題轉換得好跳躍，她仔細體會了下自己的身體，「呃，好多了，謝謝。」說完她就想打自己，為什麼要說謝謝？！

「以後再痛經，我幫你治。」

——敢情這是在替她治療！那麼說謝謝好像說對了？

暈乎乎飄飄然地往回走，離人群越來越近，女歌手推開男歌手，搖擺著唱道：

WellIguessitwouldbeniceIfIcouldtouchyourbody

Iknownoteverybody

Hasgotabodylikeyou

ButI'vegottothinktwice

BeforeIgivemyheartaway

AndIknowallthegamesyouplay

BecauseIplaythemtoo

OhbutI

Needsometimeofffromthatemotion

Timetopickmyheartupoffthefloor

Andwhenthatlovecomesdown

Withoutdevotion

Wellittakesastrongmanbaby

ButI'mshowingyouthedoor

'CauseIgottahavefaith

眾人應和：yesIgottahavefaithfaithfaith，十三也在跟著唱，搖擺的身體不時觸碰到許願。許願不知道這首歌，迷茫又沉醉地看著十三。蘇蘇穿過人群拽住許願，大聲喊：「該走了！上官催好幾次了！」許願點點頭，正要開口，煙花突然爭先恐後地衝上天空，明明滅滅間，大家紛紛鼓掌大聲叫好，程一從一旁冒出來。許願抬頭望，那花火簡直要灑落到她的眼睛里，美得叫人窒息。可惜只持續了幾分鐘就戛然而止，結束和開始一樣突然。

許願情意綿綿地和十三道別：「再見。」

十三問：「幾時？」

許願心中大喜，眉梢眼角俱是笑意：「隨時。」

蘇蘇在一旁哆嗦著問：「嘿，咱能不能悠著點兒？」

許願悍然拒絕：「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