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從未遺忘
沈君然走了。
沈諾最終也沒去送他。
他們最後的一次談話,止於一個電話。
她站在國旗台上,夕陽將她纖瘦的背影拉得很長。
她說,沈君然記得給我拍外面的天空。
笑得很開心,眼淚溢了出來,順著她白皙的臉龐划落到脖頸處。
余清淺站在操場上,看著沈諾的背影,沒有走過去。
她不了解沈君然,只是從齊慕的口中聽到過幾次。
他性格冷淡,脾氣難測,對所有人都帶著恰到好處的禮貌。他不像齊慕待人溫溫柔柔,好說話,所以在班上除了齊慕,基本上沒什麼朋友。
可是沈諾口中的沈君然,竟是跟齊慕口中的沈君然完全不一樣的人。
沈諾告訴余清淺,他是她見過的在這世上除了她父母之外,對她最好的人,溫暖純粹,就像是冬日裡難得的一抹陽光。
曾有一個人愛她如生命,耗盡溫柔與耐心,而今卻再也回不來了。
余清淺有些羨慕沈諾。
這樣的感情,她還沒有經歷過。
——
高一伊始,沈君然出國,秦郵又失去了一個為高考而生的天才。
生活還在繼續。
余清淺和沈諾還是同桌,她年紀小,是班裡最小的女孩子,加上成績優異,難免遭人妒忌,所以班裡除了沈諾,大多數人都有意無意疏遠她。
她早就習慣被人疏遠這件事,所以並未多在意。
她來秦郵,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考上一清大學,然後按照余老爺子所希望的那樣,進入金融系,畢業後進入余氏。
她喜歡做有把握的事,既然她的人生早已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她就決對不容許失敗的可能。
沈諾好像也從失去沈君然的悲痛中回過神來了,她開始正式投入到高中的學習生活。
越陵的高考制度是語數外三門算總分,兩門選修只分等級ABCD。
高二的文理科分班,往往就是高中生活的第二個分水嶺。
從情感上來講,余清淺要更喜歡文科的細膩,但是雖然文科和理科的總分一樣,可要論起文理科的優勢程度,自然是理科更甚,畢竟秦郵的物化競賽班可不是一般人隨隨便便就能進的。
高考向來殘酷,行差踏錯一步便後悔終生。
所以最後理智還是戰勝了情感,她還是選擇了秦郵最強的物化班。
沈諾的理科一向好,自然也選了理科。
秦郵的高二高三要比越陵其他的高中抓得更緊,每天早上六點到校,六點半晨讀開始,七點準時聽寫,七點半下樓跑操,上午的課十一點半結束,下午的課一點半開始,六點結束。
晚自習是自願申請,當然競賽班裡的人基本上都是全員申請,或者直接從家長那邊走流程。
余家老宅離秦郵很遠,就算是劉叔每天送她,都要開車開一個小時的時間。
剛上高二的那段時間,余清淺每天只有五個小時不到的睡眠時間,後來余清淺實在是吃不消了,乾脆搬了行李,一個人住了學校的公寓。
高中的時光在不知不覺中流逝,他們肆意張狂的青春最終定格在了一張高三1班的畢業照上。
照片上,班上的同學穿著校服,臉上洋溢著青春張狂的笑容。余清淺和沈諾站在第二排,前面坐著的各科老師、主任和校長。
或許是臨近畢業,大家都顯得有些激動,又有些傷感,喜的是終於可以擺脫高中壓抑競爭的環境,悲的是高考還沒過去,誰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怎樣。
高考前一天,各科老師和校長例行講話。
班裡的人還在看著手中的卷子,曾經初入競賽班時難如登天的題目,現在看來已經習以為常。
嚴老頭下午要去邊應中學開講座,所以是第一個上台講話的。
不苟言笑的嚴老頭竟然也破天荒地笑了,眼角的皺紋微彎著,鼻樑上架著的金絲邊眼鏡里是一雙深黑睿智的眼睛。
他摘下了眼鏡,仍舊笑著,還沒說話。
物理課代表劉越說了一句:「老頭,你還看得見我們嗎?把眼鏡帶上吧!」聲音說的很大,帶著玩笑的口氣。
全班同學都笑了起來。
臨近畢業,大家也歡脫了起來,要是以往全班人在物理課上笑成這樣,換來的就是嚴厲的一記眼神。
嚴老頭聽著課代表的話,只是笑著,也沒責怪。
年紀越大,往往就越經不起離別。
玩笑過後是所有人的沉默,教室里安靜得好像只能聽到窗外的風吹起試卷的聲音。
十分鐘的講話,彷彿過得特別漫長。
直到英語老師抱著書走進來的時候,嚴老頭才開口說了一句。
「你們再看會試卷吧,我再看會你們。」
老頭年老了,大半生的教育事業換來了一身的病痛,容易忘記許多事、許多人。有時候,學生們回來看他,他都已經想不起來他們的名字了。
一句話,便足以讓在場的所有人淚目。
老頭走了出去,教室里似乎比剛才更安靜了。
沈諾坐在余清淺旁邊,低著頭,眼裡藏著看不清的情緒。
桌上放著一本書,書的封面泛著歲月留下的痕迹,書封上寫著五個字《致親愛的你》。
那是沈君然送她的最後一份禮物。
書翻到了第二頁便停下了。
清秀的筆跡,透著堅毅與深情,卻在最後一筆上下了狠勁,穿透了薄薄的紙張。
他寫,萬劫不復。
此時此刻,余清淺才知道,原來有些人從未忘記,只是被時間折磨得麻木,早已忘了最初的痛不欲生。
——
高考那天是大晴天,烈日當空,像極了余清淺剛進秦郵的那天。
余清淺被安排在了一中考試。
最後一門考的是化學,悶熱的教室沒有開空調,乾澀的喉嚨無論喝了幾口礦泉水都沒辦法緩解。
從教學樓出來的時候,班裡的人都圍在班主任劉澤身邊,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剛剛寫完的化學試卷。
余易白和余深淺跟著父母去了外地出差,劉叔陪余老爺子去了南苕遊玩。
余清淺本想著坐公交車回去,可是才走出校門,便看到了站在門口等著她的齊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