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放鬆一下 - 視頻遊戲

星期天的早晨，王諾岳懶洋洋地躺在床上，什麼也不想，眼睛無神的看著天花板上的吊燈。

自從3月29日，他在第一次模擬考試的時候做了那個怪夢之後，他的大腦和身體都一直都在滿負荷運轉：分析海灣局勢，幫老爸寫報告；認真地複習各門功課，準備在高考上放個衛星；反覆修改著數學和物理題解，預備出書。更不要說大腦不斷融合兩段記憶帶來的疲憊感。昨天一說要休息一天，身體和大腦的疲憊感就像潮水一樣湧來，即使睡了十多個小時，也沒能恢復。

「諾諾，你起不起床？一起去吃早飯吧。」門口傳來了老媽的聲音。老爸肯定一早就溜到廠里去了，王諾岳已經幾天沒和他打照面了。

「我再躺會。等會柳子邵會來叫我，我們一起出去吃。」王諾岳躺在床上回答，繼續盯著天花板，放空自己。

「軒軒，一起去吃早飯吧。」老媽又沖著二兒子的房間叫到。

「我等會也和同學出去吃米粉。你快走吧。約了朋友逛街，別遲到了。」隔壁房間傳來了老弟的聲音。老媽的逛街休息法，對王軒也很有殺傷力。他也找了個借口躲開了。

「那我走了。你們記得下午一定要早一點回來啊。沈叔叔請我們家吃飯。」陳鳳華一邊叮叮噹噹地打開防盜門，一邊提醒自己的兒子不要玩得太晚。

「一定的。」，「知道了。」，王諾岳和王軒滿口答應。

王諾岳繼續躺在床上，什麼也不想，放空自己。

九點多鐘，電話鈴聲響起來了，他懶洋洋地從床上爬起來，走到客廳接起了電話。果不其然，是柳子邵打來的，兩人約定九點半在建設路口的趙記米粉店見面。

王諾岳慢悠悠地洗漱，慢悠悠地穿衣。平時五分鐘搞定的事情，今天花了十多分鐘。然後也沒背包，空手下樓，從單車棚里推出自己的飛鴿二六，向建設路口騎去。

九點半，在建設路口的趙記米粉店裡，王諾岳和柳子邵碰面了。今天是星期天，雖然有九點半了，但仍然屬於早餐時間，陸陸續續有些睡眼朦朧的人進來吃米粉。

王諾岳很喜歡這個家庭小店，十多個平方的空間，擺著七八張小桌子。勤快的老闆和老闆娘，總是將桌椅擦得很乾凈。最裡面的桌上，還放著一台雙喇叭的收錄機。時常播放一些港台流行歌曲，羅大佑，鄧麗君是最常播放的。一邊聽著音樂，一邊吃著米粉，再看著老闆忙而不亂地為客人下面、下米粉，這是王諾岳非常享受的早餐方式。

五十齣頭的老趙，先從一口大鍋里舀出一大勺熬了整夜的豬骨湯，倒進放著豬油，蔥花和醬油的大碗；然後抓起一把米粉放入竹制的漏勺，把漏勺放進沸騰的水裡，燙上幾秒鐘；拿出漏勺，把米粉倒入湯碗中；最後舀起一勺肉絲蓋頭，澆在雪白米粉上。不到一分鐘，一碗香噴噴熱騰騰的米粉就做好了，端到了他們的桌上。

「謝謝趙伯。」做為一個常客，王諾岳和老闆認識。趙伯原來也是廠里的職工，為了讓兒子抵職，早退了。

「小心燙啊。」有點禿頭的趙伯端上米粉后，沒馬上離開，而是和王諾岳聊道：「快高考了吧。」

「嗯，還有兩個來月。」王諾岳答到。

「好好努力，考個好大學，找個好工作。」因為暫時沒有客人，老趙有時間和王諾岳聊聊天。

「大學畢業也沒你收入高啊。」王諾岳笑道：「廠里新來的大學生兩百塊一個月。你一個月得有兩千吧。」

「不能比。要能選，我寧可上大學，坐辦公室。就像你老子一樣。多讀點書，總是有用的。」趙伯認真地說道。

這時候又有客人進來了，趙伯連忙上去招呼。王諾岳他們也開始享用自己的早餐。

柳子邵從桌上的碗里，舀起一大勺蘿蔔辣椒，放進自己碗里。「還是這家的米粉好吃。」他一邊吃一邊說。

「關鍵是湯好。別的家都是熬三四個小時，還有熬兩個小時的。趙伯都是熬一整夜。而且骨頭也放得多。」王諾岳說道。

「蘿蔔辣椒也腌得好。」柳子邵補充到。

吃完米粉，兩人拿出兩塊錢給了趙伯，就蹬著車向劉遠家趕去。

劉遠家住得比較遠。他爸是潭城最早下海的一批人，六七年前就辭去了工作，專門從羊城倒騰東西到潭城來賣。最開始是電子錶和蛤蟆鏡之類的小東西，然後是襪子和衣服，現在已經是布匹批發了。賺到錢之後，他家在城郊買了塊地，自己建了一棟三層的房子。

王諾岳和柳子邵騎著自行車，歡快地在車流之中穿梭。他們穿過擁擠的市區，跨過大橋，又翻過了兩個山坡。當他們趕到劉遠家的時候，已經十點半了。

——020視頻遊戲——

劉遠家的客廳里，已經到了一會兒的許英傑和汪翰，正在劉遠家的大彩電上玩魂斗羅。劉遠坐在一邊，不停地指揮兩個人：「趴下」，「趴下」，「跳」，「往後退」，「接無敵」。

當他們聽到門鈴的聲音，知道王諾岳和柳子邵到了，三個人停下了遊戲，迎了出來。

「你們終於到了，我還以為你們會吃了午飯才過來了。」劉遠說道。

「怎麼會，你家的臘肉臘魚，我們可不會錯過。」遲到的兩個人陪著笑說道。

劉遠家因為地方大，又有錢，每年臘月的時候，都會買上不少的好肉好魚，用松樹枝熏成臘魚臘肉。既可以自己吃，也可以用來送禮。王諾岳他們已經蹭吃過好幾回了。

「今天中午全臘宴，臘魚臘肉臘香腸臘香乾。」劉遠豪氣的一揮手，「啤酒管夠。」

「好，今日不醉不歸。」許英傑大聲說道，然後收穫了一堆白眼。每次他都這麼說，可從沒喝醉過。

幾個人說著話，一起回到了客廳。

「來，喝可樂。」劉遠從冰箱里拿出幾瓶可口可樂，一人分了一個。

「幾塊錢一個，你捨得？」汪翰說道。

「有什麼捨不得。賺錢不就是為了花嗎？」劉遠不在意的說道。「我是要掙大錢，不是省這點小錢。」

大家一邊喝著可樂，討論怎麼分組的問題，實際是討論誰帶王諾岳玩的問題。

對於魂斗羅這種遊戲，王諾岳是屬於手殘黨，根本躲不過滿屏的子彈。最後商定的結果是最厲害的劉遠和柳子邵一組，許英傑還是和汪翰一組。王諾岳作為搭頭，在兩組都可以玩前三關。

拿起紅白機的手柄，王諾岳熟練的按鍵【上上下下左右左右BA】。看到屏幕上由三條命變成了三十條命，王諾岳滿意的笑了，不過迎來了一堆白眼了。

「跳」，「趴下」，「接S」，聽著後面的劉遠的指揮，王諾岳認真地操作紅衣服的戰士，跟著柳子邵的藍衣服戰士前進。

十條命過了第一關，王諾岳感覺不錯。

八條命就過了第二關，王諾岳感覺很好。

「暫停，暫停，換人，換人。」劉遠叫了起來。

「第三關還沒玩完了。」王諾岳抗議。

「可你的人只有一條命了。」劉遠搶過了手柄。

坐回到沙發上，王諾岳看著劉遠和柳子邵一路配合，過關斬將。不得不承認，他們的水平比自己好一點。沒有多久，兩人就打通了最後一個場景，異形巢穴。

換人，王諾岳又上場了，這次是和許英傑配合。又是【上上下下左右左右BA】，三十條命。不過這次發揮有點不好，剛到第三關，就只有三條命了，被汪翰趕了下來。

坐在沙發上，王諾岳把視線從遊戲畫面上移開，饒有興緻地的看著擺在地上的紅白機。紅白兩色的塑料殼子，上面插著黃色的遊戲卡。相比腦海中那些十年二十年之後出現的精緻的遊戲機，這台遊戲機頗為簡陋，功能也十分有限。

可就是這台頗為簡陋的遊戲機，再加上改變了遊戲界玩法的權利金制度，奠定了任天堂遊戲界霸主的地位。

這台正式名稱FC（NES）的紅白遊戲機，全球發行了超過六千萬台。在現在的1990年，30%的美國家庭都有任天堂的遊戲機。而華國市場上，到處都是價格便宜的盜版機，劉遠家的這一台應該是香港來的水貨。

「你有多少遊戲卡帶？」王諾岳問劉遠。

「十多個吧。畢竟每個遊戲要一兩百塊呢。」劉遠說道。

「你想玩什麼？沒有的話，我們可以去遊戲店租。」他以為王諾岳想玩某個遊戲。

「不是，我就問問。看看遊戲市場有多大。」

「喔，我還以為你想玩遊戲了。」

「對了，你家倒賣過這麼多東西，為啥沒倒賣過遊戲機。」王諾岳有點奇怪地問道。

帶著一點哂笑，劉遠反問道：「你知道我家下海早，知不知道我家為啥下海？」

「說說看。」這時許英傑和汪翰也打通關了，馬上圍了過來，一起聽八卦。

「我爸工農兵大學生出身。我小學畢業那年，他們廠效益不好，要讓一些人停薪留職。他就被人從技術科推出去了。」劉遠說道。「當時，他第一次去羊城進貨，身上的幾百塊錢全是借的。」

「這和遊戲機有啥關係？」柳子邵有點不明白。

「所以我爸要我和我哥一定要考起大學。對所有影響學習的東西他都不喜歡。」劉遠說道。

「可現在你家還是買了。」許英傑飛快的反駁。

「這是我哥兩次復讀，都沒考上大學后，自暴自棄時買的。」劉遠有點唏噓的感嘆。

「以你現在的成績，一定能考上大學的。」王諾岳鼓勵自己的朋友。

「你爸是停薪留職，你讀完大學以後，回廠頂職。然後頂著大學生的名頭往上爬。給你爸出口氣。」許英傑出著王子復仇的餿主意。

「那到不必了。集體制的小廠，前年就垮了。」劉遠很有范的品了一口可樂：「廠子破產的時候，我爸還請當年的同事吃了一頓大餐，謝謝他們讓他先一步下海。」

說完自己家的八卦，劉遠讓他們四個繼續玩，自己跑到廚房裡，開始準備中午的飯菜。

四個人又玩了一會魂斗羅，時間就到中午了。劉遠從大蒸鍋里取出蒸好的臘肉，臘魚，臘雞，臘腸和臘香乾，五個大碗都裝得滿滿的，又搬出一箱嘉士伯啤酒。因為劉遠的父親和哥哥都在布市場做生意，不回來吃飯。幾個人就圍著桌子，毫無顧忌的開始大吃大喝。

酒足飯飽，喊著不醉不歸的許英傑仍然精神，老實孩子汪翰卻帶著醉意躺在沙發上睡著了。劉遠把所有的遊戲卡帶都拿了出來，讓他們挑選。把幾個只能單人玩的遊戲排除后，王諾岳他們選了一個叫坦克90的新遊戲。

這個遊戲非常簡單，敵方和我方坦克射出的炮彈都是直線，沒有魂斗羅那麼花哨。王諾岳不需要密碼，直接和柳子邵一起，連過了三十多關。

下午三點多鐘，老實孩子汪翰醒了。五個人就沒再玩遊戲，在一起聊天吹牛喝可樂。

又過了一個小時，因為王諾岳晚上還有事，他們就紛紛告辭了。劉遠把遊戲機鎖進一個柜子，發誓高考前再也不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