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冰冷的海水火熱的血（上）
「到了。」
只是很簡單的兩個字。
船艙里人先是茫然，然後慢慢的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所有人都忍不住激動得鼓噪了起來，甚至很多人都忍不住放聲大哭，苦日子終於熬到頭了。
唐野的心情也微微有些激動，他雖然是莫名其妙的就被送上偷渡船的，他自己也從來沒想過會去那個全世界最發達的國家，那個國家對他也沒有什麼吸引力，不過終於不用再呆在這該死的暗無天日的船艙中了，也讓他的心情變得好了起來。
「閉嘴。」
船老大惡狠狠的沖著所有人怒吼了一句，「該死的，你們想引來海岸警衛隊的注意嗎？如果誰還敢再開口說話，我就把他丟進大海里去餵魚。」
船艙中的偷渡客們被船老大的話嚇壞了，趕緊收聲，不過他們雖然不敢再說話，卻依然無法掩飾他們激蕩的心情。
偷渡客們之所以花一大筆錢偷渡，是為了享受更美好的生活，賺更多的錢。只是誰也沒有想到，他們花了大錢買了張偷渡票，上船之後就被關在暗無天日的船艙中慢慢等待死亡。
船艙中每少一個人，壓在偷渡客們心中的大石就加重一分，壓得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來。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達到那個傳說中的黃金海岸的一天，就已經死在路上，被丟進大海里餵魚了。
在這種彷徨壓抑的環境中，每一天的日子過得都是那麼的煎熬，簡直就是度日如年。當偷渡客們終於聽到自己終於順利到達目的地的聲音的時候，那聲音美妙得就如同來自天堂的仙樂，他們不用再繼續呆在船艙中等死，也不用再吃變質發霉的食物了，美好的日子就在前方等待著他們，如何能不讓他們激動？
只是他們高興得還是太早了，當所有人都被趕出船艙，走上甲板，幾十天來第一次看到夜空中閃亮的星星的時候，偷渡客們並沒有感受到再次呼吸到新鮮空氣的幸福，反而如同大冬天被人從頭上淋下了一桶冷水。
「剛才不是說到了嗎？這是怎麼回事？」有人指著黑夜中的大海憤怒的向圍在偷渡客們周圍拿著各種武器的警戒的船員們大聲的質問。
「嘭……」
「啊！」
船老大拿著一根鐵棍一棍狠狠的敲在那個出聲質問他們的偷渡客頭上。偷渡客只是發出一聲凄厲而又短暫的慘叫聲就了無聲息了。
「呸。」船老大往那個被他敲爛腦袋的偷渡客身上吐了泡口水，小聲嘟囔了一句，「都告訴你們不要大聲嚷嚷了，你們就是不聽，還真當我的話是耳旁風啊。」
「把他給我丟下大海去餵魚。」船老大對站在他身後的其他船員吩咐了一句，就有兩個船員走上前來，表情冷漠的在那個偷渡客的身上摸索了一陣，掏出他身上的所有東西，然後就各自拉著一條腿，拖到船邊，直接丟進大海里。
有了那個偷渡客做前車之鑒，幾乎所有的偷渡客都靜若寒蟬，恐懼的望著那些個不把人命當命看的船員們，不敢再發出任何聲響。
「我說到了就是到了，喏，」船老大伸手指著遠處若隱若現的燈光，說道：「就是那裡了，我們只能把你們送到這裡，再近我們就不能走了，會引來海岸警衛隊的追捕，到時不僅我們跑不了，你們也跑不了，大家都玩完。」
「這麼遠我們怎麼過去？」又有人開口質問，不過吸取了之前的教訓，那個偷渡客不敢再大聲說話，只敢小聲的質問。
「當然是游過去了，難道還想要我背你們過去？」船老大不屑的往甲板上吐了泡口水。
「這麼遠，我們怎麼游得過去，而且現在是十一月份，可不是夏天，還沒等我們游到岸，就先被凍死在海里了。」又有一個偷渡客開口小聲的質問。
「那是你們的事，我只負責送你們這裡，剩下的就不關我們的事了，能不能游到岸，享受美好的生活，就只能看你們自己的。」船老大似笑非笑的盯著那些異想天開，以為只要一到達美利堅就能享受美好生活的白痴們說道。
「從這裡游上岸有多遠？」唐野第一次開口，向船老大問了一句。
「賓果，這位小兄弟才是真正的聰明人，問了最正確的問題。」船老大打了個響指，笑著說道：「你們與其關心其他的事情，還不如先關心怎麼樣讓自己活著游上岸。從這裡到岸邊也不算遠，不到十公里。」
「在這麼冷的天氣，還有這麼遠的路程，我們不可能有足夠的體力游到岸邊，你不可能就真的這麼直接把我們趕下海吧。」唐野又問了一句，說道：「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們與其全部都死在海中，倒不如換個方法試試，就算我們最終都死了，你們也不會好到哪裡去，你說對吧，船老大。」
船老大愣了愣，嚴肅的看著毫無畏懼的跟他對視的唐野，沉默了好一會兒，這才開口問道：「你就是那個咬斷侯四喉嚨的小男孩？」
「我就是。」唐野平靜的點了點頭。
「果然英雄出少年。」船老大笑了笑，並不在意唐野的冒犯，繼續開口說道：「我自然不可能就這麼丟下你們不管，我會賣給你們每個人一個救身圈，五千一個，要不要隨你們。」
偷渡客們又是一陣騷動，憤怒的瞪著船老大，他這是在明目張胆的搶錢啊，一個救身圈五千塊，他怎麼不去死？只是偷渡客們雖然憤怒，但是看了看圍著他們周圍拿著各種武器準備鎮壓他們的船員，最終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可以，不過我希望你能提供給我們吃一頓飽的。」形勢比人強，唐野剛才雖然威脅了船老大，但是他也知道在這種局面之下反抗，不會有太好的效果，最多也不過是給蛇頭增加點麻煩而已。畢竟他們身上不僅沒有武器，而且偷渡客們大部分都是已經餓了幾十天的餓鬼，就算給了他們武器，他們也打不過那些船員們啊。
把所有偷渡客集中在一個封閉的船艙里，每天只提供有限的食物和水，這是所有偷渡船都會慣用的手段。一是為了能更好的控制偷渡客們，避免他們有可能的反抗，二則是為了能從他們身上榨出更多的金錢，三也是為了在最後達到時的這個時刻，降低偷渡客們因憤怒而反抗給他們帶來的風險。
「一頓飽飯沒有問題。」船老大想了想，他也不敢真的把事做得太絕，人家殺頭之前還要給一頓好的斷頭飯呢，這些偷渡客們還不知道最後有多少人能游上岸，有多少人會死在海中，在人家臨死之前連頓飽飯都不給吃，他也會擔心將來會遭到報應的。
船老大揮了揮手，他身有就有幾個船員走進船艙，抬出兩筐過期的變質麵包，丟在偷渡客們中間。
餓了幾十天的偷渡客們頓時就再也顧不了那麼多了，紛紛衝上前去從筐里搶奪麵包狼吞虎咽起來。
唐野也從筐里拿了十幾塊麵包，先在口袋裡各裝了一個，然後就撕開一個慢慢的吃了起來，反正這次的麵包足夠多，他不擔心吃不飽。
「我的錢不夠，怎麼辦？」秦可卿自從聽到船老大說一個救身圈就要花五千塊之後，臉色頓時就變得煞白，即便她現在也餓得要命，卻沒有心情上前去搶奪麵包，而是望著唐野，眼神中充滿了絕望的目光。
唐野沉默的吃著麵包，沒有搭話。
秦可卿見唐野沒有理她，眼神頓時變得更加絕望，忍不住在旁邊小聲的抽泣了起來。
「唉。」唐野嘆了口氣，終究還是不忍心，畢竟秦可卿也是他今生的第一個女人，就開口問道：「你有多少。」
「兩千多，不到三千。」秦可卿一喜，頓時收住了眼淚，雙眼充滿希翼的神色，期盼的望著唐野。
「去拿吃的吧，多拿點，身上放幾個，路上補充體力。」唐野平淡的說了一句。
「嗯。」秦可卿用手背抹掉眼淚，就急匆匆的跑到筐前也抱了十來塊麵包，回到唐野身邊，坐在地上狼吞虎咽起來。
唐野身上有一萬多塊現金，是劉二狗在他上船前塞給他的。
劉二狗雖然沒偷渡過，但是他身為黑澀會老大的兒子，倒也和一些蛇頭接觸過，知道偷渡船的規矩，既然人都已經送上船了，而且人家也確實救了他一條命，他自然不能讓唐野因為沒錢買救身圈而死在海中，就把他身上的現金一股腦的塞給了唐野。好在他那天去情婦那過夜的時候，身上帶了些錢，準備給他那情婦當零用錢花，若不是如此，他身上也不可能會帶那麼多的現金。
知道船老大不可能把他們送上岸之後，那些偷渡客們在吃飽喝足交了錢，從船員們手中接過救身圈之後，就一個一個，或者結伴先走了。
唐野卻不急，曼斯條理的吃著麵包，偶爾喝一口水，休息積蓄更多的體力，順便等夜色更深。
唐野雖然也是第一次偷渡，但是他卻知道，無論做什麼事，都需要準備得更加充分，成功的把握才會更加的大。自從他十二歲那年母親去世后，他就一直是自己養活自己的，過早的獨立生活，讓唐野養成了凡事都要深思熟慮的性格，也讓他比同齡人變得更加的早熟。
而唐野這幾年來唯一一次沒經過深思熟慮就衝動行事的事情就是救了劉二狗，而也正是那一次的衝動就讓他被迫流浪天涯，連家都不能回。在船艙中的這幾十天，唐野也對自己的衝動極為後悔，暗道以後打死都不能再衝動行事了，一次教訓就足夠了，他可不想再來第二次。
船老大隻給偷渡客們半個小時的時間，他們不可能無限制的讓偷渡客們呆在船上，要知道，他們雖然離海岸大約還有十公里遠，也還是擔著很大的風險的。
抬頭看了看，見走得人已經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後幾個，唐野終於停下吃麵包的動作，站了起來。
秦可卿一看唐野起來了，也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緊隨在他身後，深怕唐野丟下她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