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空悲切

熱鬧從清晨鬧到傍晚，直道皇帝呆夠了，才對眾人下令，不得大肆飲酒，眾人這才紛紛告辭。

秋靜玥只覺得自己要虛脫了，秋靜涼攙著他往新房的方向邊走便說道：「還好我要娶得不是個郡主，我可沒有長兄好性兒，這幫人這般糾纏，估計若是我，早就逃之夭夭了...要麼就拔刀相向！」

秋靜玥苦笑道：「你別笑的太早，你雖不會如此，卻也是強不到哪去，注意你的刀，可別真拔出來見了血。」

說話間便到了新房門口，秋靜涼四處看看，倒是笑了。「做郡主也有好處，沒人敢鬧洞房！」

話音剛落，門便被人從裡頭打開，一個嵌著紫結纓的翎羽團扇身後的兩隻靈動的雙眸映入眼帘。

「皎月，你怎麼站在門口？」秋靜玥不解的問道。

夜皎月晃了晃手中的團扇，急道：「你快起了我的團扇。」

秋靜玥失笑，「怎麼那般著急？」

「快快快！」夜皎月不斷催促。

秋靜玥無法，正了正她的身子，在門口就把夜皎月遮在面前的團扇拿來了。

發黑如墨、眸若星辰，膚若凝脂、面若桃花。秋靜玥一時間看的有些呆住，夜皎月的臉蛋兒被胭脂塗得紅彤彤的，倒是很有氣色似的。

她盯著秋靜玥問道：「好不好看？」

秋靜玥點頭，老實回答：「好看！」

夜皎月又離他緊了些，「記住了嗎？」她的舉動弄的秋靜玥身邊的秋靜涼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尷尬的別過頭，實在覺得自己多餘。

秋靜玥怔忡一瞬，點頭道：「記住了。」

夜皎月呵呵一笑，回身在桌上拿了一個點心塞到嘴裡，又一手拿了一個備用，才回身踏出了房門，高興又吐字不清的說道：「那我們走吧。」

「去哪兒？」秋靜玥和秋靜涼異口同聲的說道，大喜的日子要去哪裡？

夜皎月有些不好意思，一雙月色繡鞋在地上蹭了蹭，生生咽下還沒咀嚼到位的點心，將兩隻手背到身後，扭捏的說道：「這裡的一切我都不熟悉，我想回秋府去。」

秋靜玥的眸光變得愈發柔和，盯著她看了半晌，牽起她的小手，柔聲道：「好，我們走，回家。」

秋靜涼自告奮勇的說道：「愚弟給長兄長嫂當車夫！」

秋楓夫婦正相攜著坐在馬車裡在回秋府的路上，秋府其他人已經陸陸續續的回去了，他們的車落在最後。秋李氏靠在秋楓肩膀，輕聲道：「靜玥總算是把他的心頭肉給娶到手了，接著就剩靜涼了，對了，凈遠也要抓緊幫他尋一位續弦才好，一個人孤孤單單的，現在話越來越少了。」

秋楓輕輕一笑，將臉貼在妻子的發頂，緩了一會兒才道：「方才我已經向陛下請辭，以後便不問世事好好養老了。朝堂之事，就交給年輕人了。」

秋李氏聽到后除了有些驚訝之外並沒有絲毫的不開心，反倒樂意之至。「真的？那夫君，那我們抽個時間出去走走吧。」

秋楓微笑著攬住她的肩，柔聲道：「好，你不是要去江南賞龍藏浦么，咱們就順著水路走，看到哪裡好，咱們就停下來。我這一輩子，對你虧欠太多，如今孩子們長大了，也都成家立業了，我也該補償補償你了。」

秋李氏正高興著，卻突然想起一事，眉頭又蹙了起來。

「怎麼了？」秋楓不解。

秋李氏嘆了口氣，「我擔心皎月那孩子，她終究…唉…若是她有個萬一，我怕靜玥承受不住。」

秋楓一聽，原本愉悅的心情也被愁苦代替。「唉…大喜的日子，別說那些了，會沒事的。」

「是呢！瞧我說了些什麼，呸呸呸！」秋李氏後悔的直拍打自己的嘴。

正說著，二人便聽到身後有馬車和鑾鈴聲。秋楓掀開身後的布簾，果真見到了郡主府的車駕。而車駕前趕車的那名車夫，不就是自己的小兒子，大周朝堂堂忠勇侯秋靜涼嗎？

秋楓趕緊叫停了馬車，扶著秋李氏下了車。「這怎麼回事？」

秋靜涼笑笑，掀開了車帘子，秋靜玥和夜皎月便下了馬車。

「爹、娘。」秋靜玥笑容滿面的拉著夜皎月打招呼。

秋楓驚愕的看著還身著婚服的小兩口，有些無措。「你們兩個不好好獃在郡主府，跑出來作甚？」

秋靜玥看了一眼有些羞澀的夜皎月，握著她的手緊了緊，笑道：「皎月說，親人都在秋府，她想回家。」

秋楓夫婦聽后心裡如三月暖陽一般，高興地說道：「好啊，反正婚禮都已經在郡主府辦過了，也不算失了規矩，走，我們一起回家！」

幾人回到秋府，見秋府依舊熱鬧非凡，這番景象就跟過年一樣。墨竹君命人將墨蘭兒直接送到秋府，想等著秋靜涼回來之後讓二人增進感情，好早日過繼一個孩子給自己。眾人見到他們回來，還帶著那對本應該留在郡主府的新婚小兩口，除了墨竹君之外，眾人紛紛有些詫異。

可大家也只是奇怪了一瞬，便覺得還是這樣，大家聚在一起的好，便高興地繼續歡慶起來。

墨竹君拿起一杯酒，對著秋靜涼揚了揚，說道：「有個事兒，沒經過你們兩個同意，我就跟你長兄長嫂商量好了。」

秋靜涼不解，禮貌的問道：「何事？」

墨竹君抿了一口酒，說道：「你們的第一個孩子歸我，第二個孩子歸你長兄，以後的你們自己看著辦。」

秋靜涼和並肩而立的墨蘭兒錯愕的看著墨竹君，好似自己聽錯了一般。「堂…堂兄，您說什麼？」

墨竹君眼皮都不抬，淡淡道：「你應該已經聽到了。我與靜玥和他家郡主都商量好了，你有什麼要說？」

墨蘭兒的臉憋得通紅，看了看身旁的秋靜涼，半晌說不出話來。

秋靜涼有些哭笑不得，看著長兄兩口子，無奈道：「長兄長嫂，這……」他們這還沒成親呢，先預定出去倆孩子了？

秋靜玥也學著墨竹君的神態抿了口酒，淡淡道：「怎麼，有什麼要說？」

秋靜涼看著這師徒二人一模一樣的神態，簡直無語問蒼天，半晌才看了看羞澀的墨蘭兒，詢問的問道：「蘭兒，你覺得呢？」

墨蘭兒的臉更紅了，扭捏的嘟囔道：「我哪知道……」

秋靜涼看著笑得很有內容的長嫂，無奈道：「那看來以後有的忙了，要是不努力，自己的孩子要什麼時候才會有？」生來生去都是別人的……

墨蘭兒簡直想把頭摘下來埋進土裡去，聽他這樣說更是羞澀的不知所措，嬌嗔的跺了跺腳，說了句「我不知道」便轉身跑遠了。

秋靜涼看著她的背影站那不動，墨竹君卻突然道：「抓緊時間。」

秋靜涼抽了抽唇角，「這次不派暗衛準備刺殺我了？」

墨竹君倒是沒想到暗衛的事情居然被他發現了，一口酒差點嗆到，卻故作鎮定道：「我那是監視而已，坐觀，懂么？」

秋靜涼撇了撇嘴，不以為意道：「以後機會有的是，不差這幾天。」說罷便追了出去。

眾人也不在意，便繼續喝酒暢談。

可不過半盞茶的時間，秋靜涼便拉著墨蘭兒跑了回來。秋靜涼冷著一張臉直接來到秋靜玥面前，欲言又止。

秋靜玥放下酒杯，不由問道：「靜涼，你怎麼了？」

秋靜涼蹙著眉頭緩了緩，才道：「我剛看到一個人影，那身形，有點像…有點像石乘風。可只是一瞬，便消失了。我覺得不妥，趕緊回來告訴長兄。」

石乘風？消失了這麼久，他怎麼會突然出現？

正想著，墨竹君卻突然瞥到了門口多出的一個人。「看門口。」

幾人齊刷刷的朝門口看去，見門口那人一身青衣，頭髮用一根青色布袋將頭髮高高束起，腰間一把長劍，靜靜地站在門口。突然間，本來平靜的空氣忽的颳起一陣風，揚起了他的衣擺，好似天外飛仙一般。此人，正是消失已久的石乘風。

石乘風看著滿府的喜氣，看著一對新人站在自己面前，他心中有些酸楚，但更多的確實覺得這一日終於到來了。可此時，他卻不是來送祝福的。

夜皎月說不出此刻的心情，本是許久不見的舊友，應該高興的，可看著石乘風喘著粗氣，赤紅著雙眼，直覺告訴她，有什麼恐懼的事情要發生，恐懼到她的身體猛烈的顫抖。

「怎麼了？」秋靜玥蹙眉，攔住她顫抖的肩。

夜皎月微微回神，抱歉的看了他一眼，安慰道：「沒事。」

石乘風站在門口看著人群中最顯眼的一身月色華服的夫妻，若有所思的立了一會，便邁步朝他們走來。每一步，都彷彿能聽到師父重複的那句話。他咬咬牙，深吸了一口氣，淡聲道：「恭喜了。」

秋府眾人都安靜了下來，看著這個已經消失很久的，曾經的門客。這樣面無表情的道喜，還真是怪怪的。

秋靜玥下意識地擋在夜皎月面前，客氣的微笑道：「多謝乘風，這麼久了，你去哪裡了？我還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你師父呢。」

石乘風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後露出的夜皎月的衣角，沉聲道：「我就是奉了師父的命令而來的。」

秋靜玥一聽，便笑道：「原來是白鶴道長的囑託，其實…」

「別往下說了，也別玩鬧了，你們兩個回房間去吧。」石乘風直接抬手打斷他的話。

秋靜玥有些錯愕，心中隱隱有些不安。「為什麼？」

石乘風咬了咬牙，一雙劍眉也緊緊蹙起，沉吟了片刻才道：「別問了，好好說說話，別出屋…」正說著，他便透過秋靜玥和夜皎月的身子，看到了一個黑影。

他的嘴唇動了動，很想說些什麼，可最終，他閉上眼，什麼都沒說。命運，終究是他無力轉圜的啊！

夜皎月見他沉默，便繞過秋靜玥來到石乘風面前，問道：「乘風兄，你怎麼了？是有什麼不好的消息嗎？」

石乘風眉頭鎖的更緊了，緊握的雙拳也發出咯咯的聲音。「是時候，該結束了……」

「你說什麼？」他的聲音太小，夜皎月沒有聽清。

可正當要追問的時候，只聽秋靜涼突然說了句：「三兄？」

話音未落，便聽到眾人一陣驚呼尖叫，赤瞳從黑暗中沖了出來，直接拉開了秋靜玥身邊的墨竹君。「主人小心！」

墨竹君反應過來，可來不及開口說話，只得瞪大了雙眼看向秋靜玥和夜皎月。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快到連赤瞳和秋靜涼都沒有反應過來。一把長劍直直的插入了秋靜玥的後背，又從胸膛傳出，直挺挺的刺入了夜皎月的身體。

「靜玥！」「長兄！」「皎月阿姊！」……眾人一陣慌亂心痛的嘶喊，連忙圍了上來，將持劍傷人者推到一邊。

而利器傷人者，竟是已經離開長安，被秋靜玥派去巴州，並且一路都有人監視未見任何異常的秋凈遠。

秋靜玥看了看夜皎月身上穿過的長劍，一時間竟放下心來，還好...利器根本無法傷她分毫。

夜皎月看了看胸前的劍尖，艱難地回頭看了看秋靜玥上腹部穿過的劍身，心痛欲裂。她知道利器對她並無傷害，此刻只想趕緊將自己的身體從長劍中拔出好救她的夫君。

可還沒等她動，秋靜涼便快步沖了上來，後悔今日大喜，自己身上沒有佩刀。他聲音沙啞的嘶吼道：「大戟！去拿我的刀！」話音未落，他便快步上前，想都沒想便想要伸手握住長劍免得兄嫂移動造成更大的傷害。

可這一握，卻握了個空，那長劍好像只有光影一般，根本觸碰不到。

秋靜涼麵色發青，又試著碰了碰劍身，依舊是直接穿過，根本觸碰不到。他不明所以，冷汗直流的問道：「長兄…你還好嗎？」

秋靜玥垂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微微動了動。「我…我並不疼……」於是他動作的幅度大了些，發現長劍根本沒有隨著他的身體移動。於是他大著膽子，直接向旁邊移了一步，身體直接完好無損的離開了長劍，絲毫沒有受傷。

眾人不由得鬆了口氣，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夜皎月身上，以為她也會毫髮無傷。

可夜皎月見秋靜玥無礙之後，放下心來的一瞬間，才覺得一陣從未有過的劇痛襲來，整個人都要炸開似的疼。

「皎月……」秋靜玥看著夜皎月的神色，只覺不好，回頭看向還在地上歪著的秋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