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白狐子
連著走了好幾天,于吉領著我繼續一路往北。而此時的長江以北,黃巾軍兵燹初熄,又逢各路軍閥豪族爭雄,民生凋零得不能再凋了。我實在是不情願去,咱不如往先荊州走倆步呀?於是我問于吉咱換個方向遊歷可否焉?他說而今身上缺救命養身的道符,寶寶心裡有點慌,得去挖點靈藥再煉製煉製。而今上黨一塊參源枯竭,作為關鍵符引的千年人蔘,是再也採掘不到了。傳聞北出幽州的極寒之地有座白頭山,是千年人蔘的原脈所在,不仿去看看。
白頭山?比幽州還北,產參,那說的就得是長白山了吧。這個點,確實,長白山的野山參應該是長得跟野草一般,鮮人問津。哎,早說么,等1800年後咱坐飛機一會兒就到了。而此時,我們只能靠倆腿兒走,路上連頭驢都見不到,別說馬了。馬在這個戰爭年代,那就相當於是坦克一樣的存在,平民百姓可不準開著坦克上路玩。我現在覺得魏晉南北朝的人坐牛車恐怕單純是因為沒馬可騎,因為我現在就坐在於吉買的牛車上「吱呀」著……
「嘿~先生,您還別說,哥們就喜歡這慢悠悠的牛車,要說兵荒亂世何處閑,靜好歲月斜風中啊~」我坐在駕駛座上,搖著鞭子自在地吟唱,「
乘微風兮徐徐行哎,
無盡閑兮上心頭哎。
遙遠方兮有良人哎,
美且亮兮鞭子粗又長哎。」
「星君汝唱的是嘛玩意兒?」車棚里傳出一聲吐槽。
生活本來就是應該這般平淡,然而,世界上似乎就有那麼一個自然規律:上天總不會給能動會走的青壯年人太多頤養天年的時光。就在我駕著牛車晃晃悠悠的時候,一根長長的水杉葉子象山稚的尾毛一樣,悄無聲息,輕巧柔軟地從雲端射落而下,穿過車棚的開窗間隙滑了進來,插在於吉面前的墊子上。
于吉拾起跟前這枚水杉葉子,葉子在他的指尖化為一根纖細硬挺的白色獸毛,轉而變成綠色,一燃成燼。于吉那雙眯眯眼的眼皮微微動了一下,起身從車棚里鑽出來對我道:「勞累星君了,請換小生來馭。」我點點頭,打了個哈欠道:「好說,這牛車趕起來確實令人犯困,有勞先生了。」在我進入車棚躺下后,于吉掏出一張藍色和四張白色道符,鑽回車棚里說要跟我學打撲克。
當然不是,只見於吉劍指持符,口中念唱道:「風聽我令,雲順我命。天授令命,萬物聽順。搬山四妖,力拔恆泰。趨趨走輪,勤勤馭車。去!」于吉催動這道藍色術法道符,又補上四道白色增幅道符。白色道符各自飛往牛車車底的四個方位,化為四隻只體格壯碩的藍色透明的中華穿山甲,托起牛車,倏地往前絕塵而去。這加速力道之猛,我在車內躺得好好的,「唰」的一下連帶著墊子席子一塊兒從車頭直直滑到車尾,「咣當」撞到車棚的後門上。嘿?幹啥玩意兒呢這是?托車門的福,我立刻獲得了與牛車同等的速度,我摸著腦袋爬起來,透過木柵窗的縫隙看到外面的景色正在飛速向後略過。我爬出車棚,拍拍于吉的肩膀迎著狂風喊道:「先生,弄啥嘞,牛車咋變跑車了?。」于吉眯著眼回答道:「啊?星君您說神馬?小生聽不到啊……」
我們的牛車一路上」噠噠噠」,捲起行人衣角無數,引來側目無數,好幾個趕車人在後面追著喊:「嗟呼!是牛何所得焉?」
小黃牛它自己也很害怕啊:「哞~~~~~~」(雅~~~~~~)
在大路上約莫飛奔了個把時辰,牛車轉下大路上了小路,又繞走曲滾地耗了倆時辰,在日落十分我們來到一片大山前的小村落里。于吉驅車進村,左探探,右看看,找到村裡的地主宅邸,登門拜訪,二話不說便給主人家勘了下風水,指點了下一二,便讓我們的吃住有了著落,還受了些禮金,全程一氣呵成,絕無拖泥帶水。看得我目瞪口呆,我覺得以我們這累積財富的速度,現在啥也不幹找塊清凈之地也能置辦一方莊園了。
不過這回于吉竟然還恐嚇上人家,飯飽茶餘后他對地主說道:「不瞞主人家,小生此次不遠千里急趕而來,實因此處之事,若處置不及時,山中將有大妖作亂,屆時方圓百里人畜塗炭矣。」
經過連日來的相處,我約莫清楚于吉的談吐習慣,他平日是廢話不多說,正經事輕描淡寫,全天候的胡言亂語,但講的確都是大實話,無一虛言。讓人乍一聽是開玩笑,欠揍的樣子令人想踢飛他,可又不敢踢,玩笑話中隱隱給人以空穴來風之感,令聞者無法自安。我覺得,他對世人的這種態度,可能是因為他見的生死太多了,所以救命之語丟那,對方愛撿不撿,死活自忖。
顯然此方地主雖避世偏居於此,亦乃善男信女,處事謹慎之輩,連忙誠惶誠恐地將于吉的救命之語撿起,給於吉又是敬茶又是拜揖,請求解救之方。我也很好奇,于吉這緊趕慢趕的,還不惜動用增幅道符來到此處,到底是出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于吉抿一口茶,清一口嗓子,站起來面朝窗戶站著。此時正直太陽下山,淡月浮空,昏夜交際之刻,晚風夾帶著絲絲涼意和村野泥土的清香從窗欄中透進來,窗外的綿綿群山,也漸漸隱入夜色之中。于吉深深吐納了會兒,轉過身來,緩緩開口道:「想必主人家亦有發覺,近日來途徑本庄進入後山之怪異人士,不只小生二人吧。」
那地主聞言,想了下,道:「道長所言甚是,本庄民戶不多,外人向來罕至,可自七日前開始,陸陸續續來了幾批奇怪之人。最先來的是一個年輕少年,自稱斬妖師,向本庄村民打聽當地的傳聞軼事,在此處借住了幾日,便進山了,沒再出來。後面幾天陸陸續續來的人,都趁夜色進了山,要不是我們有村民看到,幾乎不察覺。」于吉聽了,微微點了點頭。地主說完,又疑問道:「敢問道長,本庄平日間也有樵夫、藥師還有獵戶進山張羅營生,從未聽說也未發生有何怪異之事啊。究竟是甚緣故驚動那麼多斬妖師?」
于吉嘴角翹著小鬍子,背著手來回踱了幾步,道:「叢山之內一直以來何以虎豹安寧,人獸之間相安無事?乃小生一位朋友在此修行,順便掌命此地走獸飛禽之秩序也。不過……以他之道行,還用不著大量斬妖師聯手對付,所以主人家所見之來客,非一路人也。」
「哦?」我旁聽到這,放下手中的茶碗問道,「先生的朋友莫非是一隻妖?」
于吉回答:「然也,此回便是受其求助之飛書,特地趕來。」
「既是求助……咱們這坐著喝茶觀月……算怎麼個回事?救妖之事不急哉?」我問。
于吉道:「哦,此非明月初上,天色已晚嘛。況且村裡之百姓一個個尚活蹦亂跳的,則不急矣。明早進山不遲。」
輕描淡寫一句話,卻聽得地主大叔一個冷戰,合著當下是泰山將傾而人不自知?他急忙向于吉不停地叩首拜揖道:「道長,道長您可施展施展法力,解救解救我等全庄百姓啊!」
于吉抬手謝過,寬慰道:「主人家莫慌,保眾人平安,乃是順便之事,不值一提。」地主大叔聽了,仍是放心不下,忙問道:「不知道長可否告知究竟將有何事發生,我也好讓莊裡人做做準備。是先舉庄迴避一下亦或是做點什麼為道長助力助力,心裡也好有個底呀。」
「尚不可言說。」于吉道。
「為啥?」「為何?」我和主人家同時脫口而問。
「現在告知了,讀者還有啥看下去之興緻?」于吉用關懷智障的眼神看著我們道。
「說的是呢……」「そうですね~」我和地主大叔異口同聲地認同道。
是夜,主人家收拾了間整潔的客房,我和于吉呼呼大睡起來,獨留地主大叔輾轉反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