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白狐子
果然,我看到他的斗篷里隱隱藏著一點墨綠色的幽光,正悄悄對著我們。少年高聲喝道:「予,毒之斬妖師翠岩生,來者何人撒?」
「撒?襲躥人嗦?老子以前在襲躥上過達學。」我脫口就來道,「外頭的蛇兒就是你小子放的嘛?你啷個跑這麼遠到中原來抓妖?」
「日你仙人板板,你管得著么。」少年反詰道,「就是你打破我的界司嗦?」
「不是我,是他撒。」我指著身邊的于吉道。
于吉眉頭一挑,猛轉頭瞪了我一眼,心道,星君你這個二五仔!轉而向對面的少年拱手道:「翠岩生小兄弟,小生乃一介雲遊道士,名叫于吉。破小兄弟界司之事,實怪小生冒犯,還請見諒。未請教,小兄弟之獨字稱號,乃是承襲何人焉?」
「哦,原來是于吉神仙嗦,那便無妨,是我失敬了。予之稱號,乃承襲毒之斬妖師孔雀王。」少年抱拳回禮道。
「孔雀王?」于吉聞言,眼帘抬了抬,端視著這位朝氣蓬勃的少年,嘆道,「沒想到孔雀王已經仙逝,憾甚憾甚。」
「嘿?先生,你連襲躥也去過嗦?」我不禁感嘆這位大叔腳行範圍之廣,堪比過段時間后的劉備了。于吉眯著一雙死魚眼看著我道:「星君,你們可否正常點說話,不要再嗦來嗦去了得不得行。」
我小聲對於吉道:「得行,先生,你啷個沒告訴我一個字的稱號還有這層意思?我這個『風』字是自己取的,沒有承襲自哪位大師,您看這江湖同行若問起,該如何撐場面是好?」
于吉也小聲道:「要啥場面,很多獨字稱號之斬妖師皆是自取其號,實力所在,自可稱獨字。若說此一『風』字,以星君之資,大可獨佔。」
「哎,先生,您這馬屁拍得真叫在下措手不及。」
少年不耐煩地看我們自顧自說著悄悄話,便沖我抱拳問道,「未請教這位講蹩腳襲躥話的大叔?」
我轉頭看向他,拍了拍雙袖,抱拳回禮道:「吾乃風之斬妖師,東楚謐風。」
「風之斬妖師?你也是獨字稱號嗦,不知師承何人撒?」少年道。
我背手挺胸坦然道:「咳,鄙人之稱號,稍微慚愧一下,山門乃是自己開創。」
少年「噗嗤」一聲,嘲諷之情堪難自抑。然而其亦始知我等非宵小之輩,便輕輕收起手弩,從斗篷里露出雙手,開始正色道出自己的主張:「閑話不多說,莫非于吉神仙與東楚君也是為斬妖而來?不過……是役若論先後,此地是我先來到;論資歷,我是名師之後;論輩分,二位長我一輩,自無為難後輩之理。況且我已先一步下手,於情於理,二位前輩實不該干涉我在此作業撒。」
嘿!這瓜娃子,道理都被你講完了,合著我們倆叔字輩兒的是不讓著你也不行咯?我不為所動地看著他,只不言語,這事兒于吉出面比我有效力。
于吉也收斂了神色,道:「確實不該,不過……翠岩生小兄弟欲斬之妖,可是在此地清修之狐妖歟?」
「然撒。」翠岩生回答道。
「此妖乃小生故友,素來不幹世事,其妖珠亦完好,小兄弟何以盯上他呢?」于吉問道。
「其妖珠果真完好嗎?於神仙,明人面前何必隱瞞?」翠岩生坐到井沿上,往井裡邊丟了一顆石子道,「我需要一隻上檔次的狐妖妖靈為我溝通冥府。而這隻狐妖,其妖珠上之天地護佑有陳年裂縫,一般斬妖師奈他不得,我呢,只需撒點『花椒粉』,他就得乖乖迷失妖性,自毀守護。眼下妖靈幾乎已如同我囊中之物了撒。」
我聽翠岩生如此道來,不解地問旁邊的于吉道:「先生,狐狸會怕花椒?有這事兒?」
于吉用關懷的眼神看著我說道:「星君,人家是比喻,比喻,那小子給狐妖下毒了。」話落,他看向井裡,常年掛著笑意的臉上浮現出幾片烏雲,感覺距離打雷也只需一點點電荷差了,撿起一粒石子,坐到井沿上,「咕咚」一聲丟了進去,井內幽暗的水波蕩漾開去,宛如一個通往冥府的黑洞。于吉抬頭看著翠岩生問道:「小兄弟,汝年紀輕輕,還挺會來事兒,為何想不開欲溝通冥府?」
「那是我的私事,不便告知。」翠岩生答道。
「私事?」于吉罕見地面露慍色道,「小兄弟,若是逼得狐妖迷失妖性,人命代價幾何,汝可知數?汝承擔得起此等罪業歟?」
「也就是死幾個你們中原人,與我何干撒?」翠岩生翹起首,不服氣地說道,「況且我已是大發慈悲,放出風聲誘來盜墓賊,哼,說不定此次還算積德了呢。」
初生牛犢不怕虎,面對於吉神仙,翠岩生這瓜娃子談吐自若,對答如流,表現得十分欠揍,十分桀驁不馴。我湊近于吉的耳朵輕聲道:「先生,我去打暈這臭小子,把他吊在井裡,逼他交出解藥吧?」
于吉當著翠岩生的面用誇張的表情大聲回答道:「哎,星君切莫大意,憶往昔,孔雀王之施毒能力出神入化,於整個巴蜀乃至交趾,無人出其左右。這個小畜生承他衣缽,應是不弱,擒拿他是不容易嘀。」
翠岩生雖被于吉罵「小畜生」,但顯然那幾句好話更為受用,便嘿嘿一笑道:「哼,算於神仙有見識,你們若是想要拿下我?九條命都不夠使。」
于吉接著道:「溝通冥府,倒非只有藉助狐妖妖靈一個辦法,昔日泰山府君賜小生一道接引令,小生將之化入符中,大可借你一使。而小生之友白狐子,修鍊數百年,道行得來不易。小生思忖,小兄弟放其一條生路,比你我決一生死來得划算矣。」說著,于吉低下頭在腰間的布袋裡翻找了一會兒,抽出一張白文黑紙符,沖翠岩生揚了揚。
「若於神仙能助我溝通冥界,我倒也不會不成人之美。只是……」翠岩生看了眼于吉手上的道符說,「請於神仙先達成我的,我再滿足你們的。」
于吉豎起一個手指,搖了搖道:「嘖嘖嘖,溝通冥府談何容易,若是府君留了小兄弟做女婿,則何如?」很顯然,于吉開始做心理攻勢了,料著翠岩生沒去過冥府,故擺出這副姿態,搞得他似乎對冥府很熟似的。我也不知道于吉是否對冥府的情況真這麼通曉,合著這個神棍,不止去過西川,還死過?小聲問他道:「先生,去冥府這麼危險嗎?」「一點不危險,根本沒鬼理你。」于吉側頭小聲回了句,又佯裝回答我道,「星君以為?冥府乃亡者庇所,活人之魂若下去遊盪,一不留神為鬼差錯拘,那可言之不清,這個……人間之毒,對冥府之鬼神可是無效的哦,岩生小兄弟到了冥府還想橫著走,怕是不能夠。依小生愚見,小兄弟何不了了小生心頭之事,屆時我等攜童白狐子一塊兒護送小兄弟下去,黃泉路上豈不體面兒?」
聞此言,我啞然道:「我等?先生,我不去冥府,我在人間等你們吧。」于吉笑眯眯地擺擺手道:「哎,星君,你是天上星宿,他是冥府主君。星君既來人間歷練,跟府君打聲招呼,亦是常情,日後若去冥府辦事兒也方便不是?」
「星宿個鬼,哥們只是一個坐辦稅服務大廳的打工仔,我……我在我們宇宙連市局的局長都沒拜會過呢,你現在讓我去冥府拜山頭?我有那吱格么我問你。」我皺起眉頭眯著眼睛翹首俯看向于吉說道。
于吉擺擺手道:「星君,不管你在你們宇宙是怎麼一回事,你在此界降世,命中所攜之天意難以估算,泰山府君於天意麵前,亦擺不了多少譜。再者,既然令媛之事小生於人間百來年未曾見聞,或許詢諸府君,可知一二也未定矣。」
(詢諸冥府的府君咱家夜兒近況如何?我靠,那府君還是最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