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清澈的江面上倒映著巍峨山峰,往遠處眺望而去,南雁盪山一片青翠,層雲出岫,迷朦之中一座飛甍琉璃瓦赤朱道觀若隱若現。雖不可親臨,但也甚覺其莊嚴肅穆、飄然世外。
「那道觀便是正真教的清世宮吧?」纖纖玉指正對道觀。
「不錯。正真道士個個超脫凡心,無拘無束,也難怪沈前輩會拋棄一切,出家為道士。」顧縉遙望雲嵐。
「沈逍鶴要是不出家,薛盼盼也就不會建立風月宮,我娘也不會成為風月宮聖女,更不會因此而死。所以,這一切的緣由都是來自沈逍鶴。」
「照如此說,你覺得沈逍鶴才是你的殺母仇人?」
柳瀟瀟兩手一攤:「我可沒這麼說。」
「我一直很好奇,你為什麼非要手刃仇人呢?你去殺他,他的親人又來殺你。冤冤相報何時了。」顧縉身處事外,自然不懂箇中滋味,乃是從旁觀者角度勸解。
「我本可以擁有一個完整幸福的家,但是卻被一場妄之禍給破壞。我本可以無憂無慮地生活,可現在卻只能以偷盜為生。」柳瀟瀟說到這,早已潸然淚下。
顧縉不知如何安慰,只能用袖子為她拂去淚水。
「我知道,你跟著我就是為了那三本武功秘籍吧。等回了蘇州,我自會把秘籍還給他們,反正現在這些秘籍對我而言已毫無用處了。」柳瀟瀟強顏歡笑,擦乾臉上的淚水,跑到船頭坐著,沐風唱歌起來。
顧縉看著她落寞的背影,心裡一酸。
兩岸猿聲凄厲,如泣如訴,一芥小舟徜徉在寬闊的江面中,帆影逐流而去。
一月後……
「終於回來了,常言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離開蘇州幾月,便是隔了百年呢!」
遽然身後一聲馬嘶,顧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馬下救走柳瀟瀟。
「師哥?你回來了!」原來騎馬之人正是公孫玉娘。
柳瀟瀟心裡咯噔一下,白了她一眼:「公孫姑娘,形色匆匆的,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公孫玉娘也不搭理她,從馬上下來便摟住顧縉的臂膀,柳瀟瀟頓時生氣。
「師哥,你快去幫幫爹爹吧。」
「怎麼了,叔叔生了何事?」
「我們先去俠客庄吧,路上我再與你細說。」
轉身看時,兩人早已走了,柳瀟瀟氣得直跺腳,嘴上罵道:「好你個顧縉,竟把我一個人留下,看我不找你算賬!」
聽了公孫玉娘的說話后,顧縉才知道,原來在他們離開蘇州的這幾個月,俠客庄發生了不少事。
先是武林大會遭金兵走狗完顏磊阻撓,后是武林中人為了武林盟主之位而爭論不休,差點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如今俠客庄內的門派分成兩幫,一幫是擁立乞丐「謝三愁」為武林盟主,一幫則是擁立公孫鳴。
公孫鳴堅決反對無名小輩當盟主,勢要誅鋤異己,現下俠客庄已成是非之地,公孫鳴為爭盟主之位,便派公孫玉娘去驛站送信調遣庄內弟子。
「果然,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吧。」柳瀟瀟嗤之以鼻。
公孫玉娘訕道:「喂,你不要信口雌黃,我爹爹乃為忠義之士,他才是當武林盟主最好的人選,一個乞丐小子憑什麼當這武林盟主。」
「哼,他若真為忠義之士,早就把心思投在拯救黎民百姓身上了,怎麼還會揪著武林盟主的位子不放呢?」
「你滿嘴胡話!」
「好了,好了,我們先去找公孫叔叔吧。」顧縉被她們弄得焦頭爛額。
柳瀟瀟與公孫玉娘互瞪一眼便氣沖沖地進了俠客庄。
剛進了客庄,一股血腥味便撲面而來,地上一片狼藉。
東邊廂房裡門窗緊閉,偶爾走出幾個人來,也神色慌張,或是怒瞪公孫玉娘。
公孫玉娘視若無睹,徑直去了西邊的第一間廂房,得虧俠客庄大,東西兩邊隔了至少六里,否則這兩幫豈不是要天天打起來。
「爹,你瞧誰回來了?」
正在打坐的公孫鳴慢慢睜開眼睛來,看到顧縉登時展開笑顏:「縉兒,你回來就太好不過了,正好助我一臂之力。」
「叔叔,縉兒武藝不佳,怕是幫不上什麼忙。」顧縉可不想捲入這場無謂的是非當中,他只想過快意生活,不想插手此事。
公孫鳴拍拍他的肩:「哎,縉兒何出此言,只要你幫忙拉攏五嶽門派的掌門,那我就有十足的把握能夠奪得武林盟主之位。」
「公孫鳴,你技不如人,還敢妄想盟主之位么?」
「臭丫頭,你最好給我閉嘴。」
柳瀟瀟背對著他道:「你若是有本事,早就贏得武林中人的鼎力支持了。如今,卻被一個乞丐所敗,可見你不僅武功不好,人品也不好。」
「住口!你竟敢拿我與一無名小卒相比,實在是辱沒我。一個小乞丐憑什麼當得起武林盟主,別說我不服,武林中人亦不會同意。」
柳瀟瀟略有沉思,心道:這謝三愁究竟是何人,竟能分裂江湖門派,若有機會,我得去好好認識一下。
顧縉道:「如今金兵南下,百姓身處水深火熱之中,確實需要武林的幫助,聽說皇上也甚為關注武林大會呢。」
「不錯,皇上要是知道一個乞丐爭奪盟主之位還敢分裂各大門派,一定會龍顏大怒。」
「他可是丐幫中人?」
「不,就因為他不是丐幫幫主更不是丐幫中人,我才斷斷不同意他當武林盟主。」
顧縉:「叔叔且放心吧,凡事自有天定。」
「明日將迎來最後一場決鬥,誰勝誰負自有定數了!」公孫鳴笑眯眯地轉著手上的兩個梨花木珠。
夜色如水,明月當空。柳瀟瀟卻無心賞月,她有一疑惑深埋心中,不得解開,考慮再三之下她還是選擇踏進了第一間廂房。
「公孫掌門,小女子有一事相詢。」柳瀟瀟既是有求於人,便不得再同從前那般任性妄為。其實她對公孫鳴也無惡意,只是受公孫玉娘所氣,又介意公孫玉娘與顧縉的關係,故把怒火燃到公孫鳴頭上。
公孫鳴顯是被她這話所驚,半眯著眼看她。
「喲,不知柳姑娘想問什麼?」
「六年前,你到華山之巔做什麼,還有你為何與我娘動起手了?」
公孫鳴一聽,皺眉道:「難道你爹沒有告訴你?」
柳瀟瀟心裡一揪:「什麼?」
「難道你不知道六年前在華山之巔發生的那件事?」公孫鳴看她一臉茫然的樣子,已知曉七八分。
「六年前,江湖有個傳說:得《玉枕書》者,得武林。各大門派皆得到消息,說你娘持有《玉枕書》逃到了華山,因此各大門派齊聚華山,勢要奪得《玉枕書》。」
柳瀟瀟震怒:「所以你們便去追殺我娘?要置她於死地?」
「我們只是想拿到《玉枕書》,並不想對你娘怎麼樣。」
「那我娘真是被罌粟狂魔所殺?」
公孫鳴努力回想六年前在華山之巔的光景,道:「據我所知,罌粟狂魔並沒有去過華山。」
柳瀟瀟震驚瞠目,心道:不可能的,若是罌粟狂魔沒有去,那誰是兇手呢?
「你定是在騙我,罌粟狂魔一定去了華山。」
「你大可去問問江湖百曉通,便知我是不是在騙你了。」
「你說她沒有去,有什麼證據嗎?」
「罌粟狂魔殺人無數,得罪了不少武林中人,她若去了華山,大家豈會不知?」公孫鳴其實早已心知肚明,「丫頭,只怕你知道仇人是誰,也不敢報仇吧。」
「你知道誰是兇手?」
「六年前的那個晚上,我尋到你娘丁無瑕的住所,便想逼她把《玉枕書》交出來。丁無瑕卻誓死不交,我就與她動起手來,奈何遭她暗算,又中你爹一掌,身受重傷,就在我離開之時,忽聽到身後一聲慘叫,回去看時,她已身亡。試想不過瞬時之際,誰又會能如此快動手,何況……房中又有你爹,難道他救不了你娘么?」
柳瀟瀟勃然變色,雷嗔電怒罵道:「你休要污衊我爹!」
「若不是你爹,他為何要嫁禍於一個從未出現在華山的罌粟狂魔呢?」
柳瀟瀟怒不可遏,抽鞭震地:「胡說八道!」
「為了《玉枕書》,哪怕是同床共枕的夫妻也會反目成仇!」公孫鳴鄙笑道。
柳瀟瀟怒火衝天,長鞭一甩,公孫鳴臉上登時豁出個大口子,鮮血直流。
「臭丫頭,我好心告訴你真兇,你卻兵戈相向,你既要動手,就怪不得我了。」
公孫鳴使出「玄真神功」,紮緊馬步,自丹田起力,真氣涌至腹中。雙手向上一托,內力頓時升至臂膀,再將攥緊拳頭,向她天靈蓋錘去。
柳瀟瀟拿緊鞭柄,按下柄上玉珠,九節軟索鞭立即挺立成劍。柳瀟瀟雙膝一跪,身子一曲,執鞭划向他的脖頸,然後將身一翻,閃到一旁。
公孫鳴剎住腳步,左腳一跺,食中兩指一併使出一招「修羅神指」,將柳瀟瀟振飛,柳瀟瀟重重摔到牆上,心脈欲斷。
「叔叔!」